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褚云面前刷好感值,乔鹤勤勉慎行,夙兴夜寐,具体表现在刷碗、扫地、拔草、洗衣服、擦窗户擦橱柜擦所有能擦的地方……
褚云不需要吃饭,所以乔鹤做自己的那一份便好。幸亏家里只有一人吃饭,他看了看米缸,日渐消减,估撑不了多长时间。
乔鹤央求褚云偶尔从镇上带点菜肉,褚云笑吟吟告诉他,往东走二里地,能见到一座山,山上有野菜菌子,他可以自己去采,丰衣足食。
就褚云这样抠门又无情的男人,他凭什么有女人喜欢啊。
乔鹤内心甚为不解,愿意跟这种人过日子,这辈子就等着遭罪吧。
连吃了小半个月的米粥,熬不住,只好自己拿着铲子,在屋前屋后找能吃的野菜。偶尔腆着脸,拿着碗,上叶青青家要饭。
十次里八次被骂的狗血淋头,剩两次叶青青骂累了,只好白眼以对。好在小姑娘心善,嫌弃完,还能分一半菜给他。
乔鹤感激涕零,世上还是好人多。
这一日傍晚,乔鹤估摸时间差不多,拿起抹布,装模做样擦桌子。半盏茶后,褚云风一样从院外飘了回来,走到桌前,忽然撇过脑袋,淡淡看向他。
“怎么了?”难不成我擦桌子的姿势不对,乔鹤心虚地加把劲,擦擦擦。
褚云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鼻子,“你多久没洗澡了?”
这么冷的天,谁爱洗澡啊,乔鹤回想片刻:“五天。”
褚云冷漠盯着他。
“八天。”乔鹤改口。
褚云依旧冷漠盯着他。
乔鹤:“十二天,真的,不能再多了,冷水澡会生病的,而且咱都是大老爷们,邋遢点也没什么吧。”
“那就用热水洗。”褚云退后两步,看他的眼神,像看苍蝇横飞的牛粪,张口下达铁律,“以后,外衣三天一换,亵衣两天一洗,人一天一洗。”
不是,有病吧,这不折腾人嘛!
他摆烂道:“褚兄,打水要走一里地,我一天只能打一桶,除去吃饭洒扫清洗,本就不剩多少,等你回来洗漱完,全用完了,我怎么洗澡啊。”
打一桶水?村里的妇人能肩扛两桶,健步如飞,他一个四肢健全、手长脚长的男儿,为何只能打一桶。
“那就打两桶。”褚云从根本解决问题。
让大病初愈的人,天天喝稀粥吃野菜,人能有力气嘛!乔鹤心底抓狂,眸子中浮上幽幽的委屈,忍气吞声道:“我尽量吧。”
“对了,我的衣服,不用你洗。”褚云走到木柜前,打开,从中找出换洗的衣衫,见那皂荚的白痕还留在上面,肯定是此人偷奸耍滑,只洗一遍,草草了事。
瞧你那德行,老子给你洗衣服,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乔鹤背过身,做扭曲的鬼脸,发泄愤恨。
又过几日,乔鹤人是变得干干净净,清润如玉,心却越发压抑扭曲,他大爷的,光干活,不管饭,还嫌弃他邋遢,你说你养条狗,也不带这样的啊。
为争取些许的人权,趁褚云在家的时辰,乔鹤手里提一把扫帚,刷刷扫地,扫的尘灰四起,呛人口鼻。
看见了没,爷也是有脾气的!
