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陈路白心脏怦怦直跳。
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儿见着的秦乐?有没有被发现踪迹?
人是来追他们的,还是来找郭青儿的?
“这个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你倒是快说呀。”陈路白上嘴唇不停冒汗,都快要把他急死了。
“真是三天不打就开始皮痒了。”季明川按下陈路白闹腾乱舞的手,从牙缝里挤出来道,“……我现在不就在同你说。”
陈路白被拍得手背通红,他这不是一下子慌了神,才小心磕到季明川的下巴,乖顺地眨巴眼睛,赶忙小口小口“呼呼”地给季明川讨好吹气。
垂下眼,脖颈间一颗炸毛凌乱的脑袋左右摇晃,发丝挠在季明川的皮肤上,让他有些微微刺痒的异样感,不由得向后来开距离。
“他身边跟着的是之前那群水匪,当是来寻郭青儿的。只是可惜,郭青儿咽气太早,不然还能看到秦乐后悔的模样,若是能亲眼看到仇人痛哭流涕马上跟随她的脚步,那真是含笑九泉。”
陈路白脑子糊涂,他没明白季明川的意思。
郭青儿当然见不到秦乐,她已经病重到无法下地行走,就只有秦乐寻来的份——
等等。
陈路白瞪大了眼睛,他心里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摇晃着铃铛,提醒着他不妙,快点跑。
季明川微微眯起眼睛:“我把他们引过来了。”
——靠啊?!
轰鸣的马蹄声渐响,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马匹很快将茅草屋团团围住围拢。
而此时,陈路白三人撤退逃离至了远处的山坡枯树林中。
陈路白趴在季明川的背上,呼吸都快要停滞,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山下的动静。
一会儿人蜂拥破门而入,他们挥刀在破败的院落内搜寻,除了满地狼藉并未搜寻到任何踪迹。
只在屋子里见到郭青儿的尸体,一人拽着尸体的右脚,将其毫无尊严地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尸体暴露在外,好些人见着那遍布全身脓疮俱是面目一惊,萦绕身上的腐烂臭味立刻四散开,好些人俯身呕吐不已。
苏木趴在地上没敢喘大气,发觉那群人看到郭青儿的尸体,像是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兽,纷纷上去摆弄四肢驱赶,惊然地瞪圆了眼睛,“那些强盗莫不是不要命了,就算不知道这人什么病死的,可看到这糟糕模样,还有胆子上去摸?都不怕手烂了啊。”
陈路白的反应和苏木一样,他一想到那些裹满了黏液的脓包被手指掐破,黄浆四溅的画面,有些难耐地挠了下发痒的胸口。
那群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们将尸体扛上马背,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苏木:“强盗……不是应该来抢劫才对?为什么还要把尸体带走。”
陈路白:“应当是郭青儿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为首的男子不似秦乐一般瘦高,估计就是一个小头领,目标人物死亡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能够把尸体带回去复命。
“找钱?是了。”苏木说,“之前郭小姐身上那些值钱的首饰,都已经被我当了换成药材,只留下一根她母亲给的银簪……唉,可怜就这最后贴身之物也要不保,落入贼人手中。”
季明川却是从胸口掏出一根银簪,在陈路白面前晃了下,陈路白惊得从季明川背上直立。
“这是你从郭青儿身上拿的?”
“不。”季明川慢条斯理道,“郭青儿亲手交于我。”
陈路白一脸狐疑,郭青儿那个脾气,与季明川一点都不对付,这怎么可能。
“这是我同意替她铲除后患的条件。”季明川拧开簪尾,里头竟是中空,一卷薄如蝉翼的牛皮纸落入季明川的手中,“我引得人来,她将东西给我,通力合作、各取所需。”
小小的一根簪子里,竟放了好几张几百到几千白银金额不等的契书,分别盖着不同钱庄的戳印。
其中金额最大的一张,里头的标款,几乎能够买下一整座城池。
上头的落款日期,赫然就是半年前,这便是郭青儿当初提及,郭家最大的一笔资产。
陈路白呼吸一滞,手下不自觉捏重,他偏了下身体挡住苏木投过来的视线,颤声道:“这么重要的文书,你快收回去藏好。”
季明川看着陈路白一副贪财却又大义凛然的模样,着实滑稽,他将陈路白的刘海梳齐,簪子慢悠悠插入陈路白的发髻中。
“送你了。”
“不行!”
