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出门儿，一地的文件在地上等着他。
顾流真的有点惊讶了——开时停了？这都几分钟了，你们俩捡个东西还没捡完吗？
卫风和温拿转头看到顾流，都有点尴尬，两个人更急了。
顾流仔细地移开脚，跨过去，避免自己踩到地上的东西，他才不关心这两个人。
只是有这两个人挡路，他想偷听的难度就骤然增高了。
表面平静，其实他内心已经急得上蹿下跳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贺清这通电话很重要。
然而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还挡在必经之路上，自己听墙角的动作不是非常显眼吗？
好不容易挪过去了，门把手却拧开了。
顾流急速地蹲下，帮两个人捡东西，装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
贺清继续干活去了，顾流转身，郁闷地磨了磨牙。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顾流点开手机，焦躁地刷了几下。
娴熟地点开某罪恶的黄色软件，周边新开了一家店，评价很高。
他滑到评论，第一条就是：“鸡有鸡味。赞！肉质特别鲜嫩！”
顾流心道：不会是托吧？
顾流戳了好几下那条评价。
顾流继续往下滑了几条。
顾流心动了。
他豁然开朗了：只要哥们不做犯法的事，自己什么底不能给他兜住呢？
他偷偷地在桌子底下跷二郎腿。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顺理成章地、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带着贺清去吃农家乐。
顾流想了一下，给卫风发了消息。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搞一个团建？”
卫风很爽快地回复：“你是想周六还是周日啊？”
顾流：“要占用双休时间吗？这不好吧，我们还是工作日团建吧。”
卫风真挚道：“你可真是个好老板。”
顾流有点脸红，其实他只是想跟贺清一起去吃走地鸡。
现在为了掩人耳目，却把大家都带上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顾流发现卫风对这件事还挺热衷的，于是就给了个地址，让卫风去联系大家了。
自己乐得清闲，只要付钱就可以了。
卫风也没多想，觉得反正是顾流喜欢的东西，虽然菜不一定好吃，但是看着是绝对差不了了。
于是，他就欢快地去联系大家了。
接下来的事，就由卫风一手操办了。
听见在工作日带薪团建，大家自然也是乐意的，事情很快就拍板下来。
第二天，一帮人花了两个小时坐车，跋山涉水去吃走地鸡。
这时候，顾流才知道原来这具大少爷身体，特别娇弱，还晕车。
顾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把脑袋靠在车后座，后脑陷入了一片绵软之中。
头更晕了，哕。
于是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他把头靠在了窗子上，车辆嗡嗡地震，时不时路过个减速带，顾流的脑袋都要被震麻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乒乓球，被球拍颠着，哒哒哒哒哒的，他简直要把自己倒霉笑了。
贺清转头，看着顾流难受得不行。
轻声道：“靠在那边不舒服，你要不……”
贺清犹豫了一下：“靠在我肩膀上？”
“呃，这不好吧……”
“可是我看你很难受的样子。”
“那，好吧。”
推拉也推拉过了，清冷的人设的保持住了，顾流也懒得装矜持了。
他就等着这句话呢，表面嫌弃，内心高高兴兴地就把脑袋凑贺清肩膀上了。
还主动蹭了蹭，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顾流一边高兴，一边又止不住的郁闷。
唉，要是以前，哪儿还要他问啊，自己老早就靠上去了！
顾流觉得自己就跟祥林嫂似的。
天天把“要是哥们没怎么怎么样，我就能怎么怎么样”在心里反复念叨。
人设是高岭之花真的好烦啊！如果下个世界是没皮没脸，啥都能干就好了！
