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白昼变短，夜晚变长。
早上到学校时天几乎还没亮。
早读刚结束，还没打第一节预备铃，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马上期末考了，下学期回来就是一模二模，然后就要高考了，紧张吗？”
“紧张~”
底下学生拖着音调有气无力地回应。
像一具具陈年老尸，在“呃呃”敷衍。
班主任：“……”
“怎么这么没劲儿呢？”
班主任问。
这问题问得很没道理。
没人比老师更清楚高三这半年考试有多频繁，月考变周考，就连作业也是卷子。
学生们一开始倒是怨声载道，但渐渐发现，抱怨也是没用的，该来的还是会来，也就麻木地接受了。
班主任扫了一圈底下面色蜡黄的干尸，独独第一排，有位唇红齿白气色很好的活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就笑了，说：“就温漾看着还有点儿精气神。”
有人就接了句，“那是温漾她哥每天都给她煮各种喝的，什么姜枣茶、蜂蜜柚子……天天换着来，换谁气色不好？”
“慕了，我哥只会让我死远点呜呜呜呜呜。”
“巧了不是。”
“我哥只会问我有没有钱用，有就借他点，哈哈。”
……
同在一个教室里朝夕相处，温漾每天保温杯里倒出来的水都不一样，四周离得近的同学偶尔问过，便都知道了。
“好了，”班主任叫停了这场没营养的讨论，一边翻书一边说，“高三正是辛苦的时候，你们也要注意身体，早点睡，多吃饭，也跟你们家长说说，虽然不能像温漾哥哥这么用心，但也可以在家里备点粮，走读生回家能补充点能量。”
教室里隐隐有一些艳羡的目光投过来。
温漾拥有屏蔽别人视线的功能，并没有在意。
不过放学的时候，温漾牵住了哥哥的手，语气里带一点自以为不明显的雀跃，“哥哥，今天老师和同学都夸你了。”
“夸我？”
许珩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不明所以，“为什么夸我？”
“他们说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很有气色。”
温漾说这句话时，眉眼染上几分骄傲的意味。
仿佛是在夸她。
许珩反应过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是我们阿漾天生丽质，不是哥哥的功劳。”
“是哥哥的！”
温漾声音扬起了一点，有点像被招惹了着急的猫。
“好好好。”
许珩不逗她了。
坐上车里，他侧过身去给她系安全带，问：“夸的是我，怎么我们阿漾这么高兴？”
“不知道。”
温漾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说：“就是高兴。”
说完，像是不受控制般咬上了哥哥横在面前的手背。
许珩并没挣脱，只是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的样子，“阿漾高兴咬哥哥做什么？”
“不知道。”
温漾松开了哥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就仿佛是本能一般。
“哥哥。”
她想了想，说：“我好像有点忍不住。”
许珩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调侃着，“我们阿漾是小狗，喜欢咬人。”
温漾思索两秒后，点了点头，承认道：“好像是的。”
“……”
许珩被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小傻子。”
温漾不太在意的样子。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结束。
许珩坐直身体，系好安全带，开车回家。
到家后，温漾照例在客厅写卷子，许珩在厨房做饭。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是八点了。
许珩先去洗了澡。
出来时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温漾道：“阿漾，哥哥好了，你先去洗澡？”
“好。”
温漾搁下笔，正收拾桌上的卷子，哥哥已经走了过来。
因为刚洗过澡，身上有一股很明显的沐浴露香气，是清淡的冷香，却莫名勾人。
有点痒。
她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
哥哥正站在她旁边，垂眸看着她桌上写完的试卷，看得很认真，没注意她的目光。
两秒。
“嘶。”
许珩看过去，手腕处已经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小狗”柔软的嘴唇咬含着，明显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反倒笑了一下，没有责怪，也没推开她，语气神态都是纵容的意味，“哥哥成小狗骨头了？阿漾这么爱咬。”
温漾慢慢松开他，直起身，“哥哥，我去洗澡了。”
“去吧。”
许珩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没太在意的样子。
等温漾洗完澡，他给她吹干头发，又看着她喝完一杯热牛奶，才让她回房睡觉。
卧室的门关上后，客厅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许珩坐在沙发上，刚打开电脑，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一边接听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
“喂，有个单子接不接。”
电话那边是周澈懒散的语气。
“接。”
许珩意简言赅地给了回复。
“资料发你邮箱了，你自己看吧。”
“谢了。”
许珩说得诚恳。
