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端午,段季斋收到南边来的消息。说是顺义侯已安置妥当,两国边境已设重军把守,彻底阻隔,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届时,有了炽焰金,便不愁坐拥这天下。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段季斋想要最后再确定一下,万一自己解错了谜,还来得及全身而退。
太子妃如今孤立无援,想要得到她的确认并不难……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竟然当着她的面处死了青婉。
昌华殿新来的小丫头卓玉事后搬弄是非,说太子也打了太子妃。
青婉之死算是一点意外,虽然太子极少处置下人,可他怨恨太子妃的背叛,迁怒于她,也可以理解。
太子妃对五弟仍念旧情才会偷偷跑来看他。这一点,他必须好好利用。太子妃越是怨恨太子,事情便越是对他有利。
是夜月黑,永安宫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段季斋拾级而上,在一扇门前驻足。
他轻扣几声。
段季旻从里面打开了门。
或许是灯光的原因,段季旻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把人让了进来,冷冷地看着三哥。
“你竟敢来,不怕被人发现?”
“我怕你对我有误解,如果不来解释,我心不安。”
“三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段季斋坐了下来,讽道:“怎么,你真以为我想当这个尚书令?”
“你当然不想,你想当皇帝。”段季旻冷冷道。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说出他的意图,段季斋也不再隐瞒,反问道:“你不想?”
“我想?你看看我,被拘禁在永安宫一点办法也没有,唯一的血统身份被你拿在手上尽情利用,就算我想,又能如何?”
段季旻的话中满是怨恨,段季斋只好先出言安抚。
“五弟,当日你说你要公主,愿意跟她回云水族。我们兄弟二人为何不能各占南北,你我联手,继承太祖遗志,将我段氏版图延伸至四海。”
段季旻冷哼一声。
他说得激动,段季旻却无动于衷。
沉默片刻,段季斋才道:“如今还有一事,需要太子妃确认。”
“什么事?”
“找个时间,你问一下太子妃,就说你听说云水族招摇山上的骊珠,吃下去有中毒的风险,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什么意思?”
“你只管问就是。”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问。”
“五弟知不知道招摇山在哪里?”
段季旻摇了摇头。
“在云水族最北,与中原相邻,土地贫瘠,童山一片;又极其陡峭狭隘,易守难攻,当时段氏曾经想从此处进入云水族国境,却从来没成功过。近些年,却有人在山上种骊珠,我很好奇。”
段季旻盯着段季斋,冷冷道:“吃了会中毒一事,是怎么回事。”
“五弟猜呢。”
段季旻皱着眉头,陡然间想明白,失声问道:“你找到矿脉了?”
段季斋不置可否。
“太子妃对你旧情未了……五弟,你找机会问她。”
段季旻半天才道:“三哥……打得好算盘……”
“事成之后,你们立刻回到云水族,记住,你我兄弟各占南北,以后有求五弟的地方,还希望五弟念兄弟旧情。”
“我凭什么信你?”
“五弟,你我手上没有权利,无人帮衬,只有一个顺义侯高显!高家乃前朝皇族,世代被封为顺义侯。表面归顺,实际上唯恐段氏不乱,如果不是我们兄弟相争,太子又要收编他的人,他不会帮助我们!现在他已经在招摇山埋下伏军,只等我们的命令,便开山采矿,机会难得!”
“你当杨宽是死的?杨宽被派出去镇守南边,太子显然早有防备!”
“所以我半年前便叫高显暗中派人装作农户商人,分散着上山驻守,等杨宽就算发现了有人采矿,也已经晚了,他攻不上山去!”
段季旻眼中全是诧异,深深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位兄长:“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找太子妃确认?”
“我要保证万无一失,万一我们猜错了,还可以全身而退。”
段季旻的脸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
良久,他道:“好。太子妃来的时候,我问她。”
“我需在场。”
这是自然的,段季旻点了点头。
太子妃直到脖子上的痕迹彻底退了,才敢走出昌华殿,才有脸见人。
幸好太子这几日忙得厉害,没空来昌华殿,不然旧痕未消,新“伤”又添。
她现在有些怕见太子了,感觉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见面就要,还贪得无厌。他忙的时候才得清净;可还是憋久了,再见面会要得更狠。
怕了怕了。
傍晚,卓玉陪着太子妃散步,直到暮色渐起。
在永安宫前,太子妃停了下来:“你在门口守着,我去去就来。”
卓玉有些不安,但还是点头道:“好。”
玉离笙去的时间略久一点,她一出来,见卓玉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太子妃,你可算出来了。”
“快走吧,叫人看见就不好了。”
刚才的经历,绝对谈不上愉快,甚至有些恶心。
段季旻堂堂皇子,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的疼爱。
他抱着她的双腿,像呓语般道:“阿狸求你,多来看我,别忘记我。”
玉离笙伸手推他:“殿下自重。”
“你本是我的妻子啊……是他硬生生抢了去!我知道你心里也恨,阿狸,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迟疑了片刻,段季旻终于问出自己一想到便犹如虫蚁噬心的问题:“阿狸……他有没有欺负你?”