等着褚云出口斥责,他好稍稍提出各退一步的规划。
但褚云用手扇了扇鼻尖。
什么也没说。
当晚,乔鹤做了一夜噩梦,梦见一只血渍呼啦的恶鬼站在自己床头,垂着脑袋,用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乔鹤惨叫一声,吓醒过来,满头冷汗,心率失调,一抬头,看见褚云阴森森站在屋里,跟梦游似的,双眼直勾勾挂在他脸上,嘴角凝出诡异至极的笑容。
又是一声掀开屋顶的惨叫。
乔鹤猛地坐起身,后背已经湿透,大口大口喘气,屋中静悄悄,黑漆漆,适应了一会,他扭头环顾屋内,什么人也没有,原来是梦中梦。
太可怕了,搞得乔鹤整个人粗喘连连,身心虚脱。
本就大病初愈,兼之身体薄弱,第二日,不出所料,他又病倒了,窝在榻上,浑身乏力,额头滚烫,那双奕奕有神的桃花眼,打了个卷,噙着朦胧迷离的倦乏,双颊蒸得通红如霞。
发烧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乔鹤哼哼唧唧,不住叹气。
褚云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扫把,站在床榻前,毫无人性地问:“今天还扫地吗?”
乔鹤一团浆糊的脑子,用力钻出一丝清醒,意志坚强地比出一根中指,有气无力道:“你吓死我得了,吓死我,没人给你扫地洗衣,没人陪你解闷聊天,没人日日等你回家……”
“日日等我回家?”褚云忽而俯身,贴近他的脸颊,冰凉的气息瞬时而至,对于烧得滚烫的乔鹤来说,犹如一滴沁脾的冰露,“勤勤恳恳地搞破坏?”
他哪有搞破坏,乔鹤让他激的心肝脾火烧火燎,眼睛瞪得像武大郎咽气那一刹。可恨打不过此人,还不能与他绝交,过了好半晌,他身子又软了下去,头蒙在被子里,默背一遍“天将降大任于……”
算了,算了,谁让他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蹭人气运。
“褚兄,我好难受,劳驾帮我拿些祛风寒的药来。”不开玩笑,他现在身体状态很差,不吃药,也许真的会噶。
褚云视线从他涣散的眸子,游移至发白的薄唇,缓缓直起腰,道:“当然可以。”
他转身往外走,乔鹤不放心,抬起脑袋,问:“你去哪拿药?”
褚云扭过头,“上山采啊。”
“……”乔鹤在心里对他念了一百遍三字经,面上挂着虚弱的笑容,提醒道:“屋子后面,有银子,在那棵槐树底下。”
褚云雪白面皮,略显天真,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些钱,是留给我娶媳妇用的,给你花了,我媳妇怎么办?”
不就是这几日扫地狂野了一些,至于吗,睚眦必报,心眼险恶。
乔鹤自暴自弃地躺了回去,瓮声道:“行吧,我死了,咱俩便可以做鬼兄鬼弟,以后不用再受这生病的苦了。”
话落,听见一声轻轻的嗤笑,接着是脚步走动声,渐行渐远,直至耳边再无声响。
过了小半个时辰,乔鹤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屋后,那槐树下埋银钱的位置,并没有翻动过的迹象。
他大爷,褚云这个冷心冷情的家伙,真上山挖药去了。
乔鹤原以为二人经过这么多事,也称得上一句朋友,搞了半天,就他一人自作多情,这人是真拿他当狗养呢。
面对阴险狡诈,行事诡异的褚云,听不到心声后,乔鹤稍有差池,随时有小命不保的危险,这可完全打乱他“三年狗腿,五年兄弟”的战略步骤。
说起来,那听取心声的金手指,为啥突然就没了。
之前,必须在近距离才能听见,如今,二人即便面对面,他也读取不到褚云的心声。
是读心的能力消失了,还是褚云出现变化,令读心术无法发挥作用?
乔鹤思来想去,按照以往的规律,这读心术受制于距离,如果面对面还不够近,难道要相互触碰才可以?
