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轮到陈嚣人麻了,虽然自己大学那会确实没少参加活动,出到社会工作后本身也有不小的名气,但毕竟上了年纪,上综艺或者在观众面前表演什么的……
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陈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Next one,bye”
“别别别别别,哥你听我说啊,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想想啊,你是茱莉亚毕业出来的对吧。”
“嗯哼。”
“你又是符悦娱乐的老板之一是吧。”
陈嚣失笑:“你听谁说的。”
季元祈急了:“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了,你就说是不是吧。”
符悦娱乐,是国内著名的一家传媒公司,旗下有不少家喻户晓的明星和歌手,业务非常广,主要分为经纪、综艺、音乐、影视这四大板块,而陈嚣主要负责的就是音乐这方面。
季元祈参加的节目叫《舞台》,其目的就是捧一捧新出道的新星给他们提供一个上升的平台。
但陈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默默道:“我先问你个事儿,你名下的学员是哪个公司的。”
虽然表面上大家都“一视同仁”,但谁不想要自己公司的人压对家一头呢?陈嚣有种不祥的预感。
“呃…建华传媒。”季元祈说的话含糊不清,惹得陈嚣眉角突突直跳:“你说什么?”
“建华传媒!”
陈嚣听清这个名字后心也死了一半:“……你知道建华这些年跟符悦打的有多凶吗?你让我这个老板去捧对家?你有没有搞错啊?”
季元祈的声音小了下来:“诶哟……别人又不知道你是,就连你自家人都不懂他们的老板是你啊……”
“别人不懂高层也不懂吗??”
“那……你不是早就不干了吗?这有什么啊。”
“谁跟你说我不干了?”陈嚣冷笑,“你以为我在国外这三年是吃干饭的吗?”
“那你还能来吗……”
陈嚣十分决绝:“不能。”
季元祈哀嚎:“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但回应他的只有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说到陈嚣的身份,那还真是有够奇妙的。
16岁那年去到美国上高中,他们家并不差钱,就顺便把他送进贵族学校里享受好一点的教育。
入学办理手续时,他与林婉就受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虽然才16岁,但因为有混血的基因个子拔得快,穿起成年人的衣服也丝毫不觉得违和。
里面是藏蓝色的高领毛衣,下身就是简单的西装裤和切尔西,外面套了件加厚的深灰色大衣,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金色的长发又因为风吹,不少发丝也遮住了上半张脸,再加上低着头,所以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如何。
但是身边的林婉就能看的一清二楚,一眼望去给人的印象就是漂亮的美妇人,柳眉凤眼,身形高挑,气质清冷。头发也一样松松挽在脑后,白色的高领打底羊绒衫,一件灰色毛呢长裙,短筒小皮靴,再搭配同一质感毛呢米白大衣。
两人一同走在绿荫道上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也不为过。
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交集,直到进了校长室林婉的脸上才显出一抹笑容。
史密斯校长先是客气的夸赞了二人,随后就进入正题,但因为林婉十分利落与爽快,也不禁让他挑了挑眉。
虽然早就知道新来的留学生家庭环境有些特殊,但即使是收养的孩子为人母的也该多关心几句、多多留心。可眼前的这位妇人却像在谈判一件物什的去留,言语间没有一丝关切。
史密斯校长顿了顿,说了最后一件事。
“另外我们这边的寄宿……”
“不必了,我会让他走读。”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需要问问嚣的意见。”
突然被点到名的陈嚣将手机熄了屏揣回兜里,方才还笑着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也不能说是垮,就是看上去没那么真。
史密斯深吸一口气,心道这一家子真是奇怪。正当他准备将问题复述一遍时,却听陈嚣道:“谢谢您,我听她的。”
林婉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抬头看向史密斯,淡淡道:“如果可以他今天就能入学,当然,这还得看您如何安排。不过我没那么多时间留在这陪他,国内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处理,希望您理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史密斯也只得点头:“林女士大可放宽心,嚣在我这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林婉颔首算是回应,于是拿起提包就要走,刚踏出门,却又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补充道:“他在您这若是犯了什么事不用给我打电话,按校规处置就好了,我在国内很忙。”没空收拾他的烂摊子。
剩下的那句话陈嚣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史密斯也一样,两人目送林婉离开,然后又扭过头对视。
陈嚣无所谓的耸耸肩:“她不会管我的,校长,所以我明天再来,等您都安排好以后。”
史密斯叹了口气,默许人离开了。
从校长室出来后陈嚣掏出手机看了眼,只有银行卡的转账信息,他沉默片刻,最终冷笑一声,然后裹紧了大衣往校外的房子走去。
学校位于城市郊区,公寓离得太远,就索性在附近租了个小独栋。房主是一对老夫妻,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和一个每天都在侍花弄草的幽默小老头,就住在隔壁。老太太看到陈嚣回来后,热情的迎了上去:“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啊。”
这个小老太是个自来熟,但陈嚣却并不反感,他看着老太太满脸笑意,也不禁展颜笑道:“很好,环境很不错。”
“房子呢,房子住的还舒服吗?”
