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等宋择生询问打架的原因，宋予生自己开了口，“我打别的小朋友了，哥哥不生气吗？”
宋择生一手抱着他，一手在口袋里掏来掏去，他掏出一包软糖放进弟弟手里。
“哥哥给你买的，擦干眼泪就不许哭了。”
他动作轻柔地替弟弟擦着眼泪。
宋予生嘴角微微下耷，泪水又蓄满眼眶，“哥哥不生气吗？我打别的小朋友了……”
宋择生将他往上颠了颠，长舒一口气，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家弟弟可怜的模样：“那要你先说是什么原因，哥哥再考虑要不要生气了。”
提起伤心事了，小孩儿急促呼吸两声，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了。
“哥哥……我，小云弄坏了你给我的，生日礼物……”他抽泣着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来一个碎掉的玻璃挂件，是只小仓鼠，已经碎到看不出原形了。
宋择生看见弟弟包里的碎玻璃渣，顿时放大了双眼，他强压心中的着急与慌张，语气尽量柔和地问：“怎么把这些碎掉的都捡回来了？有没有伤到？”
他抓起弟弟的手查看，宋予生则一头栽进他的颈窝，“没……他把我的小仓鼠弄坏了哥哥……”
“好了好了，小予最乖了，哥哥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宋择生轻拍着弟弟的后背，话语里是不尽的温柔。
“嗯……”宋予生啜泣了一会儿，又说，“我今天也打他了。”
“也是这个原因吗？”
“不，”宋予生嘴巴高高撅起，生气又不满，“他今天笑话我了，而且哥哥昨天没抱我，小予心里难受。”
宋择生沉默半晌，揉着怀中小孩的脸蛋：“哥哥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打人是不对的。有矛盾我们就解决，不能用蛮力，小予知道了吗？”
宋予生狠狠摇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甩出去：“重点不在他笑话我，是因为哥哥没抱小予，没有将小予哄开心，小予才打人的。”
小孩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择生呆愣片刻，忽地笑出声：“是这个原因吗？”
“嗯！”宋予生重重点头。
宋择生揉着弟弟的脑袋，眼中盛满歉意：“那是哥哥不对了，哥哥给小予道歉，好不好？”
小孩摇头：“不用。”
“只要哥哥保证，下次还会第一时间抱住我就好啦！那样小予就会很听话的，不再做第二次。”他晃悠着两只小肉脚，黑葡萄似的大眼此刻弯成了小月牙，正对着哥哥甜甜地笑。
宋择生笑说：“只要抱抱，小予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呀？”
“嗯！只要哥哥抱抱就好～”
“那我们小予真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呢！”
“因为我是哥哥的小予呀，哥哥爱小予，小予就听话。”他将一颗软糖塞进宋择生嘴里，又趴回其肩膀，“小予最喜欢哥哥了。”
宋择生侧过头静静看着熟睡过去的弟弟，他找了一截长椅坐下，替怀中的孩子擦着口水。
“小予啊，要平平安安地长大，知道吗？”
小孩没回应他。
宋择生呼出一口气，眼泪不自觉地掉落，“哥哥只剩你了，你得平安快乐地长大啊。”
小孩窝在他怀里，呢喃出声：“哥哥……”
“哥哥在呢。”
他们皆失双亲，像两只流浪犬，只能互相依偎着取暖。
这年秋，宋择生提出来要分床睡。
宋予生说话还不利索时就撒娇说要跟着哥哥睡，宋择生自然是舍不得拒绝自己可爱的弟弟，于是这一睡，就是四年。
想着之前听到过有人说分床要尽早，让孩子早独立。
考虑到自己弟弟一和他分开就偷偷抹眼泪，宋择生觉得，早些让弟弟独立应当是好的。可不能让弟弟到十八还离不开自己，那就坏事了。
再三考虑后，他在这天晚上对即将爬上床的弟弟说：“小予从今天开始自己睡好不好？”
宋予生听到这话，怔愣在原地，粉嫩的小嘴巴微微张大。良久，他转过身，眼睛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他眼圈红红的，好似天都塌了。
“哥哥讨厌小予了吗？”
他顾不上穿鞋，赤着小脚扑进了哥哥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哥哥不要讨厌小予……”
宋择生将弟弟抱在怀里，轻轻地哄：“怎么会呢，哥哥最爱小予了。”
宋予生哼唧哼唧的，委屈的声音叫人心里发软：“那哥哥为什么要和小予分开睡？”
“因为你长大了啊。”他抚着怀中小孩的发顶，动作轻柔。
“那小予不要长大。”宋予生气鼓鼓的，“长大不好，小予不要和哥哥分开。”
宋择生在听到弟弟的话后笑出了声，他轻轻捏了下怀中小孩儿的鼻子：“怎么能不长大呢，小予总有一天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我一直跟哥哥生活不行吗？”宋予生抬起头，天真地问。
“可以啊，”宋择生答，“但要想变成男子汉，第一步是要坚强，第二步就是要自己睡觉。”
“小予不想成为男子汉吗？”他问。
“嗯……”宋予生思索了片刻，扬起了笑脸，“我要做男子汉！小予要保护哥哥！”
“那小予今晚自己睡，好不好？”
“好！”
宋择生将他放在床边，细心地给弟弟穿上拖鞋。
宋予生抱着自己的小仓鼠玩偶跑去了隔壁房间。
“哥哥晚安！”
“嗯，晚安，小予。”
宋择生看着弟弟的背影，眉眼带着笑，心中默默想，“哥哥哪里需要你保护啊。小予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够了。”
宋予生的小房间是哥哥布置的，他很喜欢。
他躺在铺着小仓鼠床单的床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宋择生的房门被打开，一个抱着玩偶的小孩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
