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资源
上完今天的表演课，夏凛独自一人返回运营公司给他们团租的小别墅。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公司能替他们租的小别墅只能是在郊区。这个表演课是他的私人行为，当然不会有公司的车安排接送，他只能自己打车回去。
这个时候夏凛就无比庆幸自己还不够红。戴好帽子口罩，上了约好的专车，夏凛独自坐在后座，“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司机大哥的搭话。专车司机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叔，衣着和车厢里一样整洁，大约是意识到年轻的乘客并不想聊天，很快就闭了嘴。
今天是周末，虽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市中心的车辆还是很多，再加上走几步就有的红绿灯，车子的速度快不起来。
车厢里沉默下来，不用再应付陌生人毫无意义的搭话，夏凛也默默松了口气。他靠在椅背上，木然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今天这样的表演课他已经上了快两年，在他参加让他成团的那个节目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每个月两次课，除了参加节目时那封闭的三个月，从未间断过。给他上表演课的老师是戏剧学院的教授，教学水平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这个老师是原生公司那个富二代老板给他请的，据说与其父辈之间有些交情，用了些人情才将夏凛塞了进去。
每个月，夏凛都会提前跟老师约好上课的时间，有时候是他单独一个人上课，有时候是跟老师的几个研究生一起，所以上课的地点也不是固定的。夏凛很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每一次都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准时到达。倘若因为迫不得己不得不修改上课的时间，必定会及时请假并充分地表达歉意。上课的时候更是极为认真，老师的要求，布置的作业，也都会尽全力去做到。对这一点，教授是极为满意的，有时候甚至会用夏凛来敲打几个研究生的学生，“夏凛虽然不是你们当中最有天分的，但他对表演的态度是你们当中最好的，也是最努力的。没准以后，他的成就也是你们当中最高的。你们再不多认真一点，小师弟就要跑到你们前头去了。”
想到这里，夏凛微微笑了一下，眼里有了些光。能得到老师的认可，他很高兴。
夏凛对自己一直都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他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天资过人，也算不上什么有天赋，不论是在音乐上还是在表演上。
进入这个行业虽然是偶然，但是从夏凛下定决心留在这个行业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努力争取，所有他能够争取的；也拼命地去学习，他所能够学习到的，以作为他争取的资本。
上表演课，是夏凛自己提出的。那时公司刚刚给他接了一个在偶像剧中镶边的角色，台词全部加起来只有三句，基本上就是个好看的背景板。那是夏凛第一次接触影视剧，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
起初富二代老板不是很理解：“一个全部戏份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拍完的角色，你至于还要特意去上个表演课吗？”
夏凛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我不是为了这一次，而是为了以后。”
富二代用一种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的眼神看着他：“公司目前，好像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夏凛没有跟他争辩，直接强硬地回了一句：“你就说能不能给我安排吧，不行我就自己出钱到外面找个表演培训班。”
“安排，安排。”富二代拿他没辙，怎么说夏凛也是目前整个公司最赚钱的艺人，预约他的商演已经排到年后去了，当然要哄着点。
富二代老板虽然人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做事倒也还利索，很快就利用家里的人脉给夏凛找了这么个又有实力又有逼格的老师，这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利用家里的关系给公司谋福利。最后教授愿意手下夏凛这个学生，主要是因为夏凛的诚恳，当然，还有富二代老板给出的丰厚的薪酬。
表演课上了快半年，夏凛果然没有再接到过任何角色，倒是等来了参加男团选秀节目的机会。
这机会依然是夏凛主动争取来的。
在他上交报名表之前，富二代老板还反复跟他强调：“公司真的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做宣传了，你要真去了，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夏凛没好气地点点头，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过好吧。
过了海选，要搬进节目组安排的封闭式住所之前，夏凛还特意对自己的老板说了一句：“希望等我成团出道之后，公司还健在。”
富二代一噎，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了，夏凛抓住所有他能够抓住的机会多出镜，多吸粉，终于成功出道。
可是出道之后呢？
如同夏凛所预想的那样，参加节目以及成团给他带来了大量的曝光，以及大量的人气，他微博的粉丝从一开始的十几万涨到了现在的几百万，也曾一度霸占过各种新人的榜单。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成团之后，除了团体资源，他的个人资源几乎没有增长。运营公司有自家的艺人要捧，自然不会为他费心；即便有甲方看上了他的人气想要合作，旁边虎视眈眈的还有那么多，原生公司没有任何资源可以置换，于是很容易便被换了人。毕竟，他的人气还没有高到可以让资本低头。
人气，是他一开始最想要争取也最能够依仗的。然而，人气可以很快聚集，也能很快消散。
没有足够的曝光，粉丝从一开始的积极维权到后来的疲惫不堪，再到无可奈何，一些“事业粉”甚至开始怨恨他的无能，脱粉不回踩已是她们最后的温柔。
随着新一轮选秀的开始，又有一大批粉丝爬墙，剩下的也已不再活跃。
夏凛偶尔会切个小号到自己的超话去逛一逛，看到一天比一天少的签到人数，他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更凉。
前方的路在哪里，他不知道。
歌唱不好，他可以一遍一遍地练；舞跳不好，他也可以一遍一遍地扣；不会表演，那就认真去学。所有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做到的事，那都不是事。
可是没有人给他机会，他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
