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本是温将军家的嫡女,原名温若姒。”
“温将军?”
裴珩皱着眉坐直身子,大奕朝开国皇帝嘉奕帝的得力干将就是温耀将军。
温将军在战场上骁勇杀敌,歼灭敌人无数,战功赫赫,被后人誉为鬼面杀神。又有传闻温将军膝下育有一女,全将军府将其捧为掌上明珠。
此女骄纵任性被宠上了天,在盛都城可以说是横着走,无人敢招惹。
“我之前在宫中有所耳闻,温将军全家一夜之间莫名被大火烧尽,全府上下上百口无一生还。”
“那阿姒姑娘她……”
“大小姐也死于那场大火。”
喻飞看着窗外飞过麻雀,叹气道:“详情我也不知,毕竟那时我还没出生。”
“我的曾祖父以及祖父都在将军府做事,世代侍奉温家人,到我这一代自然也需要侍奉大小姐。”
凉风吹进窗脚,拂过地上的大氅,火盆里依旧烧着银丝碳,屋内暖洋洋的。
“我父亲在世时,就教导我尽量长寿些,这样才能多陪陪小姐……”
说到这喻飞稍许哽咽,尔后又叹了一口长气。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走马灯的事我知晓得也不多。自我出生起那盏灯就一直陪着大小姐,我猜大小姐行走世间两百年,或许跟走马灯有关。”
“走马灯能进死者生前记忆,大小姐以此来解祟,不过这好像是大小姐跟望天司的什么约定。”
裴珩揉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既然若姒存在于世间这么久,为何从未有人提过?
他曾经,明明问过,可望天司的人却只字未提?
本以为问了喻飞他便能更了解她,可现在好像并不这样。
“三殿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也进走马灯?”
喻飞收敛了情绪,裴珩重新换上散漫的笑意,“放心,喻大人只要按我说的做……”
夜里下起了小雨,雨滴砸在歪脖子树的嫩叶上滑落,滴在了若姒撑着花青色的伞面。
黛色的绣花鞋踏上台阶,收伞之时腰间的墨色走马灯一览无余,若姒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朝跟前喻飞道:
“这是何物?”
“好东西!”喻飞双手捧着个玉葫芦,葫芦只有拇指大小,上面缠着的丝线,“大小姐,你看,这红丝线是我特意去求的平安线。”
“我不会死。”
“……”
喻飞硬着头皮继续道:“大小姐,你就收下嘛,保平安的反正寓意很好!”
若姒将伞放在墙角边,接过葫芦,葫芦质地普通长得也不是很好看,确实像喻飞会买的东西。
虽然她从不信神拜佛,但喻飞的心意她自己会收下。
“大小姐,这葫芦定能保你平安!”
若姒将葫芦收进袖中,随手把腰间的烟斗抽出,转身之时,喻飞飞速在前面推开了门。
屋里只亮了一盏昏黄的烛灯,以烛灯为中心的光圈下躺着钱云云那张可怖的脸。
窗外阴风凄凄,窗内若姒悄然走到钱云云身边,昏暗中,烟斗下的莲花状走马灯移动至钱云云的额间。
“大小姐,你注意安全……”
喻飞话音未落,走马灯在尸体额间一点,莲花忽而绽开。
一缕黑烟飘起,盘旋在莲花花芯之上,走马灯瞬间被点燃,浓黑色的火苗跃于花间,重瓣莲花的花瓣从墨色转为了昏暗又流动的红色。
忽而一股混杂着潮湿味的风吹进,若姒宛如烛灯的火苗熄灭般,消失不见。
殓尸房内忽而一片死寂,晃动的烛光被吹灭,喻飞随意找了个地方站定,紧张地望着虚空,似乎在等着什么。
与此同时,走马灯内,天空一片赤橙之色,好似燃烧的火焰,无穷无尽。
若姒将烟斗插回腰间,莲花状的走马灯绽开,黑色火苗跃于灯上。
周边传来阵阵叫卖声,与现实中的梦溪县无异,却是钱云云的生前记忆。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回忆的倒放。
“阿姒姑娘。”
这声音?
在一众嘈杂的叫卖声中,若姒顿住脚,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人群中之中裴珩一身墨色长袍款款而来,嘴角噙着笑。
裴珩?