但换来了一声冷笑。
“担不起。”
“怎么担不起？”
许珩装作没听出来，笑着反问。
“哪儿都担不起，”这个语气和这句话都成功让周澈破功，没忍住，“我就没懂，到底图什么？”
许珩想了想，“钱？”
“图钱你不回你自己家公司！”
周澈声音一下扬起。
“不行，”许珩有点无奈，“就当我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吧。”
“呵呵。”
周澈只回了这两个字。
“有类似的兼职也帮我留意一下。”
许珩说。
“？”
周澈：“你当有那么多课设和毕设的大学生给你薅啊，而且你到底需要多少钱？大钱靠这个也挣不了，不如找你爸要。”
“没想靠这个，”许珩叹了口气，说：“生活而已。”
“？”
电话那边好似传来周澈鼓掌的声音。
紧接着他问：“你特么吸.毒了啊？一个月三万不够你生活的？”
许珩沉默了一下，而后说：“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周澈咬牙切齿，“等着，过几天给你看看。”
“你最好没在养女主播，许珩。”
周澈凉凉道。
许珩闻言笑了一下，说：“没有。”
“挂了。”
“等下。”
周澈不耐道：“又有什么？”
许珩思索着，像是在斟酌什么，隔了几秒，才问道：“我记得你有个表姐是不是心理医生？能不能帮我问问，咬人这个行为代表什么，会有可能是抑郁心理的表现吗？”
“咬人？”
周澈疑问：“谁啊？你啊？”
“不是，”许珩说，“是谁不重要，你帮我问问。”
“哦。”
周澈随口问道：“哪种咬法啊？很严重吗？能控制吗？”
许珩回忆了一下。
妹妹咬人的力道并不算重，倒有点像小动物侵占领地留下印记的意思。
咬人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妹妹以前并没有这个习惯，是最近才有的。
加之妹妹过去的经历，如今又是高三这个节点，他很难不担心。
“不算严重，但偶尔会有咬人的行为，咬法和猫咬人差不多，控制……似乎也能控制。”
周澈听完，若有所思几秒，“感觉好像没什么事，这样吧，我把我表姐微信推给你，详细的你跟她说。”
“好，谢了。”
许珩又说了一遍。
毫不意外又换来一句冷笑，然后电话挂断。
许珩先添加了周澈推过来的微信，又切出去，给温漾的补课老师发消息。
【肖老师，我想问一下温漾这个月的学习情况，以及下个月的补课费还是之前的账号吗？】
片刻后，那边发来了温漾这个月完成的学习计划，以及成绩名次的变化，做得十分详细。
最后，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以及——
【是的，之前的账号。】
许珩仔细看过温漾的卷面过后，切到了转账页面。
转完以后，又切到房东那边转去下个季度的房租。
他垂下眼，按了一下眉心，望着转账页面出神。
-
两周后。
一中开始放寒假，除却高三年级要多上一周课。
最后这周课上完，哪怕老师再三叮嘱，还是没能阻挡学生们兴奋的情绪。
不过虽然学校放了假，但到底是高三，也没法真的放肆去玩。
何况假期并不长。
温漾和上学时作息一样，早上八点会去上课，上完课在那边自习室写题。
一直到下午五点才回家。
这样的生活无疑是枯燥的。
许珩从冰箱里拿了一份青提酸奶慕斯，放到温漾面前，看见她乌眸明显亮了一下，然后装作很平常的样子，矜持地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许珩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和，“阿漾最近累不累？”
温漾有些疑惑的表情，像在说“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
知道这是“不累”的意思。
许珩笑了一下，又和她说了一些大学和专业的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会选择法医这么冷门又特殊的专业，但只要妹妹喜欢，他仍然十分支持，国内有法医专业的学校不算少，相比起综合性更强的延和大学，明显医科大学的环境会更好。
但一向听话的温漾却没有让步的意思，似乎认定了延大。
许珩便没再说。
恰好这时，手机震了震。
他看了一眼消息，是周澈表姐发来的消息。
这段时间两人时不时聊过温漾的情况，每次温漾咬他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也都事无巨细地阐明。
【叶医生：时常出现咬人现象，是有抑郁症所致的可能，但从你这段时间描述的情况来看，她目前的情绪状态很稳定，有正常兴趣表现，思维反应正常，与人也能正常交流，食欲行动力以及自我认知都没有问题，更没有出现过过激行为。我个人倾向是目前没有抑郁心理的。】
【叶医生：不过你说她之前没有这个习惯，是最近忽然有的。】
【叶医生：我倒是有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行为的其他含义，类似情感表达或是宣誓主权，比如对对方的特殊情感不知怎么表达时会本能地通过这个行为来传达爱意，或是当兴奋、喜欢等情绪积累到达临界点后，以此来释放情绪。至于宣誓主权，有的人会采取这样的行为来表达对方是她的专有物。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渴望更加亲密。】
【叶医生：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对方只是很喜欢你。】
举办婚宴的时候，叶医生必须坐主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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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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