夏凛没有把到达的位置直接定位在别墅门口，而是在离别墅还有一条街的路口。
跟司机道了谢，下了车，夏凛拢了拢外套，伴着一排排的路灯，在寂寂长夜里，一个人走了回去。
到别墅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家也都回来了。
快到年底，个人的行程都减少了许多，才有现在大家都聚在别墅里的时光。在这之前，有大半的时间，别墅里都只剩下一半的人，甚至更少。而夏凛，永远都是留守到最后的那一个。
今天难得是夏凛最后一个回来。
进屋换了鞋子，脱下外套，夏凛发现队友们大都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个个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几乎人手捧着一个杯子。
看到夏凛回来，谢燮招呼了一声：“夏凛快过来，俊哥刚到的手磨咖啡，可香了，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夏凛一边走过去一边说：“这么晚了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了。”
谢燮“嗨”了一声：“偶尔一次，没事儿。”
楼祁俊从料理台那边走过来，笑着给夏凛递过来一杯：“来，也尝尝。”
夏凛接过杯子，凑近了轻轻一嗅：“好香！”
慢慢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香味从舌尖传递到喉腔，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喝着咖啡，聊着小天，是在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柏烈先挑起了话题：“徐哥发在群里的消息你们都看到了吗？”
“什么时候发的？”夏凛一边说着一边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
“就刚刚。”
之前没看到的现在也都打开了手机。
谢燮夸张地“哇哦”了一声：“蜜桃TV的年终盛典，还有红果卫视的跨年晚会，这资源可以呀。”
夏丞感觉有些奇怪：“去年咱们团热度最高的时候，也没收到邀请。现在咱们都快要解散了，还递这个橄榄枝过来，想借我们炒一波情怀啊？”
“不至于不至于。”谢燮摇头晃脑地，“蜜桃的年终盛典还有红果的跨年晚会，哪一次不是星光熠熠，闪瞎人眼，就是今年已经官宣的那几位，个顶个的咖位大，流量高，还用得着拿咱们充门面？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能邀请咱们，那就是给咱们雪中送炭，而不是咱们给他们锦上添花。”
“那倒是，咱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我说，干嘛那么看轻自己啊。也不看看今年刚成的那几个团，都糊成什么样了，咱们至少还有点热度，至于这么不看好吗？”阚泽钺插了一句。
贺洲圆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公司现在能给咱们团安排的已经不多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好好珍惜吧。”
夏丞暗暗瞟了夏凛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确实，现在还能跟着团队蹭点曝光度，明年解散了就只能靠自己了，有没有着落还不知道呢。”
夏凛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出话中有话。
谢燮倒是替他不平起来：“小丞丞你说谁呢？”
夏丞可不怕他，眼一抬：“我说我自己呢，倒是你想到谁了？”
谢燮哽住，论斗嘴他是说不过夏丞的。
夏凛在旁边拉了他一下，冲他笑了下摇摇头。
柏烈见气氛有些不对，赶紧再抛出一个话题：“我刚问了下徐哥，徐哥说，其实我们上次参加晚会那天，对方就已经跟公司接触过了，这几天在谈具体的细节，今天彻底定下来了徐哥才跟我们透了口风。”
果然八卦最容易调节气氛，大家一下又来了兴致：“就是前几天那个晚会，辵犀文化策划的那个？”
“对。”
“话说起来，那天之后，我又特地去了解了下，辵犀确实牛，沈迟牛牛牛！”
“哈哈，我也是，我当下就震惊了，这么牛的人以前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沈总真是太低调了。”
谢燮又兴奋起来：“说到这里，我再给你们爆个料。就是我们彩排那个晚上，听说沈迟最后在彩排现场出现了一会儿。咱们不是因为黄潇然，成了最后一个彩排的吗？说不定沈迟还看到我们彩排了。”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过夏凛，嚷嚷着，“诶，那天彩排完我还看到有个人被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出去，可惜只看到背影。夏凛肯定也看到了，要不是你我都没留意到。是不是啊夏凛？”
夏凛的心猛地一跳，身体仿佛又感受到了被那道目光注视的感觉，脑海里也清晰地浮现出最后回头的那一笑。
夏凛被拉得往前走了两步，掩饰地低头稳住咖啡杯，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到他的样子没？是不是沈迟？”谢燮还在问。
夏凛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顿在那里。
谢燮倒是自己帮他回了：“诶，你也没见过沈迟，我这是白问。”就放过了他。
夏凛暗暗松了口气。
有人突然脑洞大开：“你们说，会不会是沈迟看了我们的彩排，觉得我们的舞台很不错，才继续邀请我们的？我之前查的时候看到了，蜜桃TV和红果卫视都是跟辵犀合作的，肯定沈迟也能说了算。”
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笑了起来：“你自己的实力你自己没有点ABC数啊，何况咱们那天的歌也不炸场，你还差点忘词了，咱们还都没穿舞台装，舞美也没有。沈迟是得多目光如炬，才能在这
么简陋的现场看出我们的闪光点来？”
“得得得，当我没说。”
打开了脑洞的还不止一个人：“那会不会是，沈迟知道我们因为黄潇然拖到最后一个彩排，为了补偿我们，才给我们这两个资源的。”
有人立刻反驳：“只不过是个彩排，至于吗？又不是因为黄潇然把咱们的舞台整个捋了，还补偿？你当沈迟是慈善家还是大善人啊？还是你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接下来有点越多越离谱的趋势，基本上已经是在开玩笑了。
最后，作为队长的贺洲手一收：“好了好了，都别想了，反正舞台已经给我们了，我们要做到就是拿出最好的作品来回馈。现在统统都给我去睡觉，明天起来商量一下，这两个舞台要怎么选个，然后，好好排练！”
说到“排练”两个字，贺洲做了个捏拳的动作，有几个不擅长舞蹈的立刻哀嚎起来，被小队长一个一个赶回了房。
下一章，应该就要摊牌了，这速度，简直火箭一样的快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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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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