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
亓孟琏冷笑。
就不该信这人的鬼话。
他还没走出多远,萧洺州心中大叫不妙,赶紧追了上去。
亓孟琏看了他身后众人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萧洺州的右手上。
缓缓开口:
“你右手不是受伤了么?”
他口齿清晰,只要是在公幄里的人都能听清。
在场的人除了萧洺州和随问,听了这句话都直冒冷汗。
他们侯爷确实没有因为打仗受伤,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朝廷派人下来。
具体是什么人……他们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侯爷特别肯定,就好像是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也知道那是谁一样。
但是现在……众人站如针毡。
此人一身素雅,一看就是个文化人的样子,还是朝廷派来的人。
侯爷假受伤这件事被这个人知道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这个人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但是萧洺州神色如常,点了点头。
“是啊。”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亓孟琏的笑容更加扭曲。
他咬牙道:“是么,那你还。”
他故意没有说后半句话,而是偏头看向了随问,激得对方打了个冷战。
随问本想帮萧洺州开脱,但是他猛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出于危险之中的那一个,于是他先没有管萧洺州,自己磕磕巴巴找了个借口先溜之大吉。
剩下的人看到有了这个先例,也纷纷效仿。
只留下萧洺州一人和亓孟琏待在帐内。
萧洺州:……
很好,萧洺州更加确定了什么叫落荒而逃。
不过如此倒是也合了他的心意。
等众人都走干净了,萧洺州十分认真的举起自己方才用来比赛的右手,伸出中指,横过来,凑到亓孟琏跟前。
认真道:“伤口在这里。”
他很诚恳地看向亓孟琏,搞得亓孟琏有点哭笑不得,想给他一拳。
这还不算完。
见亓孟琏表情复杂地看向自己,萧洺州又补充道:
“这个伤口很碍事,而且疼,这还不算重伤么?”
亓孟琏:“?”
萧小将军,要不要重新思考一下自己说了什么呢?
亓孟琏忍下了把对方锤成肉泥的冲动。
把脸凑了过去,作势要好好看看萧洺州的伤口。
然后点了点头,赞同道:
“确实很严重,如果再晚一点的话就好了。”
虽然萧洺州的理由真的很荒唐而且搞笑,但是亓孟琏还是叫临沂把他们从京都带来的药拿了出来。
不过显然,萧洺州用不了这么多了,他顶多敷点止血的药,而且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好,亓孟琏觉得就算不用药不出几日也能好的差不多,根本就不妨碍萧洺州舞刀弄剑。
多出来的那一大堆,亓孟琏就让临沂先收着,看之后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
给萧洺州上完药之后,亓孟琏没有急着离开。
他看着正在抚摸刚缠上的纱布萧洺州,攒眉道:
“小侯爷假装重伤把本王骗来,不会就只是让本王帮你包扎伤口吧?”
萧洺州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愧是父亲的学生,就是聪明,开心。
他正色。
“的确还有另一件事。”
这些日子萧洺州和北疆的军队作战,交战之际他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随即十分肯定道:
“你那个舅舅,应该就在对面给景子沓出谋划策。”
亓孟琏点了点头。
萧洺州又道:
“虽然我父亲没怎么教过我,但是他是不是教过你?有关于沅国人惯用的作战方法。”
萧洺州此言一出,就觉得自己好蠢。
就算父亲没有教过,亓孟琏在沅国待了好几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等萧洺州收回自己说的话,亓孟琏居然出言肯定。
“不错,萧国公确实和本王讲过不少有关对付敌军的方法,但大多只适用于沅国,但是他老人家更提倡的还是和平。”
不等萧洺州开口,亓孟琏又道:
“小侯爷是怎么发现舅舅的?”
萧洺州蹙眉,努力思考。
“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可以指向舅舅,但是北疆人喜欢用火攻,但是景子沓所率的军队却屡屡都以毒攻代替,本侯想,就算是沅国国灭,大量流民带着当地特有的毒药流亡到北疆被有心之人发现并利用,也不可能和曾经以毒自居的沅国一样,如此轻车熟路的利用毒攻城。
不知道北疆还有没有其他沅国谋士,但能肯定的是有你舅舅。”
亓孟琏回忆着从前在沅国时遇到的人和事,良久摇了摇头。
“沅国最擅毒攻的就是国师,除了他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这个和作战结合起来。”
两人看法达成一致,亓孟琏决定等到景子沓再次奋起攻城的时候亲自目睹。
在此之前,他们要找到让对方迫不及待主动出手的方法。
思及至此,亓孟琏忽然勾唇一笑,但是这次的笑容没有之前那些的讽刺。
“那小侯爷先好好养伤吧,本王不打扰你了。”
他这句话正说着,就已经开始动作,起身向外走去。
萧洺州想拦,被亓孟琏制止,对方装出一副慌张的样子,赶紧把萧洺州按回榻上。
“小侯爷可别累着,别走着走着摔到腿或者脚再次重伤,本王可不能接受本就重伤的爱将再次受伤。”
萧洺州眼皮一抽,被亓孟琏呛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无所适从的萧洺州,亓孟琏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一步一颠地走了,留下一个手指重伤的萧洺州安心养病。
亓孟琏来时已经将周围环境观察了个大概,萧洺州治军有方,伤员只在军队中占了很小的比重,都在军营后方休养,有受伤太重,例如没了胳膊或者腿的也都被他安置在了这里。
亓孟琏想着,先去了临沂的住处。
对方好不容易闲了下来,也好不容易恢复了平日那张笑脸,正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显而易见,他是不能再乱跑了。
临沂察觉到了亓孟琏正在靠近,立刻警惕起来,感觉自己又要被安排做什么事情。
亓孟琏见他僵住了,温柔地笑了笑道:
“临侍卫。”
临沂:“……?”
