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城镇吗?”崔明许将手插进上衣的口袋中,瘦骨嶙峋地懒散站着,脊背却挺得格外直,一眼望去似是只能看见她那双黝黑的眼睛。
她摸了摸口袋中的压缩饼干,选择说:“我好饿啊。”
有气无力的声响,昏迷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又经历了一晚上的大逃亡,她现在能生吞一头牛!
程栖乐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委屈地向浮朝瑶放射狗狗眼:“师姐,我也饿了。” “找我没有用啦。”浮朝瑶摆摆手。
于是三人的视线齐聚在沈溪亭身上。
沈溪亭额角不由得抽了抽,他叹了口气,边回忆边说:“我记得向东有一座小镇。”
“远吗?”崔明许恹恹地问。
“很近。”
他说的是大实话。
才怪啦。
“很近?”阴恻恻的话语乍然在沈溪亭耳边响起。
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面上仍是一副淡然的光风霁月模样:“这不就到了。”
话语落地,零星草屋映入眼帘。
再往里走,终于有几座称得上是建筑的房屋出现在眼前。
一座破败的城门松松垮垮靠在石砌的墙上,而仅有一条官道修得较为整齐,陆续有驴车和行人走过。
“让一让!”一道急冲冲的催促声从背后响起,崔明许听话地向旁边闪去。
接着一道人影拉着一辆驴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下从他们旁边窜了过去。
木板不堪重负地吱吱作响,几滴偶然溅出的水珠落在崔明许的脸上,带来些许凉意。
她数了一下,足足有五桶水,摇摇晃晃地搁置在木板上,那拉车的中年男子粗布烂衫,一路下来鞋子均已皲裂露出脚板,布衫被划出好几道大口子,脖子和脸红得直冒热气,正有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流到脖颈,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崔明许疑惑起来,她分明记得,来时路上有一条溪流离这座小镇不远,路过时还能够远远地听到潺潺流水声。
为什么他要一口气运这么多桶水?
况且从那条小溪往小镇运送,不至于这么累吧?
崔明许带着探究的目光向浮朝瑶三人看去。
三人一齐摇头。
那就进入镇子一探究竟。
等到真正进入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镇子不仅外面看上去破败,内里还格外的荒凉。
一个闲逛的人影都瞧不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着,唯有狂风记着送来落叶,啪啪打在他们脸上。
崔明许摘下树叶,苦大仇深地继续向前走着,大约一公里的距离,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里有一家食肆!”程栖乐喊出她最想听见的话。
一行人匆匆感到食肆前,见食肆门虽大开着,但无一人踪迹,心下已然有了失望的预感。
所幸,旁边有一个修鞋的小摊贩,正闭着眼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
“伯伯,这家食肆不营业吗?”浮朝瑶甜甜地笑着,向那位老人家问。
老人家闻言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扫视了一下四人,说:“外地来的呀?”
他摇了摇头:“不用找了。”
“这镇子上的食肆全都关门了。”
“为什么?”崔明许心急如焚地问道。
老人家叹了口气:“别提了。”
“从宛平城流来的河水,不知怎么的,全都是蝌蚪,那密密麻麻的蝌蚪在溪流中盘了一层又一层,将水面堵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找个清净地舀瓢水,仔细一看,里面全都是蝌蚪卵。这水是用不得了,食肆没了水源,店铺哪里还能开起来。”
“现在人们取个水,得翻个山头去另一条河流,可不敢再随便用水喽。”
“是宛平城出了什么事吗?沈溪亭沉吟两秒猜测。
“不晓得。”老人家依旧摇头:“小镇里是有几批人进城询问原因,但这已经过了三四天了,还没一点消息呢,我们也就不敢再随便进城了。”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浮朝瑶脸色沉了下来,在她正杀意凛然的时候,三道可怜巴巴的视线投了过来。
又在赶路。
崔明许捧着馍馍风卷残云般地吃着,在沈溪亭和程栖乐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她三下两下吃完自己这份馍馍,又将目光投向他们两人的馍馍。
他俩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各自掰了一半自己的那份递给她。
崔明许毫不犹豫地接过,又是一阵狼吞虎咽,吓得他们两个赶紧把另一半也吃了。
干巴巴的,边吃边掉渣,泡在水里都嫌硬,见崔明许吃得这么欢,沈溪亭和程栖乐还以为有多好吃呢。
她不会是大荒出来的逃难者吧?他们暗自揣测。
“你这是饿了几天?”边问,程栖乐边抖落掉在他玄色衣袖上的食物残渣。
“不知道。”崔明许诚实地摇了摇头,长平落的联络器在这个鬼地方毫无反应,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都打不开。
她根本不知道距自己昏迷前已过了多长时间。
清点了一下,崔明许发现自己这次行动所带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
一只照明筒,一把手木仓,一把匕首,一只打火器,还有一包压缩饼干。
除此之外她穷得响叮当。
“对了,”浮朝瑶像是突然想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怎么进入妖诡客栈的?”
