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过饭,换了身衣衫这才出门。
叶寻还是一身淡青色衣衫,秦延舟则穿了一身红衣。
一青一红走在热闹街市中,甚是耀眼。
不多时就听到议论纷至沓来:
“那青色衣衫的小公子真的好俊秀啊,比咱们江南的公子们俊多了!”
“那位红衣公子也不错啊,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好久都没见这么养眼的公子了,今日真是大饱眼福!”
“你快别瞎说了,刚刚你对着行舒也说了这么一番话。”
周围人听到“行舒”的名字,哗的一声议论的更加热烈了:
“行舒可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应该没有人比他还美吧?”
“我倒觉得这二位更美,行舒美则美矣,但缺少神韵,而这二位不仅美,举手投足神韵超然。”
“行舒怎么会缺少神韵?他那一手古琴,谁人可比?”
“……”
秦延舟听着议论,开始还十分开心,直到听到“行舒”的名字后,满脸不高兴。
于是不高兴的秦延舟拉住叶寻,认真的问道:“我真的没有行舒美吗?”
叶寻骤然想到二人第一天坐在马车里,自己看到的那本《江湖美男子排行榜》,秦延舟还因为自己说行舒比他好看而生气。
想到这,叶寻骤然笑了笑,好似下午那些郁气都散了许多。
秦延舟见叶寻不说话,又追问了一遍。
只是叶寻还未说话,就听见一道声音:“小寻,你怎么在这?”
声音温润,和叶寻很像,但比叶寻声音沉厚些许。
叶寻回身一看,正是行舒。
叶寻温温淡淡的说道:“行公子。”
行舒一顿,笑着温言道:“许久不见倒是生分了,你之前不是叫我行舒兄长的吗?”
秦延舟此时见到一言一语都在和叶寻套近乎的行舒,脸色十分难看,直直的瞪着行舒,待看清行舒样貌,赫然想起叶寻曾经夸他的话: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这哪里是夸自己?这不就是行舒吗?
秦延舟想到此处更生气了,但又不想此时找叶寻算账,于是将气对准了行舒,讽刺道:“阿寻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别想三言两语来套近乎。”
行舒似是这才注意到秦延舟,看向叶寻,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的问道:“小寻,这位是?”
叶寻犹豫一瞬,出言道:“这位是我的一位病人。”
秦延舟听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叶寻。
“哦?病人?”行舒似笑非笑的看向秦延舟,又道:“你是小寻的病人,是不是管的有点多?”
没等秦延舟回答,行舒继续说道:“我和小寻的关系可比你这个病人亲近,我知道小寻的左手臂上有一块烫伤的疤痕?你可知我和小寻对这玲珑街都无比熟悉?”
行舒的话音刚落,叶寻倏地打了个哆嗦,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秦延舟本想讽刺行舒几句,可立刻发现叶寻不可抑制的哆嗦了起来,好似十分害怕,于是揽住叶寻就往回走,轻声对叶寻道:“怎么了?我们回去。”
叶寻随着秦延舟回到**楼的时候,身体还时不时的颤抖一下。
回到房间后,秦延舟拉着叶寻坐下,给叶寻倒了杯热茶,柔声问道:“能跟我说说吗?怎么了?”
叶寻摇了摇头。
秦延舟沉默了一瞬,握住叶寻的手,又问了一遍:“不能说吗?”
许久,叶寻出声道:“秦延舟。”
秦延舟:“我在。”
叶寻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值得你在意,不值得你、喜欢,我也不喜欢现在这样,总是心绪起伏、患得患失,我……不喜欢这样。”
秦延舟一愣,不知道叶寻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听到前半句时瞬间生起气来: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
然而听到后半句,气一下就散了,心下忖道:心绪起伏还能理解,应该是太喜欢我了。
那患得患失呢?我又不会跑,我还担心阿寻跑了呢!
于是秦延舟蹲在叶寻面前,仰起头看着叶寻的眼睛,试探的问道:“心绪起伏什么?又患得患失什么?”
叶寻看向秦延舟的眼睛,又深吸一口气,算了,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不会这样了,说出来就可以离开了,离开了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
叶寻道:“夜阑公子,他是你师父的儿子吧?”
叶寻忽的笑笑,坦言道:“你曾说过,你会当他如亲弟弟一般,成为他的亲人和朋友,只要他需要。”
叶寻转开眼,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他需要。”
然后又苦涩的笑着看向秦延舟:“我有些嫉妒,应该是非常嫉妒,我不想你对任何一个人好,除了我,哪怕是你师父的弟弟都不行。所以,当我听到你说夜阑公子,可能是你一直要找的人时,我就开始患得患失,心绪起伏,这是我这么多年中从未有过的情绪,我也从来不知道,我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自私的一个人。”
秦延舟捕捉到叶寻眼睛里的情绪,从痛苦到苦涩,从难过转到绝望,最后都归于平静,心下咯噔一声。
赶忙起身抱住叶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良久,看向叶寻的眼睛,开口说道:“如果他真的是师父的儿子,我的确会好好的对他,毕竟师父于我有教导养育之恩,而师父这一辈子最记挂的就是他的小儿子。我对他就如你对那些病患差不多,出于责任罢了,唯一比病患多一点的,就是师父的恩情,责任和恩情,仅此而已。而阿寻你,却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的人,无关责任、无关恩情、无关其他,紧紧因为这个人是你,我想要的、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是你。”
叶寻怔怔的看着秦延舟,一时说不出话,具体来说,是不知如何是好。
在没有人对叶寻好之前,叶寻对世间毫无感觉,既无羡慕也无贪恋,如今感受了一遭,不仅生出了贪恋,还生出了忌妒之心,还生出了独占之欲。
叶寻忽然想到秦延舟说过的:人间本不该存在痛苦,之所以存在痛苦,是心生幽怨。因忌妒而怨,因不公而怨,因懦弱而怨,因无知而怨。因怨而生出恨意,因恨而让目光变得狭窄。
“因忌妒而怨,因懦弱而怨。”叶寻喃喃。
随即叶寻闭上了眼睛:自己虽然有些患得患失,但也不想因此生出怨恨,不值得,就像这世间一样。但是再不值得,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秦延舟见叶寻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心中有些慌乱,同时有些不解。
如果说在此之前,叶寻对这世间不甚在意,或生或死都无所谓,那在和自己互认心意后已经有了变化,至少在自己眼中,已经活了过来。
可是刚刚,自己仿佛看到了叶寻比之前更甚的灰败和死志,那么在此之前,在阿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延舟无法,只好先将叶寻抱到床上,一遍一遍的说着:“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直到叶寻睡了过去,才轻手轻脚的出门,叫来夏栩。
夏栩见秦延舟一脸黑沉,不禁吓了一跳,心道:是谁惹了这个活阎王?
