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清溪山,漫山遍野的金黄夹杂着火红,绚丽的秋景美不胜收。
阳光洒下树隙,迟未晚和桑俞肩并肩走在林间,两人身着冷色调外衣,在大片暖色的衬托下冷峻又协调。
迟未晚时不时偷瞄一眼桑俞脸上的表情,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桑俞看了眼迟未晚,脸上从刚才开始就挂着淡淡的笑意,“是关于一条小鱼的故事。”
迟未晚眨了眨眼,耐心地听着。
桑俞的视线转向了远方,开始了这个故事。
“漆黑的深海里,住着一条小鱼。”
“它生在深海,长在深海,那里终年寒冷,暗无天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就习惯了。”
“可海底也有风暴,吞没一切的风暴……”
迟未晚下意识握紧了桑俞的手,他抿了抿唇角,继续讲述着。
“探究出规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海洋不允许任何生物忤逆它的流向,对抗的下场是灭亡。”
这听起来更像是带有警醒意味的寓言。
“小鱼黑暗和风暴中摸索着长大,直到有一天,海底的风暴把他卷到了另一片海域。”
“那是一片神奇的海域,竟然能有阳光照进来。”
“你说,感受过光的温暖以后,它还能忍受黑暗吗?”
说罢桑俞突然看向迟未晚,她有些不明所以,却抑制不住加速的心跳。
“你很热吗,手心出汗了。”
迟未晚心一慌就要抽手,桑俞仿佛提前预料到一般,握得很紧,她没抽开。
“可能是走得热起来了,哈哈。”她尴尬地笑笑,“也可能是你的手太大,我有点握不住,要不你松开?我们歇歇吧。”
桑俞看着她笑了,可她总觉得那个笑不太有温度的样子。
“可我的故事还没讲完,那就换一只手吧,这次我牵着你。”
看着已经伸到身前的手,她吞了下口水,明明他说话的语调淡淡的,可她就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容拒绝。
迟未晚把手搭在了他手上,他眉眼带笑,毫不费力地握住,大手几乎包住了她的。
故事还在继续。
“它贪婪地窥视着那束阳光却不敢轻易靠近,因为它从来没见过,也许这是另一片海域的新把戏。”
“它第一次鼓起勇气触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是热的。”
迟未晚感觉手好像被捏了一下,但很轻,她不确定。
“它欢呼雀跃,又担惊受怕。这束光是忽然出现的,如果它某一天也忽然消失呢?而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这样珍宝一样耀眼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既然不属于它,那又有什么意义。”
察觉到他的失落,迟未晚看着他摇了摇头,“停留总归是有意义的,也许存在本身就是意义。”
桑俞看了看迟未晚笑了,“是这样吗?”
随后又喃喃自语,“可是那条小鱼一点也不好。”
“好坏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海洋很大的嘛,也许是原来的栖息地环境太恶劣才让它有了这种错觉。这并不是它的问题,就像小鸭子找妈妈那样,总会遇见对的。”
她不是一个在情感上木讷的人,是小鱼还是小俞,桑俞刻意隐藏的紧绷已经说明了一切。
桑俞愣了一瞬,忽然笑了。
迟未晚总是这样,总能说出让他很舒服的话。
“嗯,也许你说的对。”
晨曦的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映射到地面上,也撒到了桑俞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照得柔和了不少。
“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迟未晚点了点头。
桑俞放开了牵着迟未晚的手,抽出了她包侧的保温杯,很自然地拧开,递给了迟未晚。
她微微一怔,垂下眼睫,接过杯子抿了几口。
看到迟未晚不再喝后桑俞又接了回来,拧上了杯盖,重新插回包侧。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迟未晚感觉到一丝怪异,怪就怪在他太自然了,就像他们是相识了很久的好朋友。
迟未晚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你也渴了吧,你也喝哈。”
看着桑俞因吞咽滚动的喉结,迟未晚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那种动线的弧度,说不上来地诱人,不敢多看。
两人重新踏上了登山的路,手却没有再牵起来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迟未晚,为什么是我?”
“什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一头雾水。
“为什么和我做朋友?”
“我,我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你帮过我,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夕阳很美吧。”
那天的夕阳确实美得让人晃了神,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和她做朋友。
“你不觉得我很难相处吗?”
她想到了桑俞在酒吧帮她解了燃眉之急,还帮她搬过书,唯一难相处的时候就是那天她去找他,他突然没由来的那些话。
又想到了那天她哭的时候,桑俞哄她时无措的样子,不禁“嗤嗤”地笑了出来。
桑俞眉头微皱,“你笑什么。”
迟未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很难相处。”
在看到他嘴角微微下沉时又立刻补上,“但你哄人时认错的态度很可爱。”
“很好玩吗?”
桑俞表情未变,可她还是听出了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危险,手指下意识地搓了搓,右脚跟也微微抬起。
下一瞬,她的声音飞扬在了风里,“对啊,哈哈哈哈哈。”
桑俞看着跑到前面去的迟未晚眯了眯眼,嘴角却勾出一抹弧度,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许。
她始终和桑俞保持着防止他偷袭报复的安全距离,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时也倒退着走几步。
“你不要那样走,容易绊倒。”
终于桑俞在迟未晚第三次倒着走的时候忍不住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
迟未晚一脸嬉笑,“乱操心,我哪儿那么容易啊——”
“小心!”
