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齐铭洗完澡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饭菜。洛奕冷着张脸看起来似乎还没消气，手里却端着盛好饭的两个碗。
这一幕给盛齐铭的冲击简直比他哥突然出现在小巷口还大。
从前还做邻居的时候，他时常因为不靠谱的大人们去他哥家蹭饭，往往都是他哥做好饭他就乖乖端盘子，最后也是他洗碗。
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这规矩简直在十多年的相处中被硬生生刻进他DNA，成为不可违背的某种法则，以至于现在一眼看到这场景，他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挨他哥揍了。
——他哥脾气可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盛齐铭不敢继续让这大爷继续端着，连忙在洛奕眼刀飞过来的前一秒接过碗，避免了重逢第一晚就被家暴的悲剧。
笑嘻嘻从他哥手里接过饭菜，盛齐铭做作地在饭菜上方闻一下，赞叹道：“我哥手艺就是好！”
洛羿翻个白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盛齐铭背过去后，眼神停留在之前摸到血迹的地方，眼里闪过懊恼。
眉头紧蹙，洛羿用陈述的口吻询问道：“你伤口怎么样，包扎完再吃吧。”
刚准备开饭就听到这么一句，盛齐铭一愣，下意识摸摸后脑勺：“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哥你也知道，我之前不经常打架吗，这伤口洗洗就行了，那孙……损人的家伙力道没多大，就擦破点儿皮，能有什么大事儿。”
好险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盛齐铭悄悄松口气。
见洛羿还是一副皱着脸的苦瓜样，他叹口气，把他哥抓到桌边坐下，又拍拍他的肩膀：“您老人家就收收神通吧，等您按您那套流程给我上完药，这饭菜都凉透了。”
洛羿抿住唇，握着被盛齐铭塞到手里的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是我没考虑周全，该先给你上药的。”
盛齐铭这下是真有些无奈了。
他哥这人吧，真真哪哪儿都好。脑子好，待人也好，和他一起待过的同学老师就没一个不喜欢他的。甚至他曾经那些狐朋狗友，和他哥谈过一次后，转头就能调转阵营。之后只要他试图逃课，就会被他这些兄弟报告给他哥，让他有的出没得回。
每个站在家门口反思的傍晚，都会加深一遍他对他哥好人缘的认知。
然而在外人面前完美无缺的神人，在他这儿却有个鲜为人知的坏习惯——他哥是真爱钻牛角尖。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他哥一不小心把自己卡住，他哥就解不开，过好久都能翻出来给自己找苦头吃。
就比如今天这事儿，你说他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从小到大也没少打架，哪儿会不知道自己的伤怎么处理。
但在他哥眼里就从来都不是这样，他过去削水果削破手指，他哥都能紧张得病急乱投医，甚至想打120。
想到当时他哥那副快哭出来还得假装镇定安慰他的模样，盛齐铭没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脑袋被人砸了还笑得出来，伤到脑子里面了？”
得，他哥这五年还是有进步，这次这么快就缓过来，看来不用他绞尽脑汁去哄了。
盛齐铭被骂也不生气，美滋滋应一声，被他哥白了一眼后才笑眯眯坐下一起吃饭，活像个受虐狂。
虽说洛羿确实在盛齐铭的阻止下没有当场发作，直接就把人拉去包扎，但他吃饭的速度还是比往常快了些，甚至差点儿呛到，好在反应迅速，没让坐对面的盛齐铭发现。
瞄一眼专心干饭的盛齐铭，洛羿暗自叹口气，将吃好的碗筷放好，转身去电视柜找家里的医药箱。
等盛齐铭准备去洗碗，洛羿才有些焦躁地开口：“行了，放那儿等会儿洗，过来我看看伤口。”
盛齐铭眨眨眼，听话地放下东西，穿着拖鞋哒哒哒就跑过来坐到他哥面前。
洛羿本来正坐在沙发上，叫人也是想让盛齐铭坐自己旁边，哪儿知道这人就像只小狗似的，听到名字就巴巴跑过来，也不管你说什么，背对着就那么往地上一坐，直把脑袋往他怀里靠。
洛羿嘴角忍不住抽抽，躲开盛齐铭脑袋上的伤口轻轻推他肩膀，声音淡淡的，带着点儿他自己都惊讶的笑意：“坐正。”
没想到只是被这么轻轻说一句，甚至堪称默许，盛齐铭脑子里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变得越发可信起来。他有些紧张地舔舔唇，没听他哥的从怀里退出来，就那么抬头往上看，正好对上他哥的眼睛。
该怎么形容那眼神呢。
从前盛齐铭看到过无数次他哥这个模样。
在他逃课回去特意摘一朵最漂亮的花送给他哥时；在他拉着他哥到屋顶看月亮不经意转头时；在他特意给他哥藏下一个包子时……
无数次，无数次他从这个眼神中看到了无奈，也只看到了无奈。
然而直到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后仰后他哥在他眼里的模样倒置，还是因为现在是时隔五年后第一次对视，他竟然也从这之中看到点儿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种东西他曾在18岁那年乞求，在过去五年说服自己不存在，在几十分钟前试图自己放弃寻找。
但在现在，就这么几秒间，他在里面看到了。
他曾以为这种无奈是对他盛齐铭的、是对不省心的弟弟的，但此刻隔着漫长时光，他恍然发觉，这竟是洛羿对他自己的。
