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
凌盛对于他一个个抛出来的问题弄的很头疼：“你让他出柜？”
他知道贺霄云去过江家一趟，是因为项目的事，但贺霄云并没有把他们的事捅出去，这不是贺霄云做事的风格，所以他并没有太担心，但怎么又绕到出柜上面去了呢？
贺霄云坐在那里，神情悠闲：“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凌盛也跟他说不了那么多，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给江琛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急待地问：“你在哪里？”
江琛开着车，正在去他哥那里的路上，他如实回答了。
凌盛沉默了几秒，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平静柔和：“今晚去我那里吧。”
江琛想到昨天晚上他发的那条消息，他喉结滚了滚，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他开的扩音，凌盛并没有听到这口气，他说：“我确实找我哥有点事，晚上要回家，明天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凌盛心里一片焦灼，他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冷静，直接问道：“你找你哥干什么？”
江琛是想先去找他哥坦白的，然后再向他爸和妈说清楚。
“你现在，去我那里。”凌盛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味道，江琛的沉默让他感觉心慌。
江琛这个时候也意识到，凌盛可能知道什么了，只有可能是贺宵云告诉他的，他靠边停了车，拿起手机给贺霄云发消息：【你和凌盛说了？】
贺霄云似乎等着他一样，消息立刻就回过来了：【对。】
JC：【不是说了先不要告诉他吗？】
贺霄云：【我又没答应你。】
江琛抿了下唇，但很快他又觉得无所谓了，凌盛迟早要知道。
“江琛！”
因为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凌盛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除了严肃，还有一丝慌乱。
江琛听着他的声音，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妥协地掉了头，他到凌盛那里时，才四点，轻车熟路地进了门之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脑海里回想着这段时间内和凌盛发生的一切。
从一开始的一见钟情，到每次见面的悸动，莽撞的告白，然后一步步沦陷至今。
从王铭安，到吴夏，再到贺宵云。
贺霄云出现的时候，他很焦躁，烦乱，但是现在好像出现了一个比贺宵云更有威胁的人，他反而平静下来，有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面对就是了的平静。
他就在沙发上坐到了六点半，直到凌盛推门而入。
往天他都是要加班的，今天应该是一下班就回来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江琛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开灯，凌盛打开灯的时候，才看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人。
“小琛？”凌盛几步过来，没有了过往的冷静，脸上有少许的慌张。
江琛却平静很多，他看到凌盛，轻轻地笑了一下，只是弯起了嘴角，眼里却是一片沉沉的悲伤。
凌盛换了鞋子，走到沙发边上时看到他脚上穿着同款的家居拖鞋，心里莫名安定了许多，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冷静。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看江琛平静异常的样子，他小心地吊了一小口气，问他：“贺霄云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江琛垂着眼，神情甚至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平静地说：“他说你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贯穿了你整个青春。”
凌盛其实知道贺霄云知道的不多，而且他也没有那个心情真的去查他那么久之前的过往，所以江琛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江琛越平静，他越心慌。
他垂下头，坐在沙发上，抿着唇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开口说：“是，他说的没错。”
两人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是那天晚上江琛知道他和贺霄云的过往时，也没有这么沉默过，感情里的沉默向来不是好兆头。
凌盛的心在抖，他很不习惯这样的江琛，那种主动和他拉开距离的感觉，比上一次更严重，他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妈妈是一个高中老师，他是我妈妈的学生，高一的时候，他来家里补课我们认识的，他叫向阳。”
向阳算是让他分清自己性向的一个人，十六岁的少年懵懵懂懂，因为打球太热了，在他家里洗了个澡，凌盛看着他修长青涩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冲动，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后来，他们越来越亲密，他也在两人一次次不经意的亲近中发现自己对他不一样的感觉。
凌盛站起来，从包里摸出了烟，他没问江琛，直接点了一支烟，用力地吸了一口，再缓慢地吐出来，烟雾弥散在两人中间，他吐干净了烟，才接着说：“我跟他考了一样的大学，成绩出来之后，我就和我妈坦白了我的性向，然后在在大学的第一天，我向他表白了，我追了他一年半，他答应了和我交往，但交往了四个月后，就分手了，原因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直的，他对男的没感觉，这就是全部。”
全部说完之后，凌盛陡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轻了一点。