亓孟琏如愿以偿的拿来了在临沂那边存放的一堆药。
这些日子他没少麻烦临沂办事,代入思考一下,临侍卫还是很辛苦的,可以参考被迫代替景子筱的景子桓。
所以亓孟琏决定自己把这些东西送到伤兵那里。
一路上还遇到了方才观战萧洺州掰手腕的将领,他们十分敬畏地和亓孟琏打了招呼。
等到他回来已经接近黄昏了。
日光马上就要消逝,残留下来的一点好像要化作烈焰留在地面以证明它们曾经的存在。
亓孟琏伸了个懒腰,再次睁眼时天边还是一片橙红。
但是他好像真的闻到了什么烧焦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还有木头被火焰灼烧到断裂掉落的声音。
一瞬间,亓孟琏回过神来,神色凛然,迅速回头,这不是错觉!
就是有东西在燃烧!
熊熊烈火映入眼帘,火焰之上还有黑烟滚滚翻涌,无休止地向外翻腾。
那个地方好像是。
亓孟琏没来过若城,根本就没有印象,但是直觉让他快速奔向那边。
路上还遇到了匆忙出发的萧洺州。
“你怎么也在这里!快回去守着你的军营!”
火势太大,有点让人听不清楚人声,萧洺州盯着亓孟琏的嘴巴,努力辨别他说的话。
“火势如此之大!再烧就要烧到军营里了!那边不用操心!本侯已经命人守着,不会出事!”
亓孟琏看着对方身后跟着的一小队步兵,放下心来。
“愣着干什么!快点救火啊!”
在萧洺州的提醒下众人开始对这座素未谋面的府邸进行抢救。
府邸在若城偏北的地方,离河流略远。
“侯爷!如果现在跑去河边肯定来不及了!怎么办啊!”
萧洺州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咬唇几乎是喊出声的。
“再来不及也要试试!快去!”
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萧洺州忽然灵机一动。
“慢着!”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起伏不大的小山丘上。
“你们,带着木桶去盛水,剩下的人拿两块麻布跟我去铲土。动作快!”
亓孟琏往后撤了几步,他知道萧洺州想要干什么,当务之急是赶快先阻止火焰的蔓延。
他想过去帮忙,但刚迈出一步他就眉头紧锁,腹中传来的刺痛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亓孟琏还没走两步,手死死按着不断发痛的地方,但也是无济于事。
萧洺州此刻已经带着人挖了两麻袋的土赶回来,撒在还没有发展成大火的地方,抑制火焰的蔓延。
亓孟琏就在一边,好像被定住了一样,紧咬嘴唇微微弓着身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被烧断的木头直直地砸了下来!
“躲开!”
萧洺州一声怒喝,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护在怀里往外滚了一圈。
“侯爷!”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去!”
萧洺州带着亓孟琏向旁边撤,这才发现对方全身都在发抖,额角汗珠一个接一个落下,不知道是被火熏的还是别的原因。
萧洺州看着怀里的人,有点慌张。
“你怎么了?殿下?”
亓孟琏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了血色。
但是他却还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没…没……哇——!”
一口浊血直接不受抑制地被他吐了出来,染了二人一身。
萧洺州瞬间怔愣在原地,声音有点颤抖。
“阿琏!”
打水的人还没回来,寥寥几捧土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但方才还很浓烈的黑烟却渐渐淡了下去。
萧洺州搂着有点虚脱的亓孟琏,手忙脚乱地拭去他唇角的血。
“阿琏,你怎么了?”
他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亓孟琏体内的毒已经清了。
亓孟琏面色依旧苍白,他拧着眉,其实刚才那口血吐出来后他已经感觉好多了,但是还是很难受,感觉骨头在被扎。
他咬住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提醒萧洺州道:
“嘘……你仔细听……”
萧洺州也蹙眉,尽量把注意从亓孟琏身上转移。
他的听力很好,和现在吐血吐到耳鸣的亓孟琏相比更是无需多言。
萧洺州清楚地听见,这座着火的府邸中有水流的声音。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立刻和亓孟琏交换了眼神。
——火正在从府邸里面被灭,但是。
这座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很久府邸,里面居然会有人?
