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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墓碑

入门,小沙弥并不过问,只是拄伞提灯引马前行。僧庐阒寂,寺院内风雨潇潇,廊角悬着的几盏灯笼出淡弱朦胧的光,人车经行,仿佛俱浸淫于飘扬血雾间,便是佛堂供灯的金光亦不能抹拭。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来到一扇矮门前。此门与寺内别门并无不同,上饰朱漆,只年深日久,漆片多有剥落,触手斑驳难平。门腰挂锁,借由灯光依稀可辨其上毛剌锈迹,似已许久不曾开过。

小沙弥抬袖,自内取出串钥匙,扭头望向马车,见章苍与他点头,方才上前开锁。

推门,满目风雨如晦,荒榛断梗残垣。

“阿谖,往后母妃不在,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殿下不要管臣,也不要回头,一路往南走,走啊!”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镇远大将军常炁,植党营私,霍乱朝纲,私通外敌,图危社稷。其行昭彰,罪无可赦。即日押赴市曹,满门抄斩,以儆效尤。钦此……”

此处乃一座荒园,长宽不过三丈,却安放着常氏一族无数故去的魂灵。当年时运颠沛,他们的尸骨多已遗失,只余遍地无字石碑沉默矗立,仿佛一把把朝天剑,昭告着至今仍未洗清的冤孽与罪债。

沈未敛衽跪于其前,章苍将手中伞搁置在他身侧,自车内取出一块红木牌位,同是无字,将其埋在早已拥挤不堪的陵园里,回转身,跪在沈未身侧。

他的命是常炁捡的,跟在沈未身边,已是少帝朱洛筠登基三年以后之事。对于杨靖,他了解不多,但他知道,那应是较自己重要太多的人。原先,他觉得活着是人世间一桩极要紧的事,可自他换了新主子,想法便也不知不觉变了。

或许,对一些人而言,死远比活更容易。

那是种解脱。

少顷,忽闻脚步声近,章苍警惕,瞧清来人后却低首致意,起身退至一旁。

常炁踱至沈未身侧,将伞罩下,轻叹道:“昨日事我已明了,你原不该来此。”

沈未的脸在寒芒微光中显得极为苍白,一字一句道:“我会替他报仇。”

常炁的手搭在他肩头,目光扫过枯骨残骸般林立的石碑,骤然冷厉三分,那只手亦扣得更紧些。当年若非手下兄弟拼死劫法场,他断不会有今日,故而他心内始终吊着口气,要留着这条命,为他枉死的弟兄、亲人雪耻。

“此仇必定要报,但非现在。魏贼此前并未见过杨靖,现下只料他入府是为刺杀。他为祸朝局多年,不知结下宿敌几何,虽对你生疑,到底没有切实证据。”说着,他的视线落在那块红木碑,眯了眯眼睛道:

“亏心事做得太多,便会影响判断。想是他还未发觉,汪缘送来的那幅字现下已落到我们手里。此字事关东西两军都督府命脉,须得尽快译破其内玄机,以便计划推进。”

话罢,他扭头看了眼章苍。章苍立时心领,走上前,小心搀扶沈未。他们原是趁人不防偷溜出府,现下算算时辰,是时候该回去了。

许是跪得久,膝足发麻,沈未起身时踉跄一步,只很快又站定,与常炁作别:

“侄儿告辞。”

常炁点了点头:“去吧。”

沈未走后,荒园里便只剩常炁一人。天上依旧下着淅沥小雨,他拄伞缓缓上前,而后蹲下身,静静注视着面前那座石碑。他瞧得认真,仿佛其上有字,又仿佛透过它想起许多经年往事,全不顾脚下污泥玷染衣角。

常炁兀地笑了,伸出手,指尖温柔而小心地摩挲那碑,替它拭去身上的雨,后丢下伞,双手抔土覆于其基,将它埋得更为稳固,满意地说了句什么。

门外,适才引路的小沙弥望着他的背影,又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穹,立手胸前,颔首闭目道:

“阿弥陀佛。”

马车回程,较先时赶得更紧,更急。车角碰撞松枝,针尖颤晃,抖落半树零星雨。

车内,沈未衣衫浸湿,蜷靠在厢角。鬓发凌乱贴在颊侧,因山路坎坷,他不得不拿手死死扣住窗棱。一缕殷红自唇角流下,他已品觉不出是怎样味道。伸手抹掉,却似乎愈抹愈多,一时也不知是谁的血。

雷声大作。恍惚间,他脑海中又浮荡出一个声音。那是太阳,是云雀,是崖顶的春光。那声音如此明丽,明丽得仿佛不属于他的世界。

天就要亮了。

是日,嵇葵宁并未像往常般设摊与人看诊,而是随人往家去瞧病。此原是先时送她葵花样缣缃色荷包之人,彼时因其妻肠痈之症好转而赠,以表恩谢,不料近日症状复发,反覆不定,急得那人一早便候在济生堂门口,只等请她过去瞧科。