“要不是我只在这里上三年学,我都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小老太对这一番话十分受用,乐得拍了拍陈嚣的手:“你要是喜欢,我就把这个房子送给你啦。”
若说方才都是花言巧语,那么现在陈嚣才是真的感到受宠若惊:“不不不,我只是暂住在这,并且每个季度都会按时交租金的。”
但老太太却不这么认为,她慈祥的看着陈嚣,好久才道:“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呀,但我跟我老伴一把老骨头了,膝下的孩子都出去赚钱的赚钱、上班的上班……”
言外之意陈嚣已经听出来了,老太太想把这栋房子给他,无非就是想让他牵挂这里、让他常回来看看,看看房子,也顺便看看他们。
但这实在太贵重,陈嚣思来想去,还是先应了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陈嚣进门后就先上了楼,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好换上了家居服,因为家里的暖气很足,所以只穿了件白色长袖和运动短裤,他没有打赤脚的习惯,就又套了一双白袜。
这栋小房子是林婉早就物色好的,提前一个星期就将陈嚣的所有东西都给空运过来,然后雇人收拾好。
房子还挺大,一楼前后都自带大庭院,前后院的落地窗外都连接着一个小平台,外面都摆放着一对桌椅。不过陈嚣不太喜欢这样敞开式设计,不仅是担心下雨时外面的东西会被淋湿清理起来很麻烦,还有就是没安全感。
陈嚣看了看自己银行卡里的钱,只思考了两秒,便穿起鞋子套上长到脚踝的羽绒服敲响了老太太家的门。
只听见里面窸窸窣窣了一阵,老太太就打开了门,陈嚣看着她,十分乖巧的叫了声奶奶,然后开门见山道:“奶奶,我想改一下房子的布局。”
小老太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当然可以了亲爱的,那是你的房子,不过你想改哪里呢?”
“前院的落地窗是敞开的,我觉得不太好,就想叫人来把这用玻璃给封上。”
老太太听后笑的见牙不见眼:“真有想法。但是你马上就要去学校了,这些又都是需要人盯着的工程。”
陈嚣捎带了些撒娇的语气,小声道:“这不是有您和爷爷嘛……我知道爷爷退休之前是学建筑的,不然这栋小洋楼怎么能这么漂亮。”
老太太被他夸的乐开了花,不由分说的就把人带进屋里来:“正好你没吃早餐吧,那就顺便一起了。”
陈嚣也正愁早餐怎么解决,就索性蹭了这顿饭。饭后还顺便陪小老头下了会儿棋,等着小老头落子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小老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里涨涨的。
也许这才是家吧?陈嚣想。
下完棋,老太太也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过来,陈嚣向她道了声谢,然后拿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和小老头商量怎么改造房子。
“我就是想要这里用玻璃封起来,不然风大雨大的,湿了很麻烦的。”
“当然了,这样也安全一些。”
“然后我会在这一小块区域铺上地毯,放上一些坐垫。甚至到圣诞节时我还可以把圣诞树摆在这个位置。It's perfect!”