秦延舟没有废话,直言问道:“虚应天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夏栩也没废话,迅速说道:“目前没什么动作,每天都老老实实的等着你差遣。”
秦延舟皱眉:“不对,他儿子刚找回来,他就半点关心都无,反而跟着我们后面转,老老实实等着差遣?”
“我们也这么想的,所以盯他盯的更紧了。”夏栩说道。
秦延舟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用盯这么紧,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夏栩应“是”,然后不放心的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这么黑?”
秦延舟点了点头,说道:“需要你亲自去查一个人。”
“谁?”
“行舒。”秦延舟道,“把能查的都查一遍,包括他认识什么人,重点查查他对叶寻做过什么。”
夏栩一惊:“你是说他不仅和叶神医认识,还伤害过叶神医?”
秦延舟沉默的点了点头。
夏栩道:“你问叶神医不是能更快知道吗?”
秦延舟眉头皱的更深,脸色更沉的说道:“我不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揭开伤疤。”
夏栩闭了嘴,迅速离开。
秦延舟安排完,又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见叶寻一脸痛苦之色的睡着,心中漫出丝丝密密的心疼: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秦延舟突然想到行舒说的,叶寻胳膊上的烫伤的疤痕。
秦延舟轻轻拉过叶寻的胳膊,将袖子挽了上去,就见一块圆形的烫伤疤痕附着其上,显然已经过了许多年,留下不深不浅的印记。
秦延舟轻叹一声,翻身躺在叶寻身侧,疼惜的将叶寻抱在怀里。
天亮前,秦延舟听见扣窗的声音,立刻轻手轻脚的出门。
一出门,就见夏栩一脸气愤之色,刚要说话,被秦延舟止住。
秦延舟低声道:“去你房间说。”
二人一进房间,就听夏栩气的大声叫道:“这行舒!太可恶了!还什么江湖第一美男子?我看他是蛇蝎还差不多?”
秦延舟心下一沉,能让夏栩气到如此地步,看来做的坏事可不少。
夏栩又骂了几句才说道:“你让我查行舒,我想着行舒一直在江南这边活动,于是就去了玲珑街的花楼打探,果真让我碰到了个人,那人好赌好色,今日刚赢了大笔银子,正志得意满,就去花楼找消遣……”
“说重点!”秦延舟说道。
夏栩深吸一口气:“那人说,他自小就和行舒混在一起,别看行舒长的美,要说狠毒,没人比得过他。他自小拜了高人为师,学什么却不知道,只知道是高人,那高人只收一个徒弟,就是他。但有一天,那高人捡回来了个小孩,水灵灵的,长的比他好看,让他十分生气,于是他就想毁掉他,我猜那小孩应该就是叶神医。”
“他做了什么?”秦延舟问道。
夏栩又起了气愤之色:“他先是对叶神医很好,慢慢接近叶神医,做叶神医的兄长朋友,还让他的狐朋狗友也来做叶神医的朋友,都对叶神医很好的样子,然后一起带叶神医出去玩,去到很高很抖的地方,然后天黑的时候把他扔下,每次让一个人来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看在行舒的面子上才和他玩的,不然你一个捡来的,谁要和你一起?”
秦延舟咬了咬牙:“每次?”
夏栩道:“对,很多次,行舒会在不同的时候让不同的人去接近叶神医,渐渐和叶神医成为朋友,最后再在不同地方扔下他。”
“还有吗?”秦延舟垂眸问道。
“有!”夏栩咬了咬牙继续道:“后来叶神医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但又避不开,每次也就配合他们,一次次的被扔下,直到最后一次。”
夏栩又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在玲珑街,一个人把叶神医带到了烟淮楼,就是玲珑街最高的地方,然后那些欺负过叶神医的人一起出现了,行舒也出现了,当时叶神医带着自己捡来的一只小狗,行舒说,只要叶神医把小狗从烟淮楼扔下去,就放他走,从此不再找他麻烦,叶神医不肯,于是、于是……”
“于是什么?”秦延舟胸口一紧。
夏栩:“于是那些人就抢过小狗要扔下去,叶神医死死拉住,就在这时行舒就拿出不知从哪定做的圆形烙铁,烧的通红的……烫在了叶神医的胳膊上,叶神医最后抓不住小狗,小狗也因此掉下去摔死了。”
秦延舟目眦欲裂:“还有吗?”
夏栩声音越来越小:“他们还说,叶神医被烫成那样,也没生气,并且一滴眼泪未掉,踉踉跄跄下了烟淮楼将摔碎的小狗一点一点捡起来,后来据说生了很久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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