迟未晚脚跟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后仰摔去,双手当空,抓不到任何可以缓冲的东西。
一些训练过的动作几乎刻在了肌肉记忆里,她下意识地蜷缩,优先护住了头部。
没想到的是,随着她整个身子摔下去,砸出了两声闷哼。
桑俞竟然接住了她,腰间紧紧勒住的手昭示着主人的紧张,他侧身搂着她,同样优先护住了腰部以上的位置。
“嘶……”迟未晚感觉小腿一阵剧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怎么样?”桑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搂着怀里的人坐起身,眼神像是要把她每一寸都扫描一遍。
“啊,我,我腿磕了一下,嘶……”迟未晚靠在桑俞怀里,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桑俞迅速看向迟未晚两只手扶住的那条腿,边问具体位置,边去挽她的裤腿。
“小,小腿骨。”剧痛钻心,迟未晚疼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就把脑袋往桑俞胸膛凑,寻求依靠和安慰。
他整背脊一僵,抿着唇将迟未晚抱到了一棵树旁,扶着她背靠在树上,又立即折回身蹲下,挽她的裤腿观察伤情。
略宽松的裤腿退到膝盖,莹白如玉的小腿中间是一片刺目的红,还渗出点点血丝,从外形并不能判断是否骨折。
桑俞整张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认真。
“外伤并不严重,你忍一下,我大概看下你有没有骨折。”
“嗯。”
桑俞心里难受得紧,她就连那句“嗯”,尾音都是带着颤的,手指愈发轻柔地去按那处红肿侧方的位置,他的每一次按下都伴随着一声更重的抽泣。
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幸好没有骨折,估计是撞猛了,缓一缓就好点了。”
看着她还在流泪,他伸手轻轻擦拭。
迟未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桑俞,我疼。”
桑俞心里揪得难受,想起刚刚迟未晚下意识往他怀里靠的动作耳根一热,搂着她的肩轻轻拍哄,另一只手伸到她嘴边,“别咬自己了,咬我吧,缓过劲儿就没那么疼了。”
迟未晚看着眼前递过来的手,湿漉漉地瞪了他一眼,把头撇开,闷哼一声,“馊主意。”
桑俞举着手臂迟疑了一瞬,而后放下了,感受着胸膛的热意,呼吸变得有些凝重,胸膛也微微起伏。
他尽量让自己分散注意力,“我们没有带应急药品,好在擦伤隔着裤子,流血也不严重,一会儿就能结痂。但磕到的地方会留瘀伤,我帮你揉揉,你忍一下,刚开始可能会有点疼,但这样你能尽快缓过来。”
桑俞看着她的脑袋在胸口蹭了两下,知道是她点头了。
他将刚刚那只手放到了她受伤的小腿上,不敢太凑近伤口,只是轻轻按摩着小腿肚,试图让她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良久,迟未晚缓过劲儿来,抬起了头,双手松开了胸膛被她揪得皱巴巴的衣服,还留下了斑驳的泪痕。
她有些尴尬地别开脸,没好意思说他心跳地有些快。
“抱,抱歉,衣服我回头帮你叫干洗吧。”
桑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用,你现在好点了吗?”
迟未晚点了点头,在桑俞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腿,除了还有点疼以外没感觉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想起桑俞刚刚是直接扑上来半边身子垫在自己身下,忙不迭去探他的手臂,“你刚刚没受伤吧?”
桑俞摇了摇头,“没有。”
迟未晚不信,在她的坚持下桑俞脱下了外套,刚才压在身下的那只手臂绯红一片,她有些生气,“还说没事!”
“压红了而已,没有其他问题。”
她小心地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狐疑地问:“真的没事?”
桑俞只是笑笑,“比你结实得多。”
她这才放下心来。
桑俞穿上外套,将包背到身前,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上来吧,山顶也快到了。”
她有些犹豫。
“你想走到猴年马月。”
“……”
迟未晚乖乖地趴在桑俞的背上,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体温相融的那一瞬两人都怔了一下。
“以后地况复杂的地方不要那样走路,很危险。”
迟未晚瘪了瘪嘴,“谁知道那棵树的树根长得歪七扭八,还绊我一跤,真没礼貌。”
桑俞唇角扬起,“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那颗没礼貌的树?”
她只是随便一句抱怨,没想到桑俞来了兴趣,她抿了抿唇,半晌憋出一句,“我,我不理它了。”
桑俞嗤笑出声。
她有些恼怒,捶了一下他的肩头,“你和它一样,真讨厌!”
迟未晚的突然贴近,热气喷洒在耳侧,教人心痒痒。
“桑俞,你要不放我下来休息一下吧,你耳朵都红了。”
“迟未晚。”
“嗯?”
“你少说几句话,我省点力气。”
“……”
明明先说话的是他,叫她别说话的也是他,她还不稀罕呢。
迟未晚乖乖地趴在桑俞的背上,没再说话。她没想到看起来瘦肖的人竟然有这么宽的背,下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桑俞,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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