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珠珠急匆匆地冲向主殿，背后扬起一路尘土。她来到主殿后方，共有黑瓦白墙红木门的大开间两间，和十几间小房间。
两个开间一间是膳堂一间是堆放香火蜡烛的仓库。
主殿后面是庙祝及其弟子生活的地方。庙祝在以前是庙里掌香火的人，相当于古庙的管理者。
林珠珠到达后院时，房门都是紧闭着的，木门上沾着一层厚重的灰，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她来到最大的一间房前，仗着纸片身，从门与地板间一条细缝穿了进去。
屋子里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林珠珠纸手上亮起一道火光，整间屋子亮堂起来。
地面角落里发出好几道窸窸窣窣的声响，林珠珠看见好几只蟑螂慌忙逃窜，躲进了一堆黄纸蜡烛中。
顺着纸钱往上移，她抬脸往上望，光线抵达的地方，红纸制作的童男童女正与她隔空相望。
乍然在庙里见到同胞，林珠珠警惕后退。发现只是纸人后，横线眉皱成波浪状。
庙里出现纸人不奇怪，有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叫“纸人灸病”。信徒会在庙里的神树前粘贴纸人，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点香火灸病，算是祈祷身体康健的一种方式。但这些纸人为什么都点了眼睛？
祖宗留下的规矩，纸人不点睛，纸马不扬鬃。纸人被视为阴阳之物，既为阴亦为阳，属于半死不活的一种状态。给纸人点睛，相当于给它附灵，跟林珠珠此时的状态有点像。
纸人有灵，灵便是鬼。有驭鬼者在这生活过。
林珠珠从门缝底下钻出来，蒋白术和齐良工在门外等她许久。齐良工一见白色的纸人从门缝底下丝滑而滑出，激动道：“林大师，您的纸人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白色纸人好像白了他一眼。他也不明白怎么能从简单的工笔画五官里看出白这个动作。
纸人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点了睛的纸男纸女。”
蒋白术指了指另外一间开间，“你去这间看看。”
林珠珠定定地与蒋白术对视，两条眼睛横线聚成两个点，使劲往眉毛上靠。这回齐良工瞧清了，这纸人真会翻白眼，还给了林大师一眼刀！他简直开了眼了，“林大师，您养的小鬼也太有灵性了。”
蒋白术嘴角拉扯两下，算是附和。纸人是人的灵魂体暂时附着在纸上，与真正的小鬼有天壤之别。
最直观的，小鬼受驭鬼者控制，如同提线木偶，无法自身产生表情动作。一举一动都是驭鬼者的命令。
想到房内的点了睛的纸人，它们是驭鬼者的标志，或者说是武器也不为过。驾驭的鬼等级越高，驭鬼者的实力越厉害。
齐良工内心惴惴，“听说很久之前，你们圈子有个特别厉害的驭鬼者，手下小鬼无数，还有红衣这样的大鬼，不知道是真是假。驭鬼者这么厉害吗？”
假圈内人·蒋白术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避重就轻道：“并不是所有驭鬼者都厉害。驭鬼一道，威力虽强，却也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会被手下鬼反噬而死。大部分驭鬼者连煞鬼都没收服，就见阎王去了。”
“那就好，”齐良工道，他可不想在完成工程与得罪驭鬼者之间选择。
林珠珠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她拍了拍纸身的灰，表示里面是个废弃饭厅，没什么好看的。
蒋白术蹲下身子，几乎趴在地上与她平视。他突然的行为，吓得林珠珠慌忙后退，几乎贴在门上，像只炸毛的猫咪。
黑色瞳孔里爆发出笑意，蒋白术轻声细语，“打个商量？”
纸片脸上眉头斜飞，唇角向下，阴沉的可怕，“什么商量？”
蒋白术指着另外十几间紧闭着的小屋，“你把那些也一起探了呗。”
纸片人后脚用力，跳上他的衣领，用力拽住，“你真把我当你属下了？”
胸腔传来震动，拽着的衣领起起伏伏，都是少女爽朗的笑。蒋白术捏住纸人，食指轻轻一弹，“辛苦你了。”
尼玛。纸人顺着指尖弹出的力道在空中翻滚几下，落在地上。视线与罪魁祸首对上，似有火花飞溅。
齐良工察觉到蒋白术与纸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悄声道：“林大师，您这纸人怎么了？”
蒋白术笑道：“是我不够礼貌，惹她生气了。”
齐良工睁大了眼，“啊？纸人还有脾气？”
蒋白术蹲下身子，双手合拳，拱了拱手，“拜托了。”
齐良工才听到纸人轻哼一声，收回了欲喷火的视线，转身钻入屋子。他挠了挠头，还真有脾气啊。
