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知问道：“她怎么说？”
“斩雨堂堂主名为殷天照，的确甚少露面，雪娘说，她并不清楚这人有何特征，但唯一可确定的是，此人年纪至少四十岁以上，十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曾有人见过，那时他看起来就已快至而立。”
那就不是了，孟云知神色凝重。
其实除了面对刺客时下手狠厉点，这个江公子倒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出手大方，为人谨慎，言语温和，还会照顾人。
罢了，管他是谁呢！他只是拿钱办事，既然对方对他没恶意，又不急着催，一切等到武林英雄会之后再说。
袁大升在下面喊道：“阁主！晚饭好了。”
孟云知推开门下了楼，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只交代道：“我有事出门，你们先吃吧！”
刘闲抱着点心溜回自己房间，丢下一句：“我不饿！”
只有叶莲心给他面子，默不作声地坐到了饭桌前面，同袁大升大眼瞪小眼。
孟云知溜溜达达走在街道上，这两年他也暗中来过上京两三次，但都带着任务，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好好逛过。
华灯初上，这里的夜市才刚刚开始，到底比别处热闹些，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刚沏上一壶新茶，酒楼的跑堂动作麻利地引着客人往里走，路边卖糖人的，炸果子的，卖宵夜的，还有些货郎放下担子，干脆找一处人多的地方摆起摊来。
孟云知买了一串炸年糕，边吃边逛着。
练轻功的人腿脚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长街尽头，这边人少冷清，街边的明烛也稍显昏暗。
一串年糕显然吃不饱，可他又不想回去吃袁大升捣鼓出来的那堆玩意儿，见旁边有一馄饨摊，闻起来还挺香，便跨过几步坐到了长凳上，对摊主说道：“老板！来一碗馄饨。”
“哎！这位公子稍等，一会儿就好。”
孟云知这才看到，摊主是一位老婆婆，至少年过花甲了，头发已白了大半。
等待过程中也无事，便随意攀谈了几句，他知道问人家境不礼貌，这么大年纪出来摆摊，想也知道家里有些困难。
孟云知问道：“婆婆！我见街那头也不是没位置，那边人多生意也好，您为何摆到了这边来？”
“多有多的好，少有少的好。“那婆婆呵呵笑道，“摊子多了，可供选择的也多，人说不定就选那些花里胡哨好吃又好看的东西，可这边就我一个摊子，繁华落尽时，物是人已非，走累的人说不定恰好正需要这一碗热汤馄饨，公子你不就寻到这边了吗？”
孟云知有些惊奇，这老婆婆倒不像是一般人，说不定以前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此时馄饨已熟，那摊主盛好后往这边端了过来。
“来了！公子小心烫，这边有醋，还有辣酱。”
“我看到了，多谢婆婆！”孟云知坐得端正，乖巧地朝她笑笑，上了年纪的人最吃他这一套。
“不用！你这小后生——”
那老婆婆的话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面庞看着。
“怎么了婆婆？”孟云知疑惑道。
“没、没事。”老婆婆迅速收回目光，将脸往一旁转了转，而后又和蔼地看向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公子快吃吧！”
“是。”
孟云知倒了点醋进去拌了拌，舀起一个在唇边吹了吹，小心翼翼送进嘴里。
是春日野外的鲜嫩荠菜，配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的馅儿，咬上一口鲜美无比，滋味香浓，特别是在他肚子饿的情况下。
他不禁又笑了一下，由衷赞叹道：“好吃！”
现在没有别的客人，老婆婆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放于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见他吃得香，眼底十分欣慰，还带着一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老身冒昧问一句，不知公子来自哪儿？可是这上京本地人？”
见他快吃得差不多了，那老婆婆开口问道。
“不是。”孟云知低头喝了一口汤，汤也很鲜美，他就愿意多说一些，“但我儿时是在这边的，后来搬去了别处。”
儿时，那不正好……
那老婆婆见他仍有所保留，换了种问法：“公子品貌甚佳，不知年岁几何？可曾婚配？”
“刚好二十整，未曾婚配。”
又对上了，老婆婆忍着激动：“恕老身多问两句，不知公子家境如何？高堂可安好？”
果真是要给他说媒的，孟云知笑了笑，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但他并无此意，都是委婉拒了。
很简单，把条件说差一些就行了。
“回婆婆，小子家境平常，甚至称得上贫寒，读书不多，且四体不勤，家母早已过世，与家父关系也很一般。”
何止是一般，根本就不熟，还将他坑了一道。
孟云知吃完了，就要起身付钱离开。
那老婆婆果然没有追着问了，只是眼底带着些心疼，叹了口气道：“公子既已搬去了外地，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来光顾老身的这个摊子。”
“会呀！放心吧婆婆！”孟云知笑道，“小子有朋友在这附近做生意，往后会经常来的。”
毕竟客栈的伙食磕碜成那样。
“哎！那就好！”老婆婆放了心，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开。
孟云知没看到的是，他的身影刚消失，那老婆婆也迅速收拾了摊子离开，隐匿于黑暗之中。
夜色已深，萧千落仍坐在书房里，翻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账本，了无睡意。
一闭眼就想起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他知道云尘公子或许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怎么也没想到，内里竟会如此——
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些不雅的词汇安在他身上，但总是被亲眼所见一次次打脸。
算了，只是委托一次生意罢了，就当是普通江湖朋友，若换成段无痕那厮，哪怕怀里搂着一百个姑娘，他的心里也不会有一丝波澜，只会暗道自己交友不慎。
他自己这边更是一塌糊涂，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别人呢？
就这么一直胡思乱想，第二天早膳之后又开始坐在书房发愣。
铭安极有眼色地建议道：“殿下，要么属下再去帮您约一次云阁主？”
萧千落一怔，忽而恼怒道：“不去！约什么约！还有，以后在府里也不许喊殿下，万一露了馅儿要你好看！”
“是——”铭安拉长了嗓子，“公——子——”
“出去！别来烦我！”萧千落将人轰出书房。
独自发了一天呆，傍晚时他牵上马出了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乱逛了起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城南客栈那条街。
萧千落没辙了，揪着马鬃毛叹着气道：“你说你这几条腿，怎会如此不争气！”
枣红马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轻轻朝他喷了一个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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