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斐猛然醒来,胸口剧烈起伏。
好半天,他才搞清楚自己身处何处。侧身看去,阿狸正在他身边熟睡。
没有段季旻,没有长鞭,没有匕首,没有一地的鲜血。
但好真实的梦境!
段书斐起床,走到案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去,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汗湿透了。
他有些虚脱似的去回想那梦境,头疼欲裂。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他猛然走出去,打开门,张海蝉守在门口。
“殿下……殿下您怎么不穿鞋?小心……”
“去找陆太锋!”
“……是!”
陆太锋本就再宫里,来得倒快。
“去招摇山,截住三殿下!”
陆太锋一脸不解:“为何?”
段书斐不解释,只吩咐:“再叫人通知杨宽,不必等高显上山便发动突袭。”
“殿下怀疑他们不是去找炽焰金?”
“高显早有异心,我怀疑他们现在假装中计,打着开矿的幌子向云水族输入人马,然后作为据点反攻中原。”
只要在云水族境内,找到炽焰金是迟早的事;且就算找不到,有了阿狸这个人质,他投鼠忌器,也会受制于人。
陆太锋一时反应不过来,兀自目瞪口呆。
“快去。”
陆太锋终于回过神来,此刻也不追问殿下如何想到这一点,沉声道:“是!”
段书斐看着陆太锋的背影,又是一身冷汗。
幸亏反应及时,预定还来得及……
他一回头,玉离笙站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上前,抬起她的胳膊,撸起袖子,去看粉色朵状印记有没有蔓延。
当日母后一开始出现这种印记,还说它好看,像是皮肤上开了一朵粉色的花似的,没多久,身上便开始溃烂,染上各种疾痛,最后死得惨不忍睹。
不会了!不会的!他绝不会让阿狸再步后尘。
他轻轻揽住玉离笙:“就算寻遍天下名医,我也要医好你!”
玉离笙反抱着太子。
要说天下名医,未必有谁能比得上白若尘,要是连他都没有头绪……那便等于无解了。
她还有千万般不舍,她不想死;更不希望太子看到自己烂掉的样子。
似乎感应到她的异样,太子也陡生出莫名其妙的离愁来,下意识地紧了紧她。
阿狸绝不会离开他。
太子妃的手伸进他的中衣,向下摸索,试图点燃他。
但是太子今晚思虑重重,并没有做那件事的兴致。
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想要?”
玉离笙边吻边道:“趁我还没有烂掉,样子还能看。”
段书斐心里猛然收缩,那种熟悉的恐慌猛然袭来。
他急道:“说什么呢!阿狸会一直这般美貌!”
“如果我变丑了,殿下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人都有变老变丑的时候,等你变老变丑,我也成了一个老头子,咱俩谁也不嫌弃谁。”
“我们真的会在一起一辈子吗?”
“当然,只有你我。”
“我没有什么遗憾了,若真有那么一天……”
段书斐深深吻去,不准她再说。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云水族和炽焰金,便交由你保管了。
煎熬无比的一个月。
一个月后,杨宽终于来信,高显果然有异心,两国边境的小小集市,全部为高家原族,可以说卧虎藏龙!幸好杨宽事先收到太子提醒早做准备,那伪装成开矿的数万人,被杨宽埋伏,杀了个措手不及,尽皆伏诛,可惜的是,高显跳崖而死,杨宽送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
陆太锋沿路追去,却并没有截住段季斋,这个人也没有跟高显在一起,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
边境恢复平静时,太子已急白了一半的头发。
东宫,太子妃身染重疾,全身溃烂,跟先皇后的症状一模一样。
白若尘依然束手无策。
每日太子替她擦拭身体,上药;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跟他说今日朝堂上的大事。
“等阿狸回自己的国家,便不可以再做小孩子了,国家大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可是……我不会……”
“一开始我也不会,你要找得力的助手,追影卫保留了云水族的实力,太子妃得好好利用。”
“交给你……可以吗?”
