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叮铃……”
不安的睡梦中,孟彧隐隐听见了曼妙的响声。
像他幼年随师父征讨西域时,在当地大巫手中夺来的权杖,上面串满了小小的黄金铃。
风一吹,叮当作响。
若睁开眼便能回到那时,是不是就不用在这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噩梦中独自挣扎……
铃声戛然而止,尾音清亮。
孟彧缓缓睁开眼睛,视野中的雾气一点点驱散。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置身牢狱、或是一个狭小的洞穴中。
“小宝~~对不起哦,都怪这破手机,把你吵醒了吧。”
又惊又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孟彧指尖微颤了下。
虞红叶身穿一抹亮红长裙,在低矮昏暗的屋子中格外惹眼。
“有好点吗?还认识我吗?头还疼不疼?不舒服我们就再去做一遍检查……”
孟彧不声不响的眨眼睛。
虞红叶替他掖好被子,满眼心疼:“瞅你瘦的,先好好休息一阵子,剧组那边有红叶姐帮你守着,不用担心。啧……听见了没?”
孟彧冷冷别开脸,躲掉想为他拨开碎发的手。
“唉——”虞红叶无奈叹气。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她在房间慢慢踱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啧啧不停。
孟彧四下环顾这间牢房,慢慢蹙起眉心,忍住没“啧”一声。
整个屋子还没有他爱马的马厩大,陈设杂乱无章,密密麻麻的照片扎满了四面墙壁和唯一的窗子,只有几束微弱光线从缝隙漏进来。
——不光寒碜,而且变态。
凌乱的电线铺了一地,虞红叶把它们踢到边角,说:“我以为你在伊甸执行任务,结果突然接到电话,说你出事儿了,急的我立马赶回来。”
“……要不我和上面打报告,申请调回来吧?这个职不升就不升……听不见你们的信儿,我坐办公室也坐不住。”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虞红叶诧异回头,瞬间愣在原地。
孟彧已经坐了起来,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
他的脸色苍白,双眸却黑润,墨发寂静泄地,像一滩缓缓漫延的死水。
“小宝……你……咋不说话,装哑巴呢!”她指间烟灰一抖,掉在红裙上,烫出个不大不小的洞。
“……孟听白……还活着吗?”孟彧问了她很诡异的问题。
虞红叶一下子汗毛倒竖,红唇仿佛失去了血色。
她生硬的牵起嘴角:“要不咱们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别撞傻了。”
“他应该和本王长得很像吧?不然……为何人人都将本王错认成他。”孟彧自问自答道。
烟头掉落在地,发出嘶的一声。
孟彧往她逃离的方向侧目,片刻后,又轻轻收回目光。
他没有装神弄鬼的心思,但虞红叶显然吓得不轻。
高跟鞋噼里啪啦戳在地上,像炸开一路鞭炮。
虞红叶逃命似的躲进厕所,转身锁门,额头“砰”的抵在玻璃门上,试图冰醒自己。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宝,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阴怖的眼神。
三个小时前,虞红叶马不停蹄赶到片场,小助理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孟听白疯了。”
导演也被他吓了个半死,咕嘟咕嘟猛灌降压药。
虞红叶护短心切,直接在片场破口大骂:“我们家孟听白是全世界最听话最懂事最漂亮的小宝!我们家小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成了疯子!竟然还敢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可现在,孟听白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啊——这死孩子……”
虞红叶急的跺脚,她不敢贸然出去,一直躲在厕所当缩头乌龟也不行……
犹豫再三,她掏出手机连拨了几个电话。
“千万要有信号啊……”
“好好好,长翅膀了是吧……”
“臭小子,你也不接!”
就在她将要放弃时,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
几秒后,楚君意不高不低的应道:“虞姐。”
虞红叶长呼一口气:“啊——谢天谢地,吓死我了……”
男团Blue volcano【蓝色火山】总共四人——楚君意,温笠云,孟听白,洛沨。
四人皆是职业卧底,兼职爱豆。
去年他们参加选秀,是为了破获一起重大涉黑案,从200名练习生中脱颖而出并且出道……纯属意外。
楚君意是BV的队长,他人现在在伊甸,一座犯罪率极高的边陲村寨。
十分钟前,他刚刚甩开当地人的追杀,暂时躲避在一座荒弃的寺庙中。
“我刚才打给笠云和爆爆,他俩都没接,还以为你们出事儿了……”虞红叶反手拧开水龙头,水流声冲淡了她的声音:“任务很棘手吗?”
“还可以,只是打手有些难缠。”
“千万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虞红叶担心的说。
“嗯。”
楚君意隐在寺门红柱后,他的身量很高,器宇不凡,像从时尚周刊封面走出来的男模。
他低头咬住绷带的一端,用力系成结。
掌心的伤口出血量大,很快洇透了纱布,止血绷带聊胜于无,勉强减缓了渗血速度。
做完这些,他不忘用鞋尖蹭掉地上的血迹,问:“找他有什么事吗?”
“等下!”虞红叶忙看了眼联系人,诧异问:“我这里怎么显示的是小宝的电话号……”
楚君意答:“他忙着拷问打手,手机放在我这里。”
“他和你们一起去伊甸了?!”
