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一说,我记住了。我随意一说,他也记住了。在此事上我与这魔教少主倒般配得很,都有一个好记性。
桓九苦恼地看着他自己的手,指肚已严重发皱:“小母桃子,我觉得我好像不大适合水培,还要泡吗?”
我朝他伸出那只没险些脱臼的手:“我拉你上来。要怎么种成桃树,我们再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一定能帮你种出来。”
先前那堆魔侍哄他他还要死要活,这会我将大饼随意画之,他竟直接就信了,点点头扣住我手爬上了岸。
我将自己已干的外袍解下,并把他拉到我面前坐着,就着外袍给他一点一点地揩头发、擦脸颊,以及尽量擦干他歪得不成样红色衣袍上的水分。
这个过程,桓九乖巧不动,只一直仰着还略带稚气的脑袋,巴眨着眼睛看我。我一晃眼还以为自己回了增城派,正在给某个调皮捣蛋的师弟收拾残局。
似这种作为温柔又有耐心的大哥哥带崽的情形,我简直手到擒来,师父都没我专业。
将桓九少年样的脸庞擦拭干净,我才在六年后的今天找到了初见他时那种略微心动的感觉。
先前他因疯癫又住那种洞窟,不大注重形象,脸上总觉得灰扑扑,更别说后来浑身沾血。其实他真的极好看,不动时仿若一朵瓷做的水仙。宝石样的眼睛摄在我心里,睫毛既长又卷,我这么擦着擦着,都忍不住想靠上前吻一吻。
不料这朵水仙花忽然先伸手托住我的脸,笑起来:“小母桃子,你好漂亮。有你在,我们以后的小桃子也定会特别漂亮。”
我被叫了不知多少次小母什么,略感不爽,决心这次纠正一下。我觉着他之后醒了、也不会认为他发病时追着我叫小母什么是值得回忆的事。
我牵过他的手,在指间细细擦拭水渍,说着:“少主,我不是女的,更不是母的。我和你一样是公桃子,我们生不出小桃子。”
桓九登时怔住了,瞳孔骤缩,不敢相信:“我们……原来生不了……吗?”
我揩完他的手指又揩衣袖,揩了衣袖又揩胸前,面不改色,面无表情:“虽则,仙门中多有断袖丹修在研究如何让男子生子,可目前而言还没有成果。所以两个公桃子凑一处,生不了小桃子。”
我话音刚落,手背上就沾了滴刚掉落的水,然后啪嗒啪嗒连珠串一样,许多滴。
我:“……但是我们要相信修炼界的发展,相信一切都在螺旋上升不断进步,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等到那些丹修们把男子生子丹研究出来,我就第一时间生小桃子给你。”
桓九剩下的眼泪花包在眼睛里,终于没再往下掉。
我将他上上下下擦得无比整洁干净,正欲将外袍收回,他却把边角拽住了,力气又大我许多,我如何扯都扯不动。
于是我放手。他立马就把外袍团吧团吧套了一侧在头顶,对我睁着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我可以把它留下来当信物吗?万一下次我不是桃子也不是蛇,我看着它也能认得出你。”
我只能顺着他的毛:“你留着吧。先回你平日住处休息,我们再考虑如何种桃树。”符有期说他快醒转了,等他醒来时见到自己干干净净待在洞窟里,兴许脾气能好些。
当我带着安安静静头上套个大袖衫、形状很是乖巧可爱的桓九出现,符有期连同那七个魔侍,一个比一个下巴掉得远。
我当看不见他们,目不斜视地牵着桓九回了他的洞府,将他拉在那嘎吱响的云床上坐着。这床经我两人一同坐,还颇厉害地摇晃了两下。
那八人冒出八个脑袋在洞府内部通道的入口,强势围观。
接下来要将桓九继续哄着别发疯,直到他醒。
我就当真在带一位乖崽师弟,把被子拢到他身上,道:“少主,现在我们要休息了,今天休息好明天才更有精力重新种植自己。”
“哦。”他貌似很理解地点了点头,自己把脚缩回了床上,自己把被子盖好,再给我留了些空,“你也来休息,我们要一起休息,我们要休息很久。”
我再扫一眼魔窟出口方向。
符有期正在给那些八卦魔侍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将其全部赶走。最后还不忘加持一层不透明、不透风的灵力墙,就当带上了门。
我亦上了榻,与桓九盖同一层云被。他是光着脚从灵池一路走回来的,此刻我的脚触之,觉到十分冰冷,便将他的双腿抬过来,为他暖脚。本大师兄暖过的小崽子脚不少,他是第十九个。
正想着是否要再按摩一番,我听见耳畔恶劣的哂笑:“如何哄人,如何在床上照顾人,你倒是既自然又熟练。你这炉鼎本君还没试过,上次那般推拒,莫不是早被他人采过了吧?”