陈路白摇头晃脑地摆手拒绝,“放我这儿丢了怎么办,你说这是郭青儿给你的,送我算怎么一回事。”
轻飘飘的簪子,此刻却成了烫手的山芋,重逾千斤。
陈路白的脖子都僵了,不敢左右乱动。
他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几千两银子都能让他晚上做梦笑醒,这下知道簪子里这么大笔数额,陈路白都怕他把持不住本心,偷摸着带着钱跑路。
唉,等一下,如此大一笔钱全部都托付给了季明川,几乎同等于是把郭家的命脉都搭在了外人的身上,郭青儿也愿意割舍?
她就不怕螳螂捕雀黄雀在后,他们也是为得谋求郭家的钱财?
但是转而细想,郭青儿在生死关头,或许也就只能够依靠身边唯一在的人。
或许在她眼里,他们再怎么不入郭青儿的眼,也比依附在郭家身上吸血的秦家三人强。
陈路白在心里如此给自己圆了一个大圈,眼珠子滴溜溜转得贼快。
季明川含有深意地关注着陈路白脸上的五颜六色的表情,看着他似是下定了主意,原本伸出来要退回的手又缩了回去。
“哦?想明白,不还给我了?”
陈路白撇了撇嘴,小心地把簪子放在身上的妥帖地方贴身保管,“不还。你都把簪子给我了,难得送我的礼物,我当然要好好保存这。里头那些契书,我就先替你看管着,等之后回去,路过宿州的时候,再带还给郭夫人她们——”
“谁说要把契书还给郭夫人?”季明川嗤了一下。
“不是郭青儿,怕这些契书被秦乐他们发现,才让你带回去给郭家的?”
陈路白吞咽了两下喉咙,知道季明川有胆量,但也不知道他性子这么刚猛啊!
这可是一城巨富大半的资产,能说吞就吞的吗?
呃——
他虽然心里有这个想法在冒尖尖,那也就是想想。
想想不犯法,要真实际操作起来,他真是要把脑袋栓裤腰带上每天看牢了!
“永兰,我们是良民……”
陈路白的肝儿开始打颤,他还没有成婚,不想过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实在是太恐怖。
季明川听陈路白胡言乱语,这傻子的脑回路又不知道拐去哪儿,手掌贴在陈路白左心房的位置轻轻拍了拍。
陈路白感受到簪子膈在他的骨头上,明明隔着两层衣物,竟然觉得有些生疼。
“以后没有什么郭家,也没有什么郭夫人,只有陈家。”季明川难得勾起一丝微笑,双瞳清晰地倒映着陈路白那副呆傻不知所措的模样,“虽然郭青儿不是很聪明,但还是要感谢她死之前做了件好事,将郭家拱手相让,全部给到我。”
陈路白接着自己的下巴,他脑子难得负荷过载转不过来。
郭青儿把郭家都送给一个仇人?
这听上去比前头那话,还要不切实际。
走路上捡到银子,陈路白都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敢想,
“天上才不会掉馅饼,这里头一定有坑!”陈路白义正言辞道,“这钱我们绝对不能收。”
季明川无语,那你倒是先把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擦干净,再说这句话。
“也不只有解决秦家这一件事。”
将秦乐引来只是顺水推舟,秦乐身后还有那个令人头疼的洪爷,更是郭家的肘腋之患。
洪爷藏在深处,又攥了郭家的把柄,保不齐什么时候将郭家彻底铲除。
季明川本就有意调查,只是现在不可贸然行动暴露身份,他原本还担心回京再探会断了线索。
在郭青儿面前有意无意透露出身份,允诺郭青儿保下郭家上下,命悬一线的郭青儿不得不抓住这最后一根扶贫。
有了这笔钱,季明川不愁钓不出来人。
陈路白看着季明川那股子意味深长的笑容,总觉得阴涔涔的。
但是开口问,季明川也不告诉他,陈路白很是受伤。
季明川背起屁股受伤、心里也受伤的陈路白起身。
山下的茅草屋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净,他们此刻没了庇身之所,寒风阴冷刺骨,必须尽早找到地方歇脚。
“阿嚏!”