“嗯。”
下一秒,虞红叶突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他在伊甸!!那门外的是谁!!”
一阵嘈杂的声音后,电话陷入中断。
楚君意:“……”
他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反复确认树林中没人躲藏后,径直走向破庙深处。
伊甸的天暗得很快,像巨大的蛇口,吞住天空下的罪孽。
黑夜驱赶残阳,萌生的不止月光,还有人心作恶的胆量。
破庙正门后,巨大的观音神像盘坐莲花台,光是祂手中的净瓶就约莫有半人高,需要仰起头才能堪堪望见全貌。
神像长年未经修缮,此时已蛛网缠身,彩漆剥落。
幽静时,莲花台的另一侧,忽然传来痛苦的呻.吟,像是从指缝间溢出的惨叫。
片刻后,断了声息。
孟听白轻轻喘息,卸掉手上的力气,苍白的手血肉模糊,薄薄的皮肤盖住血管,血管中是缓慢爬动的河流。
他单手撑地,从断壁残垣中缓缓站起身,仰头看去。
菩萨低眉,见众生苦,于是悲悯度世。
他与祂对视,佛光明晃晃,照不进他的泥沼。
“……这可真是大不敬了。”他瞥了眼半死不活的刀疤脸,自言自语道。
“孟孟。”楚君意唤他。
“嗯?”孟听白偏头向他投去目光,“大哥,他没死,我有分寸的。”
“……我知道。”
楚君意走到他身侧,指尖碰碰他的拳头,问:“这里是什么?”
孟听白摊开手——是十片完整的手指甲。
“脏,丢了。”
孟听白听话照做。
“他有说什么吗?”楚君意看向刀疤脸。
那人四仰八叉的横在地上,双手骨肉难辨,显然遭受了不轻的折磨。
孟听白不以为然道:“服软的人,在拔第一片指甲的时候就招了。”
楚君意的视线从刀疤脸上移开,又看了看手上的伤,想到了些什么,旋即轻笑出声。
孟听白撇开眼,没说话,丢了一粒红色药丸给他。
楚君意用指尖拈起伪装成M豆的毒.药,眯起眼对光看——药皮上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孟听白说:“他不像黑市随便雇来的,可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或者职业杀手。不然,就是有要命的把柄在雇主手上……”
他忽然止住话音,偏头往庙宇外看了眼,沉声道:“有人来了。”
楚君意飞快带他躲到菩萨像后,缓缓探头:“是那群村民。”
“刺啦——”
“刺啦——”
像是铁锹剐蹭水泥地的声音,
楚君意:“孟孟,先往阁楼上跑。”
两人压低脚步,潜入夜色中,快速向顶楼疾驰。
“啊——那两个外地人到底藏哪儿去了!村口的小孩儿不说他们往破庙跑了嘛!”(伊甸语)
“你以为只有喝醉酒的中年人才会鬼话连篇?”(伊甸语)
“哎哎看地上!那不是黎老板家的保镖吗?”(伊甸语)
“外地人肯定就在庙里,愣着干嘛!赶紧往上追……啊啊啊!!”(伊甸语)
一块灰瓦顺着楼梯飞下,砸碎了领头人的膝盖。
孟听白满意的哼哼两声。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形成声浪,从阁楼出发,沿着楼梯转了一圈,回到楼底后掉下去。
孟听白扔出最后一块砖,两手空空的问:“怎么办,要打吗?还剩……六七八、嗯……能搞定。”
“不用了。”楚君意逆风而立,晃了晃手中的通讯器。
下一秒,亮如白昼的光束从他身后升起,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由远及近。
顷刻间,一架通体漆黑的直升机降临在高楼危塔的上空。
洛沨荡在机舱外,鼻梁架着副骚包的粉色墨镜,高声呼喊:“Gentlemen!芜呼!!!你们的救世主来咯——”
温笠云驾驶直升机在低空悬停,又分心叮嘱洛沨这个显眼包:“爆爆,千万要抓稳。”
“放心好啦笠云妈妈!!”
下一秒,洛沨从怀中掏出手枪,枪口直指从楼梯口探出半颗头的村民:“大叔~~要是让我看见你偷摸搞小动作,就biu biu biu!!”
螺旋桨掀起狂风,尘土砂砾浪潮般翻涌。
洛沨一手攀着门架,另一只手遥遥的向孟听白伸出,而后只管用力一拉。
孟听白单脚踩进机舱,半个身子还悬在舱外,巨大的风浪忽然卷走了他的帽子和口罩。
为了迎合Blue volcano舞台的全新概念,造型师为孟听白换了发色。
红发洒在飓风中,张扬而热烈。
像水墨画中不慎错滴的一点朱红,又像这片早已被名利熏黑的荒丘上唯一盛开的玫瑰。
孟听白微微睁大双眼,丹凤眼尾略略上挑,秾丽的睫毛则向下敷住眼帘,仿佛两尾顺滑的灰雀羽毛。
“要帮你拿回来吗?”洛沨语调轻快的问。
每次被孟听白这张漂亮的脸惊艳到时,洛沨都会想:反正,他又不是要天上的月亮。
孟听白粲然一笑,俯身钻进机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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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菩萨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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