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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005

“吃完就去上课吧,六点半了。”程羽对林星说。

“嗯。”林星自动忽略程美丽对他爸的评价,开始默默收拾东西,把装油条的袋子,装豆浆豆腐脑的盒子归拢到一起。

“不用收拾了,快去吧,别迟到。”程羽催他。

林星没说话,只是收拾的速度变快了,他把所有的早餐垃圾规整到一个垃圾袋子里系好,拎在手上。

“那个,阿姨,我去上学了。”林星乖巧地跟程美丽告别,程美丽坐在沙发上,冷哼一声,不想回答,但是眼睛一瞥,看见儿子冲她使眼色,程美丽头往后一仰,下颚微微上扬,声音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地哼“嗯”了一声。

林星又冲程羽说:“哥,我走了。”

程羽点头,示意他快去上学。

林星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程美丽和程羽,程美丽看着刚关上的客厅大门,啧啧两声:“这小子,这么快就找到你了,有两下子啊……”

程羽打断了她:“说正事吧。”

“臭小子,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程美丽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行行行,说正事,过几天去医院看看你姥姥,她念叨你了。”

“好。”程羽简短回答。

“她生病了,你该多关心关心她。”程美丽又说。

程羽坐在那里没动,只点了点头:“好。”

程美丽叹了一口气:“你要对你姥好点,她年纪大又生病,人受不得一点刺激。”

“要怎么好呢,她对我来说,就像个陌生人。”程羽回想了一下,“我跟她,二十年没见了吧……”

程美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你觉得我也是陌生人吗?”

程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屋内是长久的沉默。

“小羽,”程美丽打破有些压抑的沉寂,“妈妈承认当年把你丢下是妈妈的错,但是妈妈也有苦衷啊,当时你只有三岁,妈妈带着你根本就找不到工作,我没办法养活我们母子两个啊……”

程羽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怪你,不要再说了。”

“对对对,咱不说了,现在都好起来来了呀!”程美丽语气又轻快起来,“你看,妈妈有钱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接到身边,你看我们现在多好!”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你姥姥呢年纪大了,又刚做完手术,你就别跟她计较了,过几天,你舅舅啊舅妈啊,还有你表哥啊他们都会去医院看你姥姥,到时候你也要去,给你姥买个大大的水果篮……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程美丽的儿子又乖又帅又孝顺,看他们谁还敢在我背后嚼舌根子!”

“他们,又说你了?”程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也就是背后说说呗,我有钱,谁敢当我面说。”程美丽还是很满意她现在在家族里的地位,她要用事实告诉别人,她当年的选择是对的,她现在的选择更是对的。

程美丽又嘱咐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程羽在屋里呆坐了一会儿,瞥了一眼手机,微信提示框一直在弹消息,他打开看了一眼,“哥哥哥哥哥哥哥”满屏旋转跳跃,一下子涌进他的视线,因为程美丽而产生的那点低沉瞬间就没了。

【哥,我到学校了,早晨好冷啊,我感觉我穿少了(哭泣表情包)】

【哥,今天早读我背了三篇英语范文,我厉害吧(小狗骄傲脸表情包)】

【早读终于结束啦!】

过了一会儿。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在跟阿姨说话?要是你在跟阿姨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沉寂了一分钟。

【还在跟阿姨说话吗?对了,哥,阿姨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对手指表情包)】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哥,你不会走了吧?】

三个视频未接电话。

【哥,哥,你理理我,要不我回去找你了。】

程羽无奈地抹开始打字。

【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啊,哥,你终于回我了!】

程羽——【刚才在聊天,没看见你的信息】

林星——【嗯嗯(小狗乖乖点头表情包)】

程羽笑了下,是十八岁男高会用的卖萌表情包。

程羽——【上课,别玩手机。】

林星——【我们还没开始上课呢!对了,哥,我中午能不能回去吃饭啊?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实在吃不下……】

程羽——【随你便。】

林星——【好的,哥,那我就回去吃!我可以煮面条给我们两个人吃!】

程羽心想,用得着你一个高三生回来做饭吗,他刚想打字,林星那边说要上课了,他就没说话,不过已经开始搜“高中生吃什么可以补脑子”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林星便迫不及待向外跑。

“哎,林星林星,等等我,咱们一块去食堂啊!”张浩从后边追上他。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班里的人群已经冲出去了七七八八,外面的走廊挤满了人,林星没办法快速跑下去,他边顺着人流走边对张浩说:“今天不去食堂吃了。”

张浩惊讶:“不去吗,食堂新出的炸茄子挺好吃,你前几天不还夸来着吗?”

