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做出这种推测之后，一股紧张的气氛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因为波特兰夫人用餐时的表现，侧面印证了我的推测也不是全无可能。
如果我的推测成立的话，那么这座美丽的庄园里，或许真的会发生可怕的命案。
一切都取决于波特兰先生的性格。
假如他是那种有仇必报的男人，那么高缇耶先生和波特兰夫人就会处于危险的境地。
我本人并不同情背叛婚姻的人，但我认为，这至少不是应当上绞刑架的罪名。
而且目前的情况，也无法证明波特兰夫人和高缇耶先生真的做了某些不体面的事。
尤其是刻意和波特兰夫人保持着距离的高缇耶先生。
但同样的，我也不希望波特兰先生是那种选择伤害自己的类型。
我希望的，是这座庄园里不要出现任何尸体。
“太晚了，约瑟夫，我们……”当格蕾丝凑近烛台，准备吹灭蜡烛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惊讶地和我对视了一眼，果断地吹灭了蜡烛。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留下了一条柔和的光线。
格蕾丝在月光下，像一尊完美的希腊雕塑，她脱下丝绸便鞋，双脚轻轻地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门外的脚步声不算特别轻，如果男仆夜里在主人们居住的楼层这样放肆地走路的话，那么他可能第二天就会被解雇。
格蕾丝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确定走廊里的人已经远离了这扇门之后，才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向外窥视。
由于不确定门外的人会不会偷偷外出，加上那根手杖带给我的疑虑，我最终站起身，走到了窗前，拨开窗帘，向外张望。
不过很显然，只要走廊里的人不是魔法师，那么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立刻赶到这座建筑之外。
我只需要静静等待。
然而后来的景象彻底打破了我的想法。
月光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匆忙地往庄园外的荒野走去。
大概是今天白天的天气太好了，所以夜晚的月光也比平时明亮。
在那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观察四周的时候，我看到了对方在月光下格外惨白的侧脸。
是波特兰先生。
说实话，波特兰先生并不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在体力上，他或许还不如年迈的老波特兰先生。
毕竟老波特兰先生虽然年纪大了，至少身体还很高大硬朗，但波特兰先生却比上流社会那些身材普通的男士，还要瘦一些。
我基本可以断定，他现在出去，绝不可能是去实施谋杀。
正当我决定跟出去看看的时候，窗外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格蕾丝。
她正专注地观察着走廊里的情况，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上帝！这家人晚上全都不睡觉吗？
如果走廊里没人，格蕾丝恐怕早就走到我身旁了。
这样一来，波特兰家至少有三个人在该入睡的时间里，偷偷离开了房间。
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怀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再过一刻钟，就要到半夜十二点了。
怕错过线索，我飞快地回到了窗前，向下看去。
然而这时候，外面的两个身影却全都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但那两个人确实没有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葡萄酒庄园不好的地方，在这时才充分体现出来。
这里面积太大，植物又很多，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不知道哪里可以藏人，但熟悉这里的人却非常清楚这一点。
波特兰先生和后来出现的那个我没来得及看清的身影，或许是从某个隐蔽的小径溜走了，又或者他们转到了这扇窗户看不到的某个方向去了。
显然这个时候再跟出去，已经晚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格蕾丝身边。
她抬起头，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和格蕾丝所住的客房距离波特兰家的成员们自己居住的卧室并不算太近。
而且城堡本身的十字架形走廊，注定了这种类似于主卧的房间必定位于接近走廊拐角的位置。
因此，只要我和格蕾丝微微探出头去，就能看到至少两条走廊的情况。
波特兰家以前曾有贵族勋位，这座城堡的规模也符合贵族应有的气派。
可想而知，一个具有四百多个房间的豪华住宅，即便是除去功能性的房间和仆人房，其房间数目依旧多得惊人。
城堡里横向的长走廊，当然也长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而格蕾丝观察的对象，正在走廊的一端，仅凭目测的情况下，我认为他们距离我和格蕾丝，至少有六十码的距离。
是的，你没有看错，是他们。
我愈发确定这座城堡的诡异。
正常的家庭怎么会同时有四个人在半夜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溜出房间呢？
更别提其中还有至少一位女士！
波特兰夫人总不会像格蕾丝一样，半夜溜出来查案吧！
我和格蕾丝有些滑稽地从门里伸出脑袋，像两个好奇地偷看某些禁忌场面的孩子。
不过很显然，波特兰夫人即便再怎么奔放，也不至于在走廊里和某个男人偷情。
而且她目前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愉快。
在我过来之前，站在她对面的男士，似乎已经说了一些让她难堪的话。
走廊的长度提高了我和格蕾丝偷听的难度，我们只能偶尔听见几个因为波特兰夫人情绪激动而突然变得清晰的词汇。
而她对面的高缇耶先生，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这位看起来充满冒险精神的男士，此时说话的声音却很平稳低沉，让远处的人根本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两人的会面显然并不算体面，因此波特兰夫人和高缇耶先生都没有带提灯，只是借着透过走廊尽头窗户的月光，让自己不至于彻底陷入黑暗。
他们的谈话最后不欢而散，我和格蕾丝也赶忙关紧房门，静悄悄地等待这两个人离开。
等走廊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格蕾丝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窗外的人是波特兰先生吗？”
当我躺在格蕾丝身侧的时候，听到她这样询问。
“其中一个是波特兰先生。”
格蕾丝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我话里的暗示，让她想到了什么。
“波特兰夫人应该知道她的丈夫夜里会偷偷外出。”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格蕾丝的声音让我重新清醒了过来。
“时间上确实太凑巧了。”我回想了一下，说道。
从城堡的二楼走到城堡外，至少需要六七分钟的时间。
在波特兰先生刚刚出现在城堡外的时候，波特兰夫人和高缇耶先生应该就离开房间了。
假如波特兰夫人不是因为今天高缇耶先生的出现而特意装睡的话，那么她和波特兰先生的感情，就必然已经破裂了。
不会有哪个在意丈夫的妻子，会在对方夜里偷偷溜走时完全不追问。
除非她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的丈夫。
“不是巧合，我听见了，她说‘他又出去了’。”格蕾丝笃定地说道。
波特兰夫人的话，也证明了波特兰先生确实经常在夜里偷偷外出。
对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来说，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但是高缇耶先生并不像是波特兰夫人的情夫……”格蕾丝不安地把下巴藏进被子里，“不管关系是否正当，情人之间吵架时的姿态不应该是那样的，高缇耶先生冷静得像是在和别人谈生意。”
“男人在某些时候，的确会非常无情，也许他只是想甩开波特兰夫人。”
在这件事上，我不太认同格蕾丝的看法。
毕竟以大多数女人过高的道德感和善良本性，是不会理解一部分雄性生物有多么自私狠心的。
尽管我自己也是男性中的一员，但以我对这个性别的了解，男人在想要抛弃某个女人的时候，无情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你知道吗，约瑟夫？如果庄园里的每个人都很可疑的话，我们就很难阻止罪案的发生。”
格蕾丝的声音充满忧虑。
她说的是对的，我们夫妇两个人，不可能看住所有人。
如果每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从他们当中，分辨出真正的罪犯，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我的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握住格蕾丝的手，“审判应该降临在罪人的身上，如果他们没有害人之心，那么罪案就不会发生。无论如何，你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格蕾丝……”
月光下，格蕾丝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长长的睫毛在眼窝里留下一片阴影。
而我心里唯一盼望的，就是这次法国之行，不要让格蕾丝感到失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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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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