“哥哥……”
小孩哭着，爬上了床，他边抹眼泪边小声地喊：“哥哥……”
宋择生睡眠浅，不等小孩喊第三遍他就醒了过来。
看着床头哭成泪人的弟弟，他心疼地将人抱进怀里，轻抚着弟弟的后脑。
“小予怎么了？”
宋予生哭得直抽气，心中还留有后怕，他哇地哭得更大声了：“哥哥，我做噩梦了……”
“小予害怕……”
他声音很小，双手不安地攥紧哥哥的睡衣，连最爱的小仓鼠都丢在了一旁。
“没事了，哥哥在呢，不怕不怕。”宋择生拍着宋予生的后背，替他顺气。
宋予生显然还没从梦中的恐惧中脱离，他吸着鼻子，又重重吐出不连贯的气：“要、要跟哥哥睡，小予要、跟哥哥睡……”
“好，今晚小予和哥哥睡，不怕了。”
宋予生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困意袭来，他在哥哥的怀中沉沉睡去。
宋择生长叹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弟弟红扑扑的小脸蛋上的泪水。
“小予……”
他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搂着孩子安静入睡。
宋予生在音乐方面倒真是有点天赋。他六岁这年在徐望的鼓舞下参加了一场比赛，一不小心拿了奖，虽不是金奖，但也很不错了，总之宋择生知道后高兴得一下午没听进课去。
高三学业紧张，不过好在宋择生打小成绩好，如今也是稳坐校第一的位置，直接被保送了。
国家最高学府，这事说出去谁不羡慕啊。于是宋烨娇给自己的外甥举办了一场宴会，她从来不是自谦的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外甥，当然要炫耀了！她就爱看一些没实力的人眼红。
宴会上的人，说着恭维的话，宋烨娇不厌其烦，艳红的唇越听越翘。
这场宴会结束不久，就又来了一场。
伴着高中生活的结束一同到来的，是宋择生的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十八岁……
十八岁是少年时代的结束，成年生活的开始。
时间不是温润的春雨，不是滂沱的夏雨。不是涓涓细流，不是湍急洪水。
时间只是行走的小鹿，时而奔走，时而停歇。
小鹿狂奔了六年的时间，在宋予生六岁这年，他的哥哥成年了。
宋烨娇很重视成年礼，她给宋择生办的成人礼很盛大，邀请了许多她在商业圈里相熟的商人。
“不是说以后想入这一行吗，自己把握机会。”
宋烨娇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孩子长了很多，现在已经高出她半个头了。
想那年，他不过一米六几的孩子。
“谢谢姑姑。”
“跟我客气什么。”
宋择生朝她一笑，少年青涩依旧，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衬得他略有些成熟，毕竟是成年人了。
他随手拿过托盘中的香槟，朝着人群走去。
各公司的董事、总裁，多多少少对他眼熟了，宋烨娇带他出席的宴会可不少。
他们也知道，这孩子有混商业圈的意思，同样有天赋。
于是一圈问候下来，大家都没有为难，宋择生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将那杯香槟原封不动地放回服务员手中的托盘。
“多谢。”
宋择生遗传了父母的全部优点，长相、身材、智商、情商，样样出挑。
他温润如玉，长相不刚不媚，瞧起来极为温和。
一双眼眸似春水，只是轻勾唇角，便能引得众多人来搭讪。
他受欢迎，他那仅六岁的弟弟同样是。
宋予生生的白嫩，一双乌黑水亮的大眼转来转去，惹得参加宴会的许多千金小姐少女心泛滥。
宋择生寻着弟弟的身影，却发现一群人将蛋糕桌围得水泄不通，他上前一瞧，果真发现了自家弟弟的身影。
小孩正端坐在蛋糕前，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水汪汪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四周。
好多人……
他看着面前一群漂亮姐姐，心中恐惧万分。
眼尾泛起淡淡的红色，宋择生知道，他弟弟这是要哭了。
众千金一看这可爱的小孩子红了眼，顿时慌了神，有的还想上去哄，但那孩子满口都是：“哥哥，我找哥哥……”
他下了椅子跑出人形包围圈，一头扑到哥哥腿上。
宋择生蹲下身，满眼含着温柔的笑意，他擦去宋予生眼尾的泪水，将人抱在了怀里。
“没事啊，小予不哭。”
他朝众位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不住各位，家弟还小，很怕生。”
“没事没事！”
各位小姐露出羞涩的表情，眼睛直直落在兄弟二人身上。
宋择生将弟弟放在角落的沙发上，“这儿有蛋糕，想吃就吃，哥哥一会儿得离开一小下，小予自己待着可以吗？”
宋予生撅撅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哥哥去吧，小予自己可以的。”
宋择生亲过宋予生的脸颊，他揉着弟弟的发顶，“小予真乖。”
他正欲起身，又被弟弟叫住。
“哥哥。”
宋择生低下头，宋予生亲了亲哥哥的额头，像小大人，可眼中却满是童真。
他傻笑着：“哥哥，生日快乐，这是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宋择生怔愣片刻，随即用手背挡在唇前，他笑弯了眼睛：“谢谢小予，这个礼物哥哥很喜欢。”
“乖乖等着，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好——”
宋择生起身，在众多人的注视下，稳步走到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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