本来嘛,好哥们之间碰一碰很正常。上大学时,天气太冷,他还和上铺挤一个被窝,抱在一起睡过。平时出去吃饭喝酒,虽然不会像女孩子一样手牵手,胳膊挽着胳膊,但也会勾肩搭背,犯贱的时候,还推来撞去,压来压去。
但这些要对褚云做的话,想到那张似笑非笑,阴森森的脸,你要是扑在他背上,给他一记友谊的拳头,他转头就能把你的心肝肺挖出来,所以,这种行为,无异是拍阎王爷的屁股,赶着投胎去。
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但乔鹤与褚云的肢体接触,近乎于无。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人本质就是一具行动自如的尸体,胆小如乔鹤,哪敢有事没事戳一下,这具一个不高兴就要带他走的尸兄。
可他现在迫切需要这个金手指,也许装作不经意碰一下胳膊,褚云不会一巴掌拍死他。
正想着,瞧见叶青青脸色沉郁的从门前走过。
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想起上次劈头盖脸的大骂,乔鹤也不敢多嘴,视线好奇地跟在她身后。
叶青青打开自家的院门,撇头,撞见乔鹤偷偷窥觑的目光,气火又涌了上来,一个箭步奔到篱笆旁,高声道:“你看什么,再敢用那种视线偷偷看我,本姑娘就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这也有错,乔鹤用手捂住眼,气虚的解释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脸色这么差,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对啊,她白日应该在镇上的绣坊上工,为何突然回来了。
“关你什么事,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我警告你,不准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叶青青气势汹汹的嗓音中,竟然慢慢夹杂了一丝哭腔,像是受了委屈。
乔鹤听着有些不对劲,放下手掌,目光露出些担心,“你没事吧,是不是在绣坊中,被别人欺负了?”
叶青青没有说话,可那双清泠泠的杏眼里,带了些愤怒和不甘。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苍白,一副病态的模样,皱眉问:“你又生病了?”
哎,这小姑娘,刚刚还气愤到路过的狗都要被她骂两句,现在又转而关心他。
乔鹤受宠若惊,嘿嘿笑了一下,“昨夜受凉,发烧了,没什么事,而且我发誓,我看你是因为好奇,没有别的想法,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叶青青哼了一声,没再理他,通身的沉郁愤怒,似乎消了一些,转身往屋里走。
乔鹤想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工,又怕惹来她的厌烦,讪讪住嘴。
中午时,村里人家升起袅袅炊烟,饭香味随风飘荡。
乔鹤完全不指望褚云能想起家里有个没吃饭的病人,颓然回到屋中,在灶台旁翻出一袋粟米,打开后一股放久了的陈年潮味,但包的很严实,没生米虫或者烂粒。
米应该没有过期之说吧,淘洗干净,放进锅中,又舀上一瓢水,费了好半天劲,点上火,乔鹤自力更生,烧火煮粥。
咕噜咕噜——
锅盖下冒出腾升的白烟。
打开锅盖,滚烫的热气争先恐后飘了出来,手背顿时一痛,青筋凸起的白皮,瞬间烫成红色。
乔鹤痛地扔下盖子,把手背插进凉水中,消散密密麻麻的灼痛。
“哪有把手放在锅中间的,不烫到才怪了。”叶青青倚在门框,看向他,面带无语,手中提了一只简单的食盒。
“你什么时候来的?”乔鹤现在多少有些狼狈,语气难掩尴尬。
“你烫到的时候,”她撇撇嘴,情绪不高,视线往屋里扫去,“褚大哥呢?”
“上山采药去了。”
叶青青哦一声,站在那里没走,目光失神地盯着乔鹤烫红的手背。
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乔鹤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不自在道:“你喝粥吗,应该熟了,哈哈哈。”
“这些米……”她看眼锅里金黄的稀粥,又看了眼灶台上,盛着粟米的布袋,表情难言,“好像是褚大哥留存的种粮,来年开春要播种的呀,你全煮上了。”
锅里的粥,散发热腾腾的香气。
灶底的火,还在燃烧着,生米已成熟饭。
乔鹤心脏咯噔一跳,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转念一想,褚云都变成鬼了,为啥还要种地收粮,而且,明年人已经在悬天门了,这些米也用不上。
不打紧不打紧。
只要在褚云回家前,把这些米全都消灭干净,他便永远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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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凑活过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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