二老一边笑,一边任由陈嚣天马行空。
早在陈嚣到来前他们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小租客不一般。
与老太太联系租房的是一位男人,男人在电话里言简意赅的说了具体要求和情况,没有一点拖沓,干净利落到让二老都觉得像在开玩笑。
因为这不像是租房,更像是施舍一只流浪的小猫小狗一个住处。
“您好,玛丽夫人。我的养子将在一个星期后到达那边,他会在那上至少三年的学,所有我想租下您的房子,以便他上下学。”
老太太顿了顿,但全然没有面对陈嚣那般的亲切,她轻声回答:“好的先生”然后和他说了一些租房的条件。
商量过后,隔了两天就有一个男人过来签合同,一句话也不多说,签完就走,然后再过两天,就有一堆人过来搬东西。再之后,就是陈嚣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家庭原因导致他不愿意以真实的一面和人相处,所以一开始的沟通说困难也不困难,主要是陈嚣给别人的感觉就像蒙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捉摸不透。可他表面又做的滴水不漏,看起来十分亲人却又有距离感。
这可让老太太愁坏了,毕竟见到陈嚣的第一眼她就喜欢得不得了。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总算让陈嚣打开了心门。
也许是异国他乡,和在国内并没有受到所谓家人的关爱,所以面对老太太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时,他也卸下了自己的假面,真情实意的回应老太太。
才短短几天不到,他就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人之间的感情就是那么奇妙。
陈嚣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弛,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才16岁,为何会活的这么累呢?但好在他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提出自己想要的,可以恃宠而骄。因为他知道,这对小老太和小老头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是他活了十几年来所受到的第二份最纯粹的爱。
第一份是来自陈谦。说到陈谦,他的思绪顿了顿,向小老头说道:“稍等一下。”
小老头点点头,将手中的iPad放下,界面上是房子的设计图。
陈嚣起身走到露台,现在在美国是早上九点,那陈谦那边就是晚上十点,按理来说陈谦早该睡下,但陈嚣还是将电话打了过去。
陈嚣在出国前就悄悄给陈谦买了个电话手表,这是两人的小秘密。
响铃没多久,那头就接了电话,陈谦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哥哥?”
这声哥哥宛如蜜糖,将陈嚣的心都给甜化了,他轻声笑道:“是我呀,怎么还没睡?”
陈谦有些不好意思:“在等哥哥的电话……”
陈嚣挑眉,满脸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我会打给你?”
“就是……想……”陈谦越说越小声,甚至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毛绒玩具里。
陈嚣知道他害羞,却还继续逗他:“小宝想什么?是想哥哥吗?”
陈谦没说话,陈嚣只听见那头的窸窣声,继而“变本加厉”道:“小宝不是想哥哥吗,那我把电话挂了噢?”
“想……”
“嗯?”
“想哥哥……”
陈嚣只觉得自己的嘴角要翘到天上去了。他轻咳一声,温柔道:“小宝那里太晚了,先睡觉好不好?明天哥哥再给你打电话。”
陈谦只需要应一声就好了,可他就像陈嚣还在身边那样,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一想到他这呆样陈嚣就忍不住笑,和他道了句晚安就把电话挂了。一直到坐回小老头身边时,他的脸上都仍挂着笑。
这副模样除了谈恋爱小老太想不出第二种情况,于是悄咪咪的凑过去,用着打趣的口吻问道:“嚣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陈嚣愣了愣,罕见的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情:“怎么可能……”
小老太看见他这样子心中了然,正准备继续追问,一边的小老头却出声“制止”:“年轻人谈恋爱,你别总掺和。”
一句话就给陈嚣钉死在“谈恋爱”的柱子上,小老太笑的合不拢嘴,陈嚣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This is so embarrassing……”
小老头笑够了也才道:“嘿,快来继续你未完的事业,半途而废可不好。”
陈嚣抹了把脸,又将注意力全部转到了设计图上。
陈谦一家给他的生活费很多,所以不愁装修所需的费用会不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拮据。两人交流了两个小时,碰撞出不少想法,但最后还是敲定将前院落地窗用玻璃封上,将房子重新装修成侘寂风,整个客厅都铺上地毯。
装修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小老太就让陈嚣先过来住,这样也方便些。
但陈嚣突然问道:“奶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老太没有错愕,只是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陈嚣愣住,继续问:“为什么?我明明只是个异乡人。”
但这回,小老太没有回答他。
当晚,陈嚣躺在柔软的床上时,默默回想起白天问小老太的问题。
陈嚣认为的“家”就是一个房子里住着几个有血缘关系的人,简单又直白,因为他这些年所接触到的“家”就是这样。
不管是在原生家庭里,还是寄人篱下,他都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来自亲人的关爱。他冷不丁想起那句:世界以痛吻我。
陈嚣一下就笑出了声。
世界以痛吻我,那我直接痛死。
但在他自暴自弃时,是陈谦和这对小老头小老太给了他希望,让他幡然醒悟。
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些弱智,不要因为他们而左右自己的情绪,因为总会有人来爱你。
这样想着,陈嚣也明白小老太白天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了,就这样,带着满腹的甜蜜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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