我动作顿住,一时不知该回什么。
他的脚开始向上蹭碰:“回来路上本君醒的。我的小母桃子。”
我将他的脚推下去,下床,深躬:“多谢少主,还给奴留了体面。”没在有人围观的时候发难,拖回来关起门了才准备打。
他盘腿坐起身,红眸光华流转,意味不明:“本君是不是三令五申过,你不准在我发病时接近我。”
我低头,并尽量站得不直:“是。但这次情形太过危急,奴担心圣教有损,不得不……”
“本君晕乎了两日,竟不知道天地圣教的危急,已需要一个凡人来拯救了。”
我没话说。我还是觉得我跟他是单纯的床上双修关系比较好,与其想办法从情感上讨好他,不如去把《断袖春意谈》再看三十遍。
他在床上抬了抬脚尖:“上来。”
我不是很理解,但照做。
我爬上床刚给自己盖好被,怀里就被揣了一坨冰。这坨冰还很不安分,在我身上挤来挤去,最终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放好,脚趾尖舒展。
我依然不是很懂,但我的肚子是挺冷的。
他开始漫不经心地跟我聊天:“所以你吸点灵气就晕倒,是怎么回事?”
想来双水灵根研究起来较为复杂,他一时并不能看穿。
我想他是修炼天才,大约看不上天生的修炼废物,我也不想跟他讲,便道:“我在引气上资质愚钝,总是弄伤自己,因此师父收我为徒后,我至今未曾真正踏入修仙门槛。”
“引气入体都学不会?你真够愚钝的。”
我回笑:“自是不如少主天资。”
他手探到我肩膀后,又在灵根周围试探着转圈:“那这东西,就是你多的那个水灵根?”
他这动作比预判他准备揍我还令我神思紧绷,我小心翼翼回答:“是。奴希望少主不要乱碰,否则……”
他的手指探得近了些,目光玩味:“否则什么?”
“……否则奴会很难受。”
他更有兴趣了,上身前倾向我贴近,加之脚还在我身上暖着,整个人都像蜷着躺进了我怀里一般:“怎么个难受法?若我在下次双修时拨弄他,是否不用命令,你自己就乖乖打开了,还会发出那种很奇特的轻吟,流眼泪同时流很多汗?”
我:“……”符有期,你到底给这倒霉崽子都找了些什么秘戏。
不过似乎,这魔教少主没对我违背他命令在他发病时接近他有不满。
颈后那手指越发向灵根探近,我骇得抓握住:“少主,别摸,真的。算我求你。”
他瞬间冷了脸色,唰地收回手又收回脚:“本君是很稀罕摸这玩意吗?我才想问正事,你那沈昼修炼心得写了多少?以及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跟我双修时不扑腾?在床上把人逼死,本君成什么了。”
肚子不冷了,我挺高兴的。我问:“少主下次发病在何时?”
“我的疯病一月一发作。”
我颔首:“那便一月之后、少主再次发病之前,奴会备好少主想要的一切东西,一定让少主满意。”
少年眉毛扬起,似心情更佳了:“识相就好,等本君突破合体期登临教主大位,自然更不会亏待于你。”
但他很快话风微转,着重强调:“下一次必须要成。本君虽不屑用强,可大长老那老东西已在闭关,为此次闭关他已筹备许久,出关之时必是元婴巅峰,所以我也必须突破合体期。我哥哥留给我的圣教,不能分裂,更不能拱手于人。你这种没修为的人,能理解吗?”
听来我与不与他双修,已不是愿不愿意之事,已是关乎魔教存亡之大事。把魔教存亡挂在我这娈宠身上,怎么可能。
我只是他提修为的其中一个法子,他定还要去找别的法子。
我凝视了会桓九刻意拢住的右手两指,道:“少主,欲速则不达,似血祭这种邪法,莫要再用。提升修为有我就可以了。”不把我的重要性拉满,如何从他这骗宝物回增城派。
他瞟我一眼,将手收进被中:“哦。”
可能真是因着他发病被我哄得心情不错,显得正常了些,现又如此听话,我不由感慨了句真言:“其实少主并不讨厌我在少主发病时出现,少主反而很喜欢,就是不想被我一个凡人当小孩摆弄。可我觉着,发病时的少主算真情流露罢,挺可爱,真的。”
半个时辰后,我往主峰挪步。幸好这次不远便有魔侍守候,符有期也在探头探脑。
探到我这形状略奇异的右臂,他折扇摇僵住。
我把右臂再拿袖子巧妙挡挡,道:“别乱误会,被少主一怒之下推下床右手着地而已,脱臼且有些骨折,都是凡伤。帮我请下医修,谢谢。”
只是被推了一推,没拍墙上,比起之前桓九生气的动静已小了许多。是我自己右臂本就不得劲,才遭了重。
我不吭声,他大约不觉得自己推重了,亦没注意或懒得注意我伤势,推完只说:“本君发病也配你来评价。凡人就守好炉鼎本分,做好分内之事,等着本君垂怜。回主峰去准备你的东西,一月之后,我要结果。”
我的外衣也没要回来。我走时,他还在拿那玩意罩头发,摆弄得十分开心。也不知有什么好玩,非跟我抢。
他是举世无双的修炼天才,二十岁就敢去骑脸仙门,有绝对自傲的资本,又怎会真心瞧得起我这个凡人。
我竟因他疯病时一瞥入了迷,险些开始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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