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靥星觉得很不舒服。
身上沉沉的，像是黏上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可她没有感应到阴气的存在。
像是钻出草笼子的狗，不知道哪里黏上了虫子，发痒，但怎么都蹬不掉。
林靥星有些烦躁。
但忍耐已经是她下意识的行为，所以很快就把这点不适忽略了过去。
“日间部高三A班来这边集合！”
体育老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林靥星小跑到了集合点。
和她这种孤家寡人不一样，班上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团体。
她没打算强行融入，找了个角落站着自闭。
“今天我们学的是橄榄球的基本规则……”
身材健美的体育老师站在前面讲解规则，底下的学生却早已心猿意马。
他们的目光越过老师，齐刷刷投向旁边。
橄榄球社的社员们正在热身，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帅哥旁边又是一个帅哥，看得人大饱眼福。
优秀的视力让林靥星能清楚看到远处的场景，穿着橄榄球服的男生们分成了两派。
杰兰特的对面站着一名红发少年，桀骜不驯的脸上满是不悦，他推了一下杰兰特的肩膀说了些什么。
乔蒂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们看，朱利安大人和杰兰特大人吵起来了！”
朱利安？
林靥星有印象。
原来这就是那个败犬——啊不、忠犬帅哥啊。
眼看着夜间部两位贵族的冲突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体育老师也没勉强。
“好了好了，大家自由活动吧。”
大部队一哄而散，都跑上了看台。
林靥星也随大流去围观。
橄榄球社的人分成了两队，各自换上了不同颜色的头盔。
“怎么突然开始比赛了？”
乔蒂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听隔壁班的人说了，杰兰特大人和朱利安大人打赌，谁赢了谁就能跟莉莉娅约会。”
“哇，好浪漫！”
“呜，两个大帅哥争一女，这样的梦我也想做。”
乔蒂调侃道：“希诺女生里有谁不想成为莉莉娅呢。”
有人看了眼角落里的转学生，“说不定某人那见不得光的虐猫手段，就是想要夺取莉莉娅魅力的邪术呢。”
乔蒂推了推眼镜，把目光移到唯一的东方人身上。
明明是希诺学院少见的东方人，清纯可爱的外貌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性格温和，脑子也好。
正常情况下，林靥星的校园生活都不会过得太差。
偏偏得罪了莉莉娅。
乔蒂摇了摇头，她的校园生活彻底完了。
得罪莉莉娅最可怕的不是被她的后援团报复，而是看着所有人都踩在你的身上捧着她。
明媚可爱的莉莉娅让你变得一无是处。
你的朋友，你喜欢的人，曾经站在你身边的那些人，都会离你而去，转而成为莉莉娅的拥趸。
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会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心性。
乔蒂见过太多这样的女生了，所以她对林靥星有着微妙的同情。
就像对之前那些得罪莉莉娅的女生一样，她觉得自己又在见证一场摧毁人性的霸凌。
太可怜了。
乔蒂看着黑发少女，唏嘘地想道。
她一定很羡慕莉莉娅吧。
-
林靥星只觉得无聊。
球场上，蓝色头盔和红色头盔互相撞来撞去。
体育老师的橄榄球规则只讲了一半，她根本看不懂。
果然，她还是喜欢简单明了的搏击类竞技，谁倒地谁就输。
看不懂球赛那就吃瓜。
林靥星竖起耳朵，偷听附近人的讨论。
朱利安和杰兰特同样是橄榄球社的王牌选手，更戏剧性的是，两个人的位置重叠，都是四分卫。
所以这两个人不单是情敌，在竞技上也是死对头。
两个橄榄球社王牌和甜心校花的爱恨情仇。
林靥星的脑中自动闪过无数青春校园剧bgm。
“莉莉娅的手段真高啊，一边勾着杰兰特大人，另一边还能让朱利安大人对她恋恋不舍。”
“何止这两位呢，你瞧加斯少爷那死心塌地的样子。”
林靥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见那个放死老鼠的少年正在莉莉娅身边说什么，把少女逗笑了。
多纯爱啊。
如果这份纯爱没有用在搞霸凌上就更好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生小跑过来，小声说道：“林同学，老师叫你去器材室拿橄榄球。”
林靥星沉默，林靥星叹气。
女生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得太过明显，找的借口也很蹩脚。
体育老师正在下面跟一位身材火辣的女老师搭讪呢，哪来的功夫让她去拿橄榄球。
“林同学……”
女生吞了吞口水，表情有些慌。
“好的。”
林靥星打断了她的话，“我马上就去。”
女生松了口气，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靥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大家也不熟。
器材室的位置在最左边，林靥星脚步沉重地走过去，心情和夜色一样黯淡。
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来了。
似乎每一个校园霸凌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天龙人少爷带着跟班们在器材室前堵住被霸凌的倒霉蛋。
林靥星驻足回头，果不其然，身后跟着加斯和他的跟班们。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深灰色的眼珠子像没有感情的石头。
“有事？”
那种没有被看在眼里的感觉又来了，让加斯原本就不爽的心情瞬间怒火飙升。
“F*ck，区区一个庶民，凭什么看不起我！”
林靥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懂对方的怒火从何而来。
不过也是，都搞霸凌了，脑回路就不可能正常。
数不尽的贬低进入耳中，林靥星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模样。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加斯更气了。
该死，这个女人简直跟石头一样！