他在无奈什么？
脑子里再次闪过衣柜里风格完全不同的两半，想起身上完全合身的衣服，盛齐铭放在洛奕腿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哥。”
出口后，盛齐铭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甚至有些哽咽。但他仍旧深深望着他哥，眼睛里迸发出足以焚烧一切的执着。
“哥。”他又叫了一声，缓慢而又不容拒绝地用双手捧住他哥的脸，将洛羿的视线固定在自己身上。
他轻轻地问：
“你爱我吗？”
洛羿看着他，沉默着。
盛齐铭没有退缩，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洛羿，不允许他有片刻逃避。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拿不出比此刻更多的耐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视模糊了时间，盛齐铭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挣扎的起伏，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海面，让他能知道洛羿也不是无动于衷。
然而洛羿还是什么也没说。
也什么都没做。
心里那把火静悄悄地燃起，又静悄悄地熄灭，盛齐铭的眼睛黯淡下来。
双手无力地收回，他闭上眼不愿意再看到那双眼睛，却没想到有一滴泪趁机从他眼角滑落，在途中再次被人接住。
盛齐铭苦笑着睁开眼向他哥看去，接着却是瞳孔猛缩，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他第一次见到他哥失控的模样。
洛羿的表情仍旧是平静的，眉眼带着天生的冷淡，嘴唇正常的合拢，整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变化得明显。
红色的，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恨不得一口咬死他面前的盛齐铭。
盛齐铭甚至觉得他哥是带着恨意在看他的。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嘴唇被人轻轻地贴上，试探般舔了舔，奇异的感觉一瞬间冲破盛齐铭的大脑，让他浑身一颤，猛地握紧手下的腿。
似乎是被盛齐铭的举动气到，下一秒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消失，迎接盛齐铭的是泄愤似的啃咬，将他嘴唇弄得生疼。
但他却不敢动，甚至紧张到握紧的手也被他自己逼着放松，规规矩矩贴在那儿，不敢再逾越半分。
他能做的只是配合着微微张开嘴，任由他明显不擅长此项运动的哥慢慢探索。
啃咬、舔舐、最后是温柔地贴近。盛齐铭很想沉溺在其中，却又不得不保持一分清醒控制自己的行为。
等到洛羿满足地离开，盛齐铭一边不舍，一边又悄悄松口气。将被汗打湿的手收回，随意在身上擦擦，盛齐铭眼角带着点点风情，就那么仰靠在他哥腿上，似笑非笑地用沙哑的嗓音调笑：“哥你再亲会儿，我这脖子就得断了。”
洛羿本来因为亲密接触温柔下来的眉眼瞬间恢复，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没用一点儿力，甚至丁点儿响声都没有，比起打人更像是**。于是盛齐铭也就闷笑着顺势握住那只手，故意把自己的脸往上贴，又在洛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啵”的亲一口。
“口水。”洛羿谴责地看他一眼。
盛齐铭无辜眨眨眼，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开口开始催他哥：“诶，哥，这不快点儿包扎，等会儿我伤口都结痂了。”
洛羿舔舔后槽牙，闭上眼自己缓一会儿，才动作略显粗暴地拉一把他不省心的弟弟，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事实证明盛齐铭对自己的身体认知还是挺准确的，那道伤口当时看着可怕，实际上却没多大个口。洛羿刚开始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在盛齐铭熟悉的故意叫唤中，很快又找回曾经的手感，没一会儿就将伤口处理好。
拍拍赖在他身上不走的盛齐铭，洛羿淡淡道：“起来，我去放医药箱。”
盛齐铭闷闷应一声，人却一动也没动。
洛羿不明所以看他一眼，想着两人这五年来第一见面关系就发生变化，对盛齐铭来说估计需要点儿时间适应，他也就没再动，耐心地等这人缓过来。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趴在他腿上那人像是找到窝的狗一样，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呆得很是安稳。
洛羿对他弟刚生出的怜惜终于被消耗殆尽，他声音冷下来，捏住盛齐铭命运的后脖颈。
“腿麻了，起来。”
听到他哥腿麻，盛齐铭瞬间不敢继续装下去，一下就坐直身体，等回头看见他哥冷冰冰的眼神才意识到问题。
他低头思考一秒，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还是憋不住那点儿话，特别不合时宜地抬头问道——
“哥，再亲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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