萧洺州顺手把亓孟琏捞起来,抱在怀里,在府邸周围观察,看哪里可以冲进去。
“不行的。”
亓孟琏声音还虚虚的,他被萧洺州抱着也在撑着观察火场的形势。
“火还是太大了,如果能再灭掉一点……”
府邸中泼水的声音正在渐渐消失,二人心知肚明时间不多了。
不过好在,这时方才去河边打水的人已经回来了。
捧着麻布和土壤的将士纷纷喜出望外,赶忙去迎接一桶一桶的河水,浇在苟延残喘的火焰上。
亓孟琏这时才发觉自己一直被萧洺州抱着,双颊有点发烫。
“你放我下来。”
萧洺州挑眉:“你确定?”
亓孟琏疑惑:“嗯?有什么不确定的?”
“我担心你还没站不稳又摔一跤。”
“那也不好劳烦一个右臂重伤之人一直托着吧?”
“……”
不是,这件事还能不能过去了?
最后在亓孟琏的强烈要求下,萧洺州还是把对方放了下来。
最后一桶水泼在府邸门口的火焰上,和从里往外泼出的水撞了个正着。
萧洺州搀扶着亓孟琏双双抬眼看去。
“殿下,侯爷,火已经浇灭了,接下来如何处置这间府邸?”
亓孟琏眯了眯眼,他正在看从被烧焦的府邸中走出来两个人。
前者一身玄色束袖,亓孟琏一开始还不能确定,但二人越走越近,他也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这两个人除了衣角有被灼烧的痕迹外,分明还有受伤后留下的血迹。
但是有点奇怪的是他们活动自如,并没有重伤之人的踉跄。
在最前面提着木桶的人最先发现了他们。
皱眉,很是不满道:“你们两个从哪来的?怎么回事?方才的火不会就是……”
玄衣男子闻言看向说话的人,眼神凌厉,小兵如芒刺背,一时之间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小声嘟囔道:
“……瞪什么啊,还不是我们救了你,说两句都不成吗。”
玄衣男子闻言起了兴致。
“你说是你们救了我?”
小兵点头,但是又摇头。
他手上沾着土又有不小心溅上去的水,和成了泥。
“不算,准确的说是我们侯爷救了你们,要不是侯爷想到用土灭火防止火继续往外烧,你们也等不到后来这几桶水了。”
亓孟琏还被萧洺州扶着,他们离这两个人只有几步远,一阵眩晕袭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还在扬州时徐适潭说过的一句话。
——不知亓公子可听说过一个传说……凤主。
亓孟琏蹙眉。
凤主……
不等他细想,刚才和小兵说话的那个人手牵着身后的男子,一起走了过来。
玄衣笑了笑,和亓孟琏身边的人说:
“方才多谢兄……呃,这位,侯爷?出手相助。”
他的目光在萧洺州和亓孟琏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
“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亓孟琏看到赤衣男子神情微动,好像发现了什么,没忍住咳嗽了两下。
萧洺州瞬间紧张地看向他。
亓孟琏摇了摇头。
“我叫萧寂风,一般人可不知道我的名字。”
萧洺州挑眉。
“你也姓萧?”
他心下盘算着,整个大郢姓萧的世家应该只有他们一家,难不成此人是他的什么远房表亲?
“我是萧洺州,你之前,见过我么?”
“当然没有。”
萧寂风显然也有所发现,说了声不好意思,和他身后的人说了两句话,又转身正色道:
“方才说了,我不是有恩不报的人。这位公子,你中毒了。”
后半句话显然是给亓孟琏说的,他说话很直,平常还算大大咧咧的萧洺州都有点震惊。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此人像变戏法一样,从袖管中掏出了一张薄纸和一个封着口的小瓶子。
交给亓孟琏后就欲告辞,扬长而去。
“且慢。”
亓孟琏有点沙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赤衣男子先回头,正好对上亓孟琏视线。
“你还没有说,这位公子叫什么。”
赤衣男子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
“我叫虞归舟。”
“有缘再会。”
之后留下的只有有点呼吸不上来的亓孟琏和满脸担心的萧洺州。
等到那两个人消失在视野中时,亓孟琏才反应过来。
那身赤色衣裳的男子,有点像话本里的凤凰。
孟琏最后一次毒发。
*
萧溯&虞舟
出自《天魂聚》by祟北
两千年前,虞舟和人大战一场,元神彻底破碎,从此消失在六界中。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两千年后,他在一座很熟悉的桥上和人打了一架。
他发现自己失忆了,变成了彻底的普通人。
忘了打架的人是谁,忘了所有人,但却唯独感到身边这个叫萧溯的人莫名熟悉。可当他真正去问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真相。
那人只懒懒的回答他:“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我是谁。”
——
从前在天宫,他是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他是众生倾慕的长青凤主。
或是思念太久,早已成为定局。
(*wink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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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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