男人名唤肖铁生,家住城西,本离珍康馆近些,饶是要往城东求医,却只凭双脚迢迢跋涉。病情凶恶时,万经不得如此耽搁。但她心底明白,大抵不是他不愿顾及。

估摸行有两个时辰,嵇葵宁进到一条巷道,狭窄才通人。她看着肖铁生走到尽头,弯下腰,面色歉疚地望向她。她没说什么,只朝他笑笑,随之躬身进来。

一股幽微的腐臭夹杂着清甜花香扑面而来,几只苍蝇嗡鸣着翅膀,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檐下墙面斑驳,角落布满蛛网,网中躺着座地藏王菩萨塑像。菩萨眉目慈祥,身后的金光被灰尘覆盖,显得暗沉不堪。

菩萨座下躺卧一女子,眼窝深陷,面黄肌瘦,只小腹处胀大隆起,宛如孕中。见她来,似想张口说些什么,动了动身子,眉目登时拧于一处,显见极为痛苦。

嵇葵宁忙上前,安抚她躺着,探指诊其脉象。少时,心内不由微惊。

依先时所述症状,只小腹重而强,肠尚不曾有脓,她便开大黄汤下之。可现下脉象洪数,十有**肠已生脓,当是不好。诊罢,又掀开她身上所覆葛被,已有隐隐腥臭气,小腹肿胀,脐间出脓,一时不由面色凝肃。

《证治准绳》载,若大便或脐间出脓者,不治[1]。

肖铁生跪在榻侧,似是察观她颜色有变,仰脸盯视着她,声音中满是惶急:“大夫,桃子的病开什么方子治好?你只管说,不管多贵,我拼了命也把药抓来!”

嵇葵宁别开视线,低头,又同桃子目光相撞。那目光里有期待,有痛苦,有无奈,见她不语,那双眼睛便又垂落,恍林花谢了春红,流连不舍,却匆然欲逝。

“都怨我!”肖铁生低吼着,将脸埋在春桃身上,哽咽道:

“前些时日桃子用过药,肚子仍是疼得厉害。有江湖高僧看过,说这病来得凶险,寻常医药怕不能治,除非取蓬莱岛上三味奇草,捣碎敷于小腹,才有一线生机。我见不得桃子难受,就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物件,问那高僧要了几副奇草膏药,可贴完也不见好,桃子身上越来越疼了,要不是我……”

嵇葵宁闻言,摇了摇头,截然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嵇平曾与她说过,生命原本高贵,只因俗世人心太过肮脏,才将那些求生之渴望通通玷污成为拙劣的玩笑。

话落,肖铁生似有一瞬怔住,抬起头,见她俯身自药箱内取出纸笔,似蓦地清醒过来,慌忙搬了张杌子垫下,方便她写药方。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怕搅扰她心神,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竟堪堪流下两行泪来。

写罢,嵇葵宁将方子递给肖铁生:“你携此药方速往济生堂,交予刘掌柜,取排脓之剂,三日内煎顿服下,切勿耽搁时辰。”

夜已深,田中人惯常早歇。时下二更,乡野灯火俱熄,整个禾安村笼罩在雨后的幽凉阒寂之中。天幕明月高悬,七八个星天外,清风蛙声鸣蝉。唯崔秋家仍亮一豆灯火,半支的窗下,嵇葵宁秉烛伏案,微微皱眉,不时提笔勾画些什么。

肠痈素为凶疾,古时医书虽有记载,以大黄牡丹汤泻热破结,却多显效于发病之初[2]。若为急性,且并发感染,则患者九死一生;若为慢性,又极易因拖延错失良时,终成不治之症。

虽如此,也并非毫无回天之力。

案旁的医案堆了数摞,每摞约半人高,此皆从前嵇平行医问诊时留下,她先时已翻看过不少。只是病情繁杂,且患者症状并不全相同,要找到合适的病案做参考,颇需花费些功夫。

这时,忽闻身后有人极轻地叩门。嵇葵宁扭头,见崔秋正立在檐下,整个人在灯影中显得有些伛偻。

“怎么还没有休息,明日不是还要往城里去的?”崔秋温声问道,并未进屋。

嵇葵宁仍坐着,朝她扯出一抹笑:“我再看会儿便睡了,阿娘不用管我。夜里凉,阿娘先去歇息罢。”

闻言,崔秋似轻叹一声,眸波微动。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那个人,从前,他也是像这般安静地坐在此处。于廊下伫立片刻,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正房去了。

嵇葵宁回转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接着翻看手头的医案。片时,她看得累了,竟不知不觉伏案睡着过去。再醒来,肩头似有些发沉,侧首去瞧,是她那件芰荷色撒花披风。

烛下,一盏茶逸散袅袅热气,茉香满室。

热得发烫。

章苍收回探在沈未额头的手,心内不由惶急。原想他昨日见杨靖惨死,又夤夜奔波劳碌,身心必定疲累至极,便不曾过门打搅。直至午时用膳,他叩门数回仍不见应声,这才推门进来,却见沈未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唇干燥得起皮,浑身蜷缩作一团,轻轻地颤抖,忙取来锦被与他覆上,旋即唤过一名信得过的使数,疾言嘱咐道:

“相公昨日淋了雨,现下身上烧得厉害,你快去寻大夫来!”

[1]出自[明]王肯堂《证治准绳》。

[2]参考张仲景《金匮要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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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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