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堇早饭都没吃，匆匆忙忙先去指定的面包店买吐司，到了黎佑家，她受到的接待还不如吐司。
“你已经连续请假三天了，领导派我来慰问慰问。”钟云堇准备换鞋来着，一看屋里的状况，不用换了，“你家这是进贼了？”
能看得见的抽屉柜门基本都开着，沙发茶几都挪了位，卧室地板更是堆满了衣物。
黎佑让钟云堇买了五包吐司，现在第一重要的事是把吐司分装到保鲜袋，贴上标签写好日期。他一边操作一边告诉钟云堇：“除了丝巾，我妈的手机和工作笔记都找不到。”
“医院肯定不会私自扣下病人的东西，这个我可以去确认，黎老师在实验室出的事，会不会是单位的人收起来了？”钟云堇不太当回事，只头疼一屋子的凌乱，根本无从下脚。
“我昨晚都问了，没人见过。”黎佑说，“她的办公室去年安排给新来的教授，私人物件是我去收拾的，当时我就问过手机的事，没人知道。”
吐司被分装成六袋放进冰箱冷冻层，标签整齐贴在右下角，日期写得工工整整，黎佑连打包袋都要整齐叠好，跟凌乱现场完全不匹配。
黎佑放好吐司从厨房出来，手上多了盘白松露炒蛋和一杯牛奶，给钟云堇准备的早餐。
“只是手机丢了，那可能有人捡去换钱，工作笔记也丢，往大了想那是……窃取研究成果？”钟云堇讲完都觉得可能性不大，马上又说，“为什么我不能吃刚买的新鲜的吐司？还有，我只喝加热过的鲜奶。”
“自己拿，自己加热。”黎佑说。
钟云堇不想自己动手，催促着黎佑先收拾餐桌，余光一瞥，看到厨房玻璃拉门上写满的字。
第一眼，乱七八糟，看得人晕字。钟云堇把她的早餐随手放到边上柜子，往厨房过去，大概看明白了，应该是黎佑为了理清楚大宗别墅案而列出的思维导图。
钟云堇沾了点口水在手指上，试图去擦笔迹。
【还好，用力能擦掉，不然这玻璃门就废了。】
“你居然最关心破璃门？”黎佑头也没回，在那儿挪沙发。
“这有什么好传的，Ruby你再听听，我现在开始想昨晚和罗罗激烈的游戏……”钟云堇没说完，后背被一包纸巾砸中。
黎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被偷窥情事的癖好？”
“我是看你活得太素了，开发开发你嘛。”钟云堇嘴上还在开玩笑，表情逐渐严谨起来。
拉开另一边玻璃门，组成复杂的人物事件时间线，从大宗别墅案到周士昂转移资产的计划，原本不相干的两件事，最后居然连上了线。
“为什么我家会和暴力狂放到一起？”钟云堇指出她家医院的标记。
黎佑过来捡纸巾，顺道捡起丢在一旁的直液笔，然后给钟云堇重新梳理一遍，笔尖指向中心位置的名字[陈时]。
“今天凌晨跳楼的记者是大宗别墅案的关键，为什么连嫌疑人都在配合他一起制造舆论？为了让某个事件引起重视……”笔尖指向上面写的[无数人失去生命、自由]。
黎佑说：“这个事件大到他知道哪怕直接讲出真相也没用，报警和报道都没用，那就可能是因为牵涉到权势高位者的利益；大宗别墅有待确认的‘非法拘禁’跟这个事件有一定关系，奚宇知情并且不惜摸黑自己配合舆论发酵……”
直液笔在另一列时间线上又划过一遍，是大宗别墅案从案发到低调结案，再到奚宇频繁出入酒吧和突然出来一个模拟法庭掀起舆论的时间。
“奚宇刚被捕的态度跟后来完全不同，在警方笔录里，他一开始什么都配合，只是不停强调让警方保护受害人……”
钟云堇打断：“你连警方笔录都看了？”
“韩祎的电脑文件里就有。”黎佑回完话，顿了下来，忘记讲到哪里。
钟云堇这时候差不多能看懂一些，她反驳：“不是说他表演型人格，演的呗，刚开始很听话，拘留所待一待脾气就上来了？”
“他没待过拘留所。”黎佑说，“而且，能上来什么脾气让他脱罪后又配合摸黑自己？”
钟云堇选择去端来她的早餐，空腹导致大脑运转不开。
直液笔划到受害人的伤情鉴定那列，黎佑说：“无分化特征、腺体异常缺失的受害人，针对他的伤情报告，有些地方很详细，比如眼角淤青是多大物体造成的，听力有几级受损……但关于为什么无分化特征，为什么腺体缺失，只有简单一句话概括……”
圈起[黎汶]的名字，黎佑又说：“我妈是最早研究出人工分化的医学工作者，出事前正在做的项目是人造腺体培养技术，她和受害人也许在哪个医疗场合里见过，可能不仅仅是‘见过’。还有奚宇，我昨天见过奚宇，他的外形区别于普通Alpha，像是Alpha和Beta之间的中性人，以他家的实力不能营养不良吧？他家两个哥就是标准Alpha的基因。”