到了地方，大家陆陆续续下车，看见是个生态农庄，很新，开张不久。
只是名字好听一点，大家都知道是农家乐。
卫风转头，就看见顾流病恹恹地从车上下来，还是贺清搀着的，搀到一旁吐去了。
他的眼神掠过这两人，就落在了另一边的女生身上。
“温…小姐，你还好吗？”
温拿兴致勃勃，听见卫风的话一愣：“啊？怎么了？我很好啊？”
吐完后，顾流又活了过来，他就是奔着土鸡来的，人一到，立刻开席了。
散养的走地鸡和养殖场的白羽鸡口感不一样，土鸡的肉结实有嚼劲，口感也很鲜。
吐完后，顾流也饿了，他吃得很开心，觉得自己是来对了，那条评价果然没错。
而且，本来顾流就是奔着食材来的。
现在，他发现这家厨师的手艺也很棒！
顾流兴奋转头，就想让贺清偷个师，刚要开口突然想了起来，哥们失忆了！
贺清一直对吃饭没什么兴趣。
食物这种东西，只要能做得咽下去就行，不过，他也能吃出来这顿饭还是不错的。
至少，他隐约能感觉得出来顾流身上的那股愉悦。
吃到一半，顾流转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
贺清刚要开口，顾流的脸瞬间就垮下去了，头也转开了。
贺清垂下眼睛，眼睫遮盖住了一片疑惑与落寞。
这种时刻出现得太多了，有时候他几乎生出一种错觉。
顾流在透过自己，去看另一个人。
一筷子食物送进嘴里，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吃了顿饭，顾流就生龙活虎起来了，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更好看了。
大家也有自己的活动，比如喂喂鸡喂喂羊钓钓鱼，或者去果林里摘点果子。
天天坐办公室里腰肌劳损，现在在农家乐干点农活，大家也觉得挺有意思。
抱着小篮子咔哧咔哧啃自己从树上刚摘下的果子，也挺好玩，就是消耗体力。
除了几个窝在沙发里打牌的，大家就想着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大白天，也没人想去唱k，听见老板说附近有座庙，挺灵的，正好可以去拜一拜，大家就又来了兴致。
顾流也去了，毕竟来都来了。
只是这回，感觉不对劲的变成贺清了。
他一踏过门槛，就闻到了空气中愈加浓烈的香火味。
听见寺庙内僧人的诵经声，只觉得头脑愈发沉重，昏昏沉沉的，眼皮愈发沉重。
顾流在别的事情上，或许有点无所谓，但是在贺清身上，他是保持了十二万分的敏锐的！
顾流心里一跳，扶着贺清的胳臂问：“你怎么了？”
贺清摇了摇头，勉强站直，避免自己太重压到顾流。
“不清楚，突然间好晕。”
顾流心中一凛：“难道你是食物中毒了？我们快点去医院！”
贺清笑着安抚顾流：“不是，应该没有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有点困而已。可能是到这个地方，突然就放松下来了吧。”
顾流转头看看四周，这小黄墙，这小红瓦：“放松？”
贺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些经文，我总觉得特别熟悉，好像还能跟着唱出下一段。”
说着，贺清就跟着念了一下。
顾流眼皮一跳。
众人一惊，边上的和尚更是一惊——这还是梵文版！
“施主这是有佛缘啊！要不要……”
“我靠，不得了了，给我遇上真的了！合影，发个帖！”
在一片乱七八糟之中，只有顾流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尬到脚趾扣地。
迅速地把手机本地下载的两段音频删了，把音乐软件也卸载了。
毁尸灭迹，做得非常顺畅。
顾流上前一步，跟拍照的人道：“记得马赛克！”
然后又把那些和尚挡住，抢先道：“放弃吧，他不会去当和尚的！”
虽然当了和尚，哥们绝大概率不会干坏事了。
但是更大的问题在于……
贺清有没有佛缘，那自己还不知道嘛！
就因为自己每天都把手机放在贺清枕头底下放佛经，现在音乐软件的每日推荐都变得清心寡欲了！
顾流虽然不信这个，但是也不想冒风险。
要是佛祖知道贺清天天被自己灌耳朵，那不就坏事了嘛！
和尚们对视一眼：也没说要他来当和尚啊？
现在这个年代，想当和尚也是很有门槛的！出家也是要有编制的！
而且，这可是直属单位！
为首的师父笑道：“误会了，我看这位施主很有佛缘，想送这位施主个东西。”