玉离笙愣神的时间,五皇子便知道了。
他那种痛苦不像是装的,倒像是被人扒皮抽筋,痛得没了力气,却还清醒地活着:“阿狸,是我不好!是我叫你受委屈了!我会叫他百倍偿还的!”
玉离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叫五皇子知道自己的真实感受,知道她与太子灵肉合一时极致快活,他会不会更觉得痛不欲生?
有时候想想,自己似乎也挺残忍。
可是……段季旻曾经对她的侵犯才是她毕生都难以洗刷的耻辱啊!
而且,这种耻辱,今晚五皇子正变着花样地叫她品尝回味。
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词句,都在暗示沧州的夜晚。
她既恨别人,也恨自己。
太子虽没有一个字责备她的不忠,但是当她打定借这个人复仇的那一天,便的确有献出自己的意愿。
若非太子的强势,她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在其他人眼里,太子囚着她,恨她,罚她,折磨她。却几乎无人知晓,她与太子在一起的快乐!
玉离笙闭了闭眼睛。
段季旻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她身边。
玉离笙似乎感应到什么,连脚趾头都是僵硬的。
“阿狸……”
玉离笙猛然站了起来:“殿下,我要走了!”
“不要!”段季旻立刻抓住她的手,用了哀求的语气:“阿狸,再多陪我一会儿。”
“他在等我。”
“你留下来陪我……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便愿意为你死……”
段季旻醉了似的,从玉离笙的身后抱住她。
梦一般似有若无地触碰。
玉离笙用力去推,段季旻却扣得更紧。
“阿狸……你不记得我们在沧州的时候,多么快活。”
段季旻微凉的唇,轻轻触碰玉离笙的耳垂。
那意味十分明确了!
玉离笙猛然挣开他的怀抱:“殿下,你说有事问我,我才来的。”
她的声音很冷。
“阿狸?”
段季旻受伤又困惑。
“若没有事,我就要走了。太子要是……”
“太子太子,你还是没忘记他?”
“殿下!”
“他比我好?还是你喜欢他强迫你?罚你?打你?”
这话已经带着羞辱的成分了。
一时间,玉离笙竟然很想顺着他的话意,说“是”。
可是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看了段季旻一眼。
她要走了。
段季旻下意识地朝房间的左侧看去。
哪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段季旻就是知道自己正被人狠狠地盯着。
他问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并没有太想知道答案似的:“招摇山上的骊珠……是不是有毒?”
玉离笙猛然停住脚步!
“阿狸……”段季旻的声音里透着痛苦,“太子杀了你哥哥,你不能爱他。”
……
“你告诉我,骊珠是不是有毒?”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玉离笙似乎受了重大的打击,得用手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帷幕后的那个人,已经开始欣喜。
她没有莫名其妙,说明她是知道的,接下来的,就要看她对段季旻的情义了。
刚才他们对话时,段季斋是有些担心的:太子妃似乎也很喜欢太子。
“你告诉我……阿狸,你对我讲真话,是不是有毒!”
尽管玉离笙对这个人没有半点情分,可还是泛起一阵恶心。
痴情的背后,到底是算计和企图。
算了,让他去吧。
她调整了一下,索性转身,脸上是震惊无比的表情。
从段季斋的角度看去,这表情再鲜明不过。
炽焰金真的在招摇山下!那书中的谜语真的被他猜中了!
“你……”
“阿狸……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报仇的。”
玉离笙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她终究做了一个极其勉强的欣慰表情:“五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与云水族的命,便有劳殿下了。”
“阿狸,我对……云水族的国宝并无觊觎之心,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帮你回到云水族。太子他……”
“别说了,我信你。”
段季旻被这六个字感动,不由得上前:“阿狸!”
玉离笙却后退一步:“我要走了。”
“太子真的会去昌华殿找你?他……!”
玉离笙突然起了恶念:“是……他会去,无论多晚。”
“阿狸……?”
段季旻显而易见受伤的表情。
玉离笙真的很想吐了。
她逃一般地奔出永安宫,看见卓玉才好了一些。
“太子妃……走吧。”
卓玉替她披上披风,玉离笙突然道:“太子今晚在思正殿吗?”
“太子中午叫人来传信,说是今晚在勤正殿有政务要处理,不来昌华殿了,叫太子妃早些歇息,不用等……”
“我们去勤正殿。”
“去勤正殿?为何?”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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