“做过人工分化手术？”钟云堇接上话。
“奚宇认识我妈，去探病的时候还哭了，应该关系不浅，他看过病房里的合照，所以昨晚能认出我来。”黎佑手中的笔慢慢连到另一边破璃门，“奚宇，查不到身份的受害人，我妈，人工分化，失去生命和自由，不能把我卷进去的事，需要不断引导关注才能对抗的真相……”
“医疗实验？”钟云堇脱口而出。
黎佑的笔已经落在钟云堇家管理的医院，跟着特意解释：“看清楚了，我标记的不只你家医院。”
三家医院，有国外也有国内，都是行业内的权威。这几家医院都关联到奚宇家、霍尔家，还有周士昂，甚至州长的家族成员也包括其中，他们之间存在交叉合作，商业往来非常紧密。
光是企业名称和法人代表的关联就写了半边的门，钟云堇看花了眼，不得不说一句：“你比网上那些试图通过记者眨眼频率研究出摩斯密码的人还离谱。”
“是吧，我也觉得离谱。”黎佑盖上笔盖之前，给[人工分化]打了个叉，“人工分化手术都推行十几年了，不知道帮助过多少腺体残疾的人，这没有什么需要活人实验的吧？”
“要是没有残疾又想靠外力改变呢，Beta无用论的迂腐观念还没灭绝呢……”钟云堇开始只是开玩笑，讲到最后声音慢慢弱下去，笑不出来了。
黎佑重新把[人工分化]圈起来，挤出一丝笑说：“离谱，还是离谱，你也觉得不可能对吧？”
“对，不可能。”钟云堇跟着笑，“分化医学，为了读这个我妈引以为傲的专业，我哭了多少个夜，真要有人用这种方式玷污这个专业，我会疯的。”
“还是等警察的通报吧。”黎佑说。
钟云堇附和：“对嘛，你别把自己当侦探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两人笑得牵强，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以消化最后得出的结论，打算收拾屋子来消解大脑思绪，但收拾一半就跑了。
钟云堇回家去打听口风，黎佑去找莫妮卡和葛迦潘，在记者陈时的住处附近碰面。
在电视台附近的一栋小公寓，距离他跳楼的大厦相隔不远。
能找到这里，是莫妮卡前一夜不睡觉的成果。她是第一时间看到那条直播视频的 ，当即追过来，在附近徘徊整夜，还跟踪警员知道了小公寓的位置。
不过知道也没用，上不去。大厦那边已经拉起警戒线，周围都是赶来拍摄看热闹的人，小公寓这边进出都有警员在查验居住证明。
“你们导师说什么了吗？”黎佑这趟见面的重点，是要理顺记者和法学院这条线。
三人就坐在小公寓大门边上的便利店门口，人手饮料加烤肠，看着挺乖挺学生气息。
所以跟踪警员这种事才能顺利进行。
莫妮卡说：“正常上课，不回应。”
“但是我们模拟法庭不会继续讲大宗别墅案了，有家长投诉，不该让我们参与这种舆论风波。”葛迦潘说着，看了看莫妮卡，“你家家长说什么了吗？”
“我已经成年了。”莫妮卡说，“我家家长管不到学校的事。”
黎佑没问着话，全在听他俩讨论谁家家长投诉，全班同学名字听了遍。
隐约也听到一些莫妮卡的心声——
【正常上课反而显得不正常……】
【李老师一定知道什么。】
【他为什么突然提一句‘法律不是维护正义的武器’？】
【沈璨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莫妮卡噌地一下直起腰背，犹如拳击台上看见对手，眼里都是杀气。
顺着她的视线，黎佑也瞧见了走到小公寓大门口的沈璨。
沈璨朝他们走来，准确来说，像是冲黎佑来的，站定先对他说：“你这是要加入法学院”
“编外人员。”黎佑笑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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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Beta无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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