陈路白觉得鼻头一阵痒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振得他骨头裂开的地方又是一捅,眼泪花挤了出来。
什么冰冰凉的东西,飘飘然落在了陈路白的眼前。
陈路白斗鸡眼,舔了下鼻头,很快那小花化作了水滴滑落,“……下雪了。”
月光高悬,绒花一般的雪花闪着银光,打着旋儿摇摇飞落。
冬天到了。
——
这场雪下得急,附近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他们不得不连夜向东洲疾行。
路上走运,遇着几辆结伴进城卖菜的农户,搭着他们的牛车,赶在天光乍亮的时辰,一行三人进了城。
一路上,陈路白迷迷糊糊困得要死,眼睛被雪花和冰水糊得根本睁不开,哆哆嗦嗦地一直往季明川的怀里钻。
季明川被陈路白冰凉的手贴上来,腰子一紧,抓着陈路白的后脖颈就要往后丢,车前车后都是人眼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儿瞟,季明川没好大声嚷嚷,“陈路白……你往哪儿摸呢!”
陈路白猝不防被忽了一巴掌,嘴里委屈着道:“这儿的天气也太冷了吧……我手冷得根本使不上劲,你那么暖和,借我捂捂呗……”
“那你也不能扒我衣服!这里到处都是人!”
“你是说,没人就可以?”
陈路白似乎脑子冻傻了,双手双脚几乎粘在了济民穿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是这个意思吗?快给我下来。”
前头赶牛的农户听了一耳朵,左右笑笑,打趣他们是小夫妻情调。
农户拍着他裹了两三层棉袄的膀子,“看你们这衣服,没点准备,南方过来的吧,一点儿都不保暖。这大冷天出来,穿的少身上没几两肉,根本不扛冻。”
陈路白簌簌发抖,嘴唇青了,“是啊,我祖上闽南的,下雪都少见。”
“那就是了,听说闽南一年都热得要死,根本冻不着几天。”农户甚是理解地点头,好奇道,“你那儿不是吃好喝好,比我们这儿强多了,怎么想不开这个时节来东洲。”
陈路白这时候完全是被冻得嘴巴和脑袋分了家,问什么答什么。
“嗐,大叔,我是来拜见岳父岳母,来东洲提亲的!”
“哎呦喂,那这可是大喜事儿!”
“可不,等上门提完亲,过了年关我就要准备婚事。大叔,你人好,捎上了我们。你住哪儿,到时候我给你发帖子,来喝我喜酒!”
“哈哈哈,一定一定。”
两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陈路白还真跟这宋大叔交换了地址,大手一挥道,就算人不来,也会送一坛子喜酒过去。
宋大叔高高兴兴地将三人在一处巷尾放下,甩着鞭子去早市。
苏阳也同陈路白他们暂别,他需要先行去处理师傅的事,待完事后再回来与他们会和。
“你可一定要早些时候回来,这个家没了你不行啊!”陈路白握着苏木的手依依不舍,
这一路少不了苏木砍柴烧水煮饭,人要走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这么好用的帮手。
陈路白眼眶瞬间红了一圈,鼻涕哗一下子流下来,“苏木,要是觉得你师伯那边过得更好,留在那边也没关系,只是别忘了还有我们这些朋友,隔三差五过来报个信也好。”
苏木:“……”
苏木尴尬地用力抽回手,指尖被陈路白攥得通红,那力道俨然要把他的手指捏碎。
他小心瞥了下抱着陈路白的人一眼,见那人并没有将注意力停留在他们的话上。
苏木快速道:“说什么胡话呢,我肯定会回来和你们一块儿上京的,你们别丢下我才是。”
“我才没有说胡话。”陈路白晕乎乎舌头打结,捏着鼻梁努力瞪大了眼睛,顿了一下,疑惑道,“永兰,你是不是没把我抱稳当……为什么我看苏木,好像在转圈圈……”
季明川还未细问,陈路白率先扯开季明川的衣襟,闷头扎了进去。
季明川:“!”
陈路白两眼一翻,嘴巴张开,“哇”的一下子,稀里哗啦,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唔,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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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到东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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