在走马灯里遇到熟人是常有的事,若姒未打算搭理,又走了一两步身后传来阵阵咳嗽。
“阿姒姑娘,等等我。”
裴珩小跑两步上前,直接拦住了若姒的去路,在裴珩靠近的瞬间若姒陡然皱眉。
不对,走马灯倒放的是钱云云的记忆,按理说裴珩出现在小石街,只能代表现实中的这个时候他也出现在这里。
可是,这个时候的裴珩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谁?”
若姒顿时冷声,腰间白烟暴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裴珩的脖颈,收紧!
“阿姒,姑娘,我是裴珩……”
窒息感扑面而来,即使因缺氧脸颊憋得通红,但裴珩依旧温和地将攥着的黑色牌子往前递。
若姒垂眸,在目光触及到黑色筏子的时,眸光一惊,下意识地收了手。
缠在裴珩脖间的白烟消失不见,随即他又猛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
看着手里的筏子若姒皱了皱眉,语气冷淡,“你是怎么进来的?”
“禁筏”是走马灯里的东西,只有外来人才能看到,既然裴珩拿着筏子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他不是走马灯里的回忆。
“咳咳咳……”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约摸半柱香前我正坐在客栈中准备休息,谁知忽然眼前一黑,就来到了这里。”
裴珩不疾不徐地解释,目光打量着四周,面色茫然,“阿姒,请问,这是哪啊?”
若姒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第一次有活人进走马灯,裴珩要是在灯里出事,裴老头和望天司可不会放过她。
但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若姒揉着太阳穴,抽下走马灯下的铃铛塞到裴珩的手中,“这里是走马灯的世界,也就是钱云云的记忆。”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从现在起你必须跟在我身后,别在灯里轻举妄动。”
若姒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若是死在灯里,可别赖我。”
裴珩面色恐惧地看着周围,好似真被吓着了般,干脆地答道:“好,都听阿姒的。”
若姒拿着黑色的“禁筏”继续朝前走,筏子上面竖着写了三行字:
不许睡觉
不许唤其全名
不许杀人
裴珩偏头,若有所思地问道:“阿姒,这筏子上写的是何意?这又是何物?”
若姒将筏子收进袖间,“这是钱大小姐给进她记忆的人布下的禁令,咱们进到她的地盘,自然要遵守她的要求。”
裴珩了然地点头,“那若是不遵守呢?”
“死。”
若姒毫无感情地吐出这个字,其实她并不知道违反“禁筏”会怎么样,因为她从未违反过。
但走马灯里的世界是死者的世界,违背禁令,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而三皇子这么弱不禁风,就算不是太厉害的惩罚,估计也抗不住。
后于若姒一步的裴珩眼底闪过兴致,却转瞬即逝,“既然这样,那裴某的性命可就交过阿姒了。”
他语气带着害怕,嘴角却不经意上扬,“我定会遵守筏子上的内容,但这第二条是何意?”
若姒随之摇头,“我也不知,但安全起见,我们彼此都不要喊出任何人的全名。”
“好。”
天空的赤橙色染得街道的光线偏红,远远看去,狭小的街道好似被笼罩在一片红色的曦光中。
若姒黛青色的裙角扫过橙红色的光,她继续解释:
“你手里的铃铛能保你一次不死,切记随身携带。”
“好。”
“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找到‘怨筏’。”
裴珩不解,“这又是何物?”
若姒停下脚步将刚刚放进袖间的“禁筏”又抽了出来,“就是跟这个差不多大小的筏子,上面会写着钱大小姐的愿望,只要完成那个愿望就算解祟成功,便能出去了。”
“原来如此……”
裴珩还想说什么却被若姒打断,“不要觉得很简单,我们只能在走马灯里待两日,而‘怨筏’可能藏在梦溪县的任何角落,而且知道后也不一定能实现愿望。”
她进走马灯已经很多回了,想起五十年前,她就恨!
某次,好不容易在牛棚里找到“怨筏”,但看清上面愿望时,她恨不得将死者从土里掘起来再补两刀。
“怨筏”上的愿望是想让自家怀孕的小母狗立马下崽。
呵呵,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自己与那只黑白小母狗对视时的生无可恋。
人家狗妈才刚怀上小狗半月,她怎么让它下崽!?啊!?
诸如此类的愿望实在太多,什么让死去的大鹅一次下五十个蛋、让眼瞎的娘亲拥有千里眼、让落榜的自己当上皇帝……
她虽不是人,但也不是神,要真能做到这些逆天的事,她早就风光快活去了,哪至于现在都被走马灯约束着?!
若姒幽幽地看了眼旁边的裴珩,“你最好祈祷钱小姐的愿望很正常,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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