他不想让江琛贸然地出柜，是因为他们不一样，凌盛是天生的，他对女的没感觉，他只喜欢男的，但江琛不一样。
感情随时可能会变，直男弯了也可以再直回去，哪怕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再高，主流的性向依然会让他的生活轻松很多。
他不希望他在后悔的时候却没有了退路。
江琛却像是对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关心，只说：“我会和我家里说我们的事。”
他用的陈述句，而不是询问。
凌盛转头看他，眉头皱着，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极力压抑过后的愤怒中：“一定要现在？”
江琛反问：“为什么还要等？”
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凌盛就会心慌，他到现在仍然记得当初向阳对他说对不起的感觉。
凌盛又拿出一支烟，他刚想点烟，却被江琛拿走了。
“别抽了。”
凌盛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上，动作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粗鲁，他站起来烦躁地叉着腰走了两圈，才看向江琛：“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个问题，现在这样不好吗？你还太小了，未来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路堵死！”
江琛之前总是妥协，但他这次却没准备再退，他也站了起来，直视凌盛：“我不需要所谓的退路，我很清楚我现在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清楚！”凌盛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前又清晰地浮现向阳拒绝他时的样子。
那种无能为力和绝望的感觉一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
“对不起，凌盛，我是想和你试试的，但试过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还是想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也是可笑，他告诉吴夏，不要和直男纠缠不清，但他自己真正爱上的人，一个是向阳，别一个江琛，都是直男。
江琛看似平静了一整天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他看着凌盛，眼里一片破碎的伤心：“凌盛，你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来和我交往的？”
凌盛抬眼看他。
江琛的声音很低落，他一向挺直的背脊都微微弓了起来，肩膀也塌下来，像是在护着怀里那颗阵痛的心脏，似乎这样就能让它不再受伤：“你总说不公开是为了给我留退路，但我从来没要求你这么做过，你不愿意去规划我们的未来，不想我们的关系见光，我感觉你总是有事瞒着我，我想知道，又怕你生气，于是我很忐忑，很不安，我担心你心里会不会有一个人比我更重要，会不会有一天你对我也像对他们一样，说结束就结束，想走就走。”
凌盛站在那里，他第一次听到江琛这么说。
江琛垂下手，目光也垂了下去，这些话他忍了很久，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不应该把这些负面的情绪都暴露出来，不知不觉间就变的越来越小心翼翼。
“你总拿直的弯的说事，担心我不理解不能接受，担心我后悔担心我有一天会又直回去，但直的弯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江琛的目光深邃，他看着凌盛，眼里的波涛在更深处涌动着，像是一个深深的旋涡：“喜欢不重要吗？爱不重要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凌盛，他一时间脑子空白，无言以对。
江琛注视了他一会儿，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往外走。
凌盛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腕，不想让他走。
江琛却挣开了他的手腕，他垂着眼，掩住了眼里的情绪，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忧郁和悲伤里。
“小琛，我……”凌盛立刻又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而来，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放手了，江琛就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两人之间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我暂时不会向我家里出柜，你放心。”江琛低低地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出柜不出柜能解决的，江琛知道，凌盛也知道。
凌盛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江琛真的就要走了，但一时间他脑子里很乱，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让他感觉有点窒息，像是整个胸腔都闷在看不见的玻璃瓶里，氧气不够了，却逃不出来，不自觉地手指用力，将人紧紧地抓着：“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江琛回头看他，眼睫垂下的阴影落入瞳孔，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表情，他像是把心底里藏了很久，压了很久的东西在往外掏，全都摊开在凌盛面前，缓慢地说：“凌盛，你真的是在给我留退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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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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