“传说妖诡客栈不对活人开放,且一层一直由辛古把守。辛古死后,那群小妖猪油蒙了心窍,竟趁乱占据了妖诡客栈的一层,我几经波折才打听到鼠精要在那里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婚,于是假扮新娘才借机得以进去。”
“所以,你是以什么身份进去的?”
“而且还是那样危险的二楼,每个房间都有一只诡异,那猫妖竟舍得冒着风险在走廊里追击你,它为什么非要揪着你不放?”沈溪亭此刻也沉下眉眼追问。
他们两个早就看出浮朝瑶对崔明许几次三番的试探,但浮朝瑶一直没作声,他们两个也就能和崔明许友好地相处下去。
问题在于,崔明许着实来路不明,且着装诡异,神秘到令人忌惮,不问清楚他们实在有些不放心。
每个房间都有一只诡异。
她醒来的房间有诡异吗?
崔明许有些失神,她没理他们抛出的问题,反倒反手向他们提问:
“诡异可以被杀死吗?”
这一下,他们三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堪称白痴的问题,但程栖乐还是老老实实地替她解惑:
“诡异永远不可能被杀死。”
所有的一切仿佛豁然开朗,崔明许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她掩饰住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显得十分淡定地回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是我自己走进妖诡客栈,”她摆了摆手,似是十分无辜地说:
“他们一群妖怪大婚肯定需要食物吧,那猫妖将我作为主餐抓了过去,我作为主食得以上桌,那我想跑,猫妖能不着急吗?”
崔明许耸了耸肩,眼神那叫一个问心无愧。
浮朝瑶挑了挑眉,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沈溪亭明显有几分不甘心,在他开口的一瞬却被浮朝瑶乍然打断:
“不好,真的出事了!”
在崔明许看不到的空中,滚滚黑烟从上游冒出,直冲云霄。
而在黑烟笼罩之下,是一座规模恢弘的城池,坚固的城门穿透黑烟的日光折射出泛着冷意的色泽。
城外没有丝毫人迹,往常盘查诘问过往行人的士兵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城门微掩着,待他们四人走近,“吱吱——”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突兀响起,每一声都像是在切割人的神经。
无风自起,城门缓缓打开,露出罩着白雾的内里。
崔明许默了两秒,决定还是要再挣扎一下:
“我也要进去吗?”
“夜晚的荒郊野岭可不比城内安全。”浮朝瑶侧过头,露出一截冷白的下巴:“况且还有我们三人在呢,你在害怕什么?”
说完,程栖乐接过浮朝瑶的话茬,拍着胸脯向崔明许保证:“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你。”崔明许敛着眉眼叹了一口气。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保护吗?
崔明许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无语凝噎。
几乎是刚进入城内,城门又自己“吱——”的一声猛然关上,她落在后面试图拉开,但纵使已经使尽全身的力气,城门还是纹丝不动。
“别再白费力气,我们恐怕是进入诡域了……”正当浮朝瑶说出自己的猜测时,一缕白气“咻”地吹到她们两人中间,之后急剧胀开,铺天盖地地笼了下来!
崔明许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等她再往后看去,城门也没了踪影。
到处都是白雾,只能勉强看清自己的脚底,再往远看,白茫茫的一片,就算将手指向前伸出些许,也会被瞬间吞噬。
崔明许有些迟疑地向前走着,她有些担心自己会撞到什么东西上。
但等她硬着头皮走了大约一公里,什么障碍物都没有撞上,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崔明许的眉头却越皱越深,愈是往城内走,她愈是觉得如芒在背。
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上,有视线牢牢地锁定着她。
正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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