顾流继续警惕：“不会要填写手机号和身份证号吧？”
这骗局，该死的熟悉！
顾流小时候看许仙剃度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现在连装都不敢装了，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哥们就被拉走剃光头了。
白富美挡在一米九的黑皮壮汉面前，跟母鸡护崽似的，整个场面特别滑稽。
那和尚微笑着拿出个手串，递给贺清。
顾流瞄了一眼，感觉是那种义乌小商品市场四五块钱批发的，稍稍放心了。
看着不像有古怪，应该就是单纯送的。
想想也是，要是和尚这么厉害，能诅咒人还在庙里待着干什么？
这么厉害的话，随便去诅咒几个有钱人不好吗？
其实在现实生活里，顾流和贺清也去过寺庙，班级团建路过，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了下。
香火还算旺，除了手串，也有很多好看的纪念品卖。
如果是便宜的，顾流就直接买走了，可惜小一百，他就拍了个照，去拼多多上搜照片。
但是居然价格差距这么大，也就没兴趣买了。
四六级考试之前，顾流还拉着贺清去庙里拜了拜，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在管辖范围里。
现在，顾流捐了四位数的香火钱，在缭绕的香火之中，他严肃地上了炷香。
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头，态度甚至比六级考试之前来拜那次还要虔诚。
他真心实意希望贺清能渡过难关，早日跟自己回到现实世界。
别人看顾流这么虔诚严肃的样子，也没多想，都以为他是在祈祷游戏能成功开发。
这时，贺清手机响了，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看了一下，就转到了角落。
“喂？嗯，是我。”
顾流上完香后本来心境很平和了，结果转头一看哥们没了，心率又飙升了！
好容易找到了人，他猫在墙角，鬼鬼祟祟地偷听电话。
听了一通，加上自己知道的剧情，顾流也大致能拼凑出来了。
贺清的父母死了，但家里人也没都死绝，他是被亲戚踢皮球扔在孤儿院的。
而现在，那些亲戚要贺清还“据说是父母欠下的债”，听情况，已经要债要了好几年了。
还是高利贷，现在利滚利，已经滚了不少数目了。
顾流气得不行，嘴唇都气白了。
小时候这些亲戚让他过得这么惨，现在看见贺清长这么大能爆金币了，吸血虫就贴上来了，哪有这种好事？
鬼知道是不是欠的债，还是“被欠的债”。
顾流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许多。
他从墙角转出来，开门见山道：“不小心听见你的电话了……这钱我帮你还了。”
还是息事宁人吧，能用钱解决的小事，就别变成大事。
贺清见到顾流，一开始是惊讶，后来就开始笑。
“不用，其实我已经搞到了一些信息，就等着举报了。他们的公司并不合法，只是有保护伞。”
看顾流还不死心，贺清继续道：“这种高利贷，我本来也没想还。而且，这么多钱，我向你借了，多久才能还上呢？更何况，这些人的胃口是喂不饱的。”
顾流有点无奈，这年头想送钱给别人都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他憋了半天，才道：“你有把握就行，总之，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
说着，赌气似的转身走开了。
贺清的眼神更温和了，他下意识想去拉顾流的手，半路却又突然回过神来，手缩了回来。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你。”
虽然表面上这事儿过去了，但是顾流却暗地里把这事记下了。
高利贷、举报、保护伞……这种事，他一个人真的能搞定吗？
嘻嘻哈哈的，剧情里还不是死得很惨……
不管有没有问题，一定都要小心！
顾流握拳，在墙壁上狠狠一砸！
不行，等回去了，他就要翻监控！
扫清一切回家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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