太阳西沉，等林珠珠探完全部房间，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古庙荒废了很久，没有通电，庙里也一片漆黑。
齐良工用手机打着亮光，低着头，有些丧气。根据纸人的消息，后院除了找到几个点了睛的纸人外，再没有其它东西。简而言之，整座古庙，就是一间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庙宇。
没有线索，工程能不能继续进行，还会不会出事？齐良工心里没谱，“那我明天先喊工人开工看看。”
兴许是他的状态太过低落，林珠珠瞥了两眼，安慰道：“古庙没问题，也许问题出在人上。”
齐良工想也不想否定道：“不可能，我的人不会有问题。在古庙出事的工人不止我这一家。”
林珠珠踩着蒋白术的肩，翻了个白眼，“谁说一定是你的人了。”
蒋白术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有其他人？”
齐良工大叫，“一定是那个驭鬼者！”
“不一定，”林珠珠道：“香火仓库里的纸童上的灰尘厚的跟穿了一层灰衣似的，纸身颜色也褪色的厉害，底下部分的纸片脆弱的拿人手一碰可能就得碎了。”
“说明，这个纸童起码存放在这有几十年的光景，它的主人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齐良工无奈，“那不是连最后一点线索都没了，我这工还开不开。”
“开吧，明天我来看着，”蒋白术道。林珠珠有句话说的对，古庙没问题，事可不就出在了人上。
齐良工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齐良工将两人去宾馆休息后，没有回家，而是又驱车前往当地一家医院。
他停好车，轻车熟路的从医院门口的水果摊买了点水果，看望几个受伤工友。他手还没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房内一阵吵杂。
“哈哈，你输了，快给钱。”
“不算，再来一局。玛德，老子手气太背。”
“不得，先给钱。”
“给给给，发牌。”
齐良工靠近围成一圈打牌的病人，重重哼了一声，怒骂道：“打什么打，受伤了还赌钱，让你们婆娘知道，家不要了？”
几个工友见到老板，冷不丁挨了一顿骂，有年轻的，昂着脑袋不服道，“住院太无聊了，打打牌，玩点小钱又没什么。”
齐良工怒瞪，“当我看不见，小钱？那几叠红钞票是什么东西。”他知道工程队里的工友好打牌，有几个赌瘾还大，他劝过也骂过，家属也上门吵过，以离婚相逼，才消停些。
“我警告你们，明天队里准备开工了，工程顺利，三个月就完。你们赶紧养伤，这次工程赶不上了，下个工程争取开工。”
“还有你们的工伤理赔我也让人报上去了，叫你们家属这几天注意一下，还有队里给你们的工伤补贴，等工程完了以后，一起结给你们。”
几个工友面对面，刚才怼齐良工的小年轻低着头。有个年纪大的出来道：“还是齐工对我们好，跟你多少年了，跟着你我们安心。”
齐良工怒瞪，“少打马虎眼，再让我看见你们赌钱，我就把你们赶出去。”
年纪大的工友忙道：“放心，放心，我看着他们，绝对不赌了。”
几个人也上来说着，年轻的工友还道了歉，齐良工这才面色缓和的离去。
......
云阳市这几天报警电话响个不停，林成森文件盖在脸上，眯不到半分钟，办公室门砰砰作响。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牛马怨恨之气。
“林部，不好了，”助理直接推门而入，“旧城区那边打起来了。”
旧城区？林成森拉下盖在脸上的报纸，那不是林珠珠之前租住的地方。一定是左道那群人找到那去了。这群冤家，怎么就到他地盘上了呢。
林成森破罐破摔，重新将报纸盖在脸上，闷声道：“打架找我们做什么，报警啊。”
助理苦着脸，“他们没自己打，操纵着法器，斗法呢。”
“妈卖批，”林成森直接跳了起来，报纸被他狠狠捏在手里，“他们还让不让我活了。”
玄学圈有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修道者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有仇恨的要打的，也尽量避开普通人的社交地点。
可偏偏左道者群人，日常就游走在律法之外，哪管你什么规定。
林成森双手扶着脑袋，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安静地吩咐助理，“我这就过去，你叫上天师堂的人，记得让他们穿便装。”
领了命令的助理，同情的看了一眼他的领导，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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