“那怎么行?我不是云水族的人,我只能给你出出主意;你才是云水族的主人。”
“可是……我真的……胸无大志呢!要是哥哥在就好了,有你,还有哥哥,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段书斐忍着眼眶的酸涩,假装责备道:“阿狸怎么可以逃脱责任,你现在是一国之主了,要快点好起来,给云水族人一个交代,你哥哥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
“殿下……送我回去……好不好?”
“好,阿狸当然要回家,等你好些,我便陪你。”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我不会。”
段书斐抱着玉离笙,迟迟不肯起身。
昌华殿外的五皇子,自早上便站在这里,等得心焦,忐忑不安。
一个月的时间,他也等得形容枯槁。
他二哥一向心狠,他自诩没有感情。可这一次他们拿来斗的,是阿狸。
他二哥没法子了,他也没法子了。
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要认输了;他比段书斐更加明白,此蛊,除了他无人可救。某种程度上,他比太子更加绝望!
在某些时候,他甚至想要跑去告诉白若尘,到底该怎么解蛊。
他生生忍住了。
他不许自己多情,也不许有人越过自己的母亲去。既然母后可以,那阿狸就没什么不可以。
让太子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在他面前无能为力,哀求他,向他俯首称臣,他便觉得痛快!
所以知道阿狸在受苦,他总是提醒自己,有一个人比他更痛苦,比他更加无奈,他大可以嘲笑他虚情假意,为了炽焰金不惜一切。
那时,阿狸也会看清楚他的面目。
都好,都好。
只是,心好痛啊。
阿狸气息奄奄。
段书斐替她穿好衣服,横抱起来,慢慢走出去。
段季旻见到段书斐的那一刻,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诧。
他……竟白了头发?
段书斐将她轻轻放在他手上:“我认输了,阿狸……交给你了。”
这是他做太子的二哥第一次向他认输。他不知道梦过多少回,想过多少回!
他很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狸在他手上轻得吓人。他小心翼翼,生怕碰痛了她。
“阿狸……不要怕,有我在,你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段书斐将人交出去后,只觉得天地空空荡荡,无凭无依。
段季旻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会见到她……”
“阿狸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拿捏我的工具?你拿准了我不会看着他死,你便这般作践她?”
段季旻有些心虚。
“二哥说的好听,还不是拖到现在?但凡你早些将她交给我,阿狸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说白了,你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我们心照不宣。”
夏虫不可语冰。
段书斐再也不想跟他啰嗦半句。
“二哥……”
“你还有什么事?”
“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见她。”
段书斐闭了闭眼睛。
“你若不答应,我便任她自生自灭;你答应我,我才治她,她以后好了,也不许你见。”
段书斐似乎已经麻木了:“好。”
“你发毒誓!”
“段季旻,你够了。”
“你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只是发个毒誓。”
段书斐看着他怀里的阿狸,终于缓缓道:“我发誓……如果我再见阿狸……”
段季旻双眼放光,兴奋得胸膛都疼痛起来!
“如果我再见阿狸……”
“快说呀!如何?”
段书斐,双目冰冷。
“二哥……不是我欺负你;你打小便招人喜欢,谁叫我哪里都比不上二哥呢?你不发誓,我放心不下!”
“我若再见她,便叫我力竭虚脱,日夜难安,神魂俱散。”
段季旻皱了皱眉:“这算什么?”
“我说到做到,你若还不满足,干脆把阿狸还给我。”
“……罢了,看在阿狸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计较那么多……”
“什么时候能解蛊,什么时候她能恢复如初?”
“很快的。”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
段季旻想了想:“很快便是端午了,二哥原来不是放话,要在端午处死我吗?我要二哥在端午给我跟王妃举办宴席,广邀宾客,届时,二哥有一次机会,可以看见王妃有没有痊愈。”
“好……”
“二哥真是个痛快人。”
阿狸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只有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段书斐伸手,想要替她拭去;段季旻却猛然后退一步,躲开了他。
右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他终于回头,大踏步离去。
距离端午,不过二十几天的时间。
杨宽在南边一刻不敢停息,等准备妥当,便可以迎回云水族的公主。
他要做的,只能是等。
自阿狸被接去永安宫,永安宫便大门紧闭,无人进出,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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