林星面不改色:“吃够了。”

“那也行,”张浩点点头,“咱们出去,换换口味,等外面的吃够了,再回来吃炸茄盒。”

林星停下,看着张浩:“我不跟你一起去吃,你自己去吧。”

“啊,为啥?”张浩疑惑,“以前不都咱俩去吃?”

“我有事,得出去。”林星说完这句话,看见走廊上的人下去的差不多了,他跑起来,头也没回地冲张浩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去。

“啥事啊,也不带兄弟!哎,要不要给你带份饭啊……”张浩在后面嚎,林星已经下楼梯,背影都看不见了。

“什么事?说不定人家去约会了,怎么会带你这个电灯泡,你热脸贴冷屁股了吧……”李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关你屁事啊,就你知道!”张浩毫不留情嘴了他一句,去找别的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林星把自行车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看见小区楼下有个小超市,他在里面买了拖鞋和漱口杯,他还看见了新毛巾,出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没有买。最后想起那张长毛刺儿的饭桌,他还买了一块方格子桌布。

到了501,他拉开防盗门,敲了敲单薄的门板,他听见里面一顿兵荒马乱的脚步声,门迅速开了,露出一张咳嗽到扭曲的脸。

“哥,你怎么了?”林星往里面看了看,感觉厨房里到处都是烟,看着像是要烧着了。

“没事没事,你赶紧进来。”程羽把林星薅了进来,又一头扎进厨房,“等我,午饭马上好!”

浓重的油烟味从客厅飘出来,抽油烟机已经开到最大档,但是因为它年纪太大了,抽两下停一下地工作,也不怎么管用,林星想进厨房帮忙,但程羽赶了出来。

“在外面呆着!”程羽拿着大勺,凶神恶煞。

林星趁这个时间,把拖鞋放到了门口,把漱口杯摆进了洗手间,又把方格桌布拿出了抖了两抖,铺在了饭桌上。

程羽出来,看着崭新的桌布一愣,方格桌布一出来,不知怎么的,这个临时租住的小房子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陈旧的出租屋也弥漫出了温馨的味道。

他搬进来后,并没有把这里当长期要居住的地方,再加上他本来也不擅长打理房间,所以这个房子一切都透露出一股糊弄着过的粗糙感,基本租的时候什么样,他住了这些日子还是什么样子。

“哥?”

林星的声音唤回了他,程羽“哦哦”了两声,他轻轻掀起桌角的桌布摸了下,连说了几个“挺好的”之后,他想起了他做的大餐,匆匆忙忙进了厨房,端出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哥,这是什么?”林星有些迷茫地看着餐盘。

程羽看着盘子里的东西陷入沉思:“给你补脑子的,油炸深海金鲳鱼……”

他拧着眉,端详着这盘他精心切块、精心调味、精心调整油温、又精心在恰到好处的时间下锅炸的鱼块,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一切都是精心安排,一切都按教程来的,但它为什么黑乎乎的?难道它不应该泛着诱人的金黄色泽吗?难道他它不应该散发扑鼻的香气吗?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他一上午的时间吗吗!

林星一听这是程羽专门给他做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哥,你对我真好……”

“你先吃了再说我对你好不好……”他说话间,林星已经吃下去了,程羽有些艰难的开口询问,“你觉得我对你还好吗?”

“好啊。鱼很好吃,我能吃三碗米饭。”林星回他。

程羽表示怀疑,这黑乎乎的东西怎么看都和好吃搭不上边,但是既然林星说好吃了,那他也尝尝。

“呃——”

程羽吃了一口,艰难下咽,这鱼实在太咸了,这股咸和它浓烈的糊味儿并驾齐驱,在他口腔里横冲直撞,直冲脑门儿。

程羽看着吃得欢快的林星,不可置信:“不觉得难吃吗?”

林星吃饭速度很快,程羽吃了一个开头,他已经吃完一碗饭了,现在他在给自己添第二碗饭,他一边盛饭一边说:“哥,有一种鱼的做法叫烟熏咸鱼,我觉得你这个特别有那种感觉,挺好吃的,我觉得你吃不下可能是因为你不爱吃这个风味……”

“我做的不是烟熏咸鱼,我做的是油炸鱼块。”

“不管是什么,就很好吃啊。”

林星非常诚恳地夸赞了程羽烟熏咸鱼味的油炸鱼块,且言出必行,干了三大碗米饭。

等到他们吃完饭,林星把程羽拉到门前,说:“哥,把我的指纹录进去吧,以后我自己开门就行了。”

他理所当然地提要求,一点也没有在别人家借住的自觉,他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程羽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在很多事情上,他都不会拒绝林星,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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