林靥星看着摇曳的灯光，游弋的目光突然定住。
耀眼的金色在二楼廊柱间一闪而过，即便距离很远，她仍然捕捉到了。
那如梦如幻的璀璨金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是陛下。
少女死气沉沉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颓唐的情绪转瞬之间点燃。
陛下居然也来体育场了吗？
林靥星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去见他。
原本跟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女突然动了起来，试图往外走去。
加斯的脾气本来就暴躁，见状挡住她的去路。
“想跑？落在本少爷的手里，今天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被挡住了视线，林靥星不耐烦地说道：“让开。”
这语气让加斯恼羞成怒。
一个庶民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
眼前的林靥星仿佛跟另一个人重叠在一起。
该死的朱利安，从他身边抢走了莉莉娅！
“抓住她！”
两边的跟班听到他的命令，抓住了林靥星的胳膊。
加斯的表情无比狰狞，让本来算得上帅气的面容格外扭曲。
“啪！”
巴掌落在了林靥星的脸上，把她打得偏过头去。
她天生痛觉神经迟钝，所以没有感觉到痛，只觉得不耐烦。
眼前人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和德雅的那对双胞胎少爷一模一样，天天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总来针对她。
这种时候她应该做什么？
按照常理，她好像要生气地反抗……吧？
——“霍尔少爷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吧。”
——“林靥星，反正你不会痛，你就忍一忍吧。”
回忆里沐妙的声音再度响起，林靥星闭了闭眼。
她好像又被拖进了冰冷的河水中，无穷无尽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是啊。
反正她不会痛，只要忍忍就好了。
“呵。”
少年的轻嗤声拨动凝固的空气。
林靥星抬起头，黑暗里，金发少年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陛下。”
她喃喃道。
国王陛下坐在栏杆上，俯首看众生的戏码。
他穿着黑红配色的夜间部校服，和古希诺服饰时的高贵神性截然不同，摇身一变成了游戏人间的贵族少爷。
乌瑟永远是坐庄的上位者，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目睹少女被欺凌时，都生不起同情心，反倒是挑剔起她的模样。
“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
林靥星看着他，呆呆地道歉。
“对不起。”
“靠，这女人干嘛对着看台自言自语啊？”
有人推了她一下，嘲讽道：“在对谁说对不起呢，不会是什么想象中的情人吧。”
加斯：“噢，不受欢迎的阴暗女总爱想象不存在的王子。”
“哈哈哈，加斯你嘴太毒了吧！”
不存在？
林靥星怔住。
怎么可能呢？
她看着自己的太阳，看着他冷漠的神态。
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在那里。”
“你说什么？”
少女的眼白被黑色吞噬，看向喋喋不休的冒犯者。
轻柔的声音带着偏执的疯狂。
“你怎么能否定他呢？”
怎么能，轻易就否定她的太阳啊。
疯狗露出獠牙，一瞬间就挣脱了束缚。
一把抓住加斯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
只要杀了他，就没有人能否定她的陛下了。
她突然的暴起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加斯被撞得头晕目眩，尖叫道：“快来救我！”
一个男生拿起旁边的灭火器砸在少女的头上。
头上遭到重击，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但林靥星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依旧抵着加斯的头往墙上撞。
跟班们见加斯的头都撞出血了，头皮发麻。
要是加斯出什么事，他们都得死！
“这女的疯了，快阻止她！”
有人伸出手，想要抓住林靥星的肩膀。
“咔！”
头顶的灯突然爆开，血色的雾气充斥着整个空间。
刚刚还想抓住林靥星的男生们突然都倒了下来，像中了麻药一样无法动弹。
加斯也不叫了，整个人都吓得蜷缩起来。
不可知的怪诞降临于此，本能的恐惧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
林靥星却如同置身温暖的羊水之中，暴走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了下来。
她把碍事的加斯随手一扔，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国王。
少年坐在栏杆上，愉悦地晃动腿，脸上挂着看戏的恶劣笑容。
林靥星伸出手，急切地想要确定他的存在。
“陛下，你在这里吗？”
乌瑟耸拉着眼，不悦地说道：“蠢狗，你是在否定我的存在？”
尊贵的国王陛下很生气，冷眼看狗，把林靥星看得缩起脖子。
她滑跪得无比熟练，“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轻易动摇对您的信仰。”
信仰？
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乌瑟像听到了什么糟糕的笑话，笑得格外恶劣。
他伸出手，凭空拿出一把华丽的匕首丢到场中。
暴戾的国王下达命令。
“杀了他们。”
林靥星握紧手中的匕首，沉默不语。
乌瑟注视着她犹豫的脸，神色变得冷漠。
如果她下不了手，他就杀了她。
——他不需要任人欺负的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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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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