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普照,晨曦将逝。
一众人马浩浩汤汤,不时叮呤作响发出戟刃相撞的声音。
仔细看看不难发现,领头的并非传闻中备受圣上青睐的萧小侯爷,而是一个神色认真,颇有几分视死如归气质的他的随行侍卫——随问。
萧洺州挤在马车里,和亓孟琏待在一起。
他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到最近的官驿。
昨晚的事情还没有个交代,萧洺州无法合眼。
正巧亓孟琏今日一大早就向随行的侍卫要什么兵书,他就借着送书的名义赖在了这辆专门接送俘虏的马车。
马车不小,但也说不上大,两个人同时坐在里面绰绰有余。
淡淡的木香弥漫在四周。
萧洺州这时才借着车顶透进来的光线把亓孟琏看了个仔细。
对方好像是没注意到他似的,一只手端着整本书,另一只手捏着书页随时准备揭过。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大概是光线的原因,他白皙的皮肤关节出还泛着一层薄红。
因为在车内光线有限,亓孟琏不得不把书举高些凑光。
手腕关节也暴露无遗。
萧洺州翘着腿,把重心放在一条手臂上,另一只手撑住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他自己的鬓角。
面前之人看得入神,可能没注意到萧洺州的目光。
凤眸微垂,眼尾轻轻上挑,看不出情绪。
嘴里好像还在嘟囔着什么。
萧洺州看了一会,微微抬头向上看去,思考着过一会要不要直接把车顶掀了。
不然他也没法好好观察至关重要的俘虏。
不过这种想法没持续多久就被他抛之脑后,因为他忽然想到。
按现在路程的时间算,他们今日应该就能到最近的官驿。
如果那时候把车顶掀了,还有最起码半个月才能抵达京城,要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了狂风暴雨,那就只有被淋死吹跑还有冻病的份了。
萧洺州换了个姿势,他把腿放下,上半身松弛地靠在车壁上。
他倒是没什么。
小侯爷神情散漫地瞥了一眼还在垂眸读书的亓孟琏,讥笑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盘问或者挪开视线,一直被他观察的人缓缓地抬起脑袋。
微微上挑的眼尾和深邃的蓝色眸子给了萧洺州一个挫不及防。
对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皮微动,不知道他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半晌扯出了一抹笑容。
温柔和蔼,但是落在萧洺州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诡异。
“侯爷还没看够么?”
萧洺州松垮的脊柱瞬间紧绷,坐地无比板正。
反应过来后才饶有兴致地又用一只手托住下巴,迎上亓孟琏带着点点笑意的双眸。
“公子很想让本侯看?”
亓孟琏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拿着书本的手捏的更紧了一点。
脸上的笑容更甚。
“随你。”
萧洺州一愣,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他侧目思索片刻,然后重新对上亓孟琏的视线。
随他……
萧洺州好像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是眼睛。
萧洺州盯了亓孟琏一路,差点用目光在对方的脸上雕出花来。
终于,他们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官驿。
萧洺州昨天一夜未眠,现在倒是终于感觉到了迟来的疲惫。
他压下没打上来的哈欠,把官驿剩下的房间给随行的人分了分后给了银子就抬步打算找一个空房先小睡一觉。
“你们两个。”
他抬手指了指正好在随问身后的两个侍卫,吩咐道:
“带这位公子去他房间,随时守着,保护他的安全,等到子时让随问跟你们换班。”
木门微掩。
亓孟琏执笔写着什么,很着急的样子。
少年驱使笔墨在纸张上挥舞,但最后只寥寥几下就将笔放下,伸手把方才沾染笔墨的地方撕下来仔细折了起来。
思索片刻后压在了砚台之下。
亓孟琏昨晚做了个梦,他辗转良久最后还是没有睡好。
他把东西安排妥当后想着现在刚好有些时间,可以拿来补觉。
刚打算起身便听到门外隐约窸窣的脚步声。
亓孟琏看向窗边。
现在时间还早,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还没有到暗卫换班的时候。
他垂眸,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正想着,木门便被人推开。
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女端着一个托盘垂首行礼。
“公子安好,奴婢奉命添茶。”
亓孟琏不语。
此人得不到他的回应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
亓孟琏假装忙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她的方向,不紧不慢道:
“放这就行。”
少女得到他的允许,微不可查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往亓孟琏的方向走去。
不过亓孟琏只是随手拿起刚放下的毛笔,貌似没有察觉。
但少女把托盘还有一众东西放到他身边时,他拿着毛笔一顿。
轻轻抬首,有些复杂的目光对上了此人。
但对方异常稳重,坚定地说了一句请他慢用起身就要离开。
她的一只脚马上就要跨过亓孟琏房门的门槛。
最后一刻。
亓孟琏轻轻抿唇,眸子中复杂的情绪还没有消退,他捏着毛笔的指尖有些泛白。
他纠结了一会,最后很勉强地挤出两个字。
“慢着。”
他住笔,看向砚台旁的托盘,上面放着的茶壶在日光下隐隐漫着氤氲热气,眉头微蹙。
他唇齿轻启。
“我又不渴了,你拿走吧。”
亓孟琏眼睫下垂,敛住了瞳孔中的情绪。
那边的少女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后快步走到他的旁边拿起托盘向门外走去。
亓孟琏没有把目光分给少女,但是她在即将走出去时忽然一个踉跄,被门槛绊倒直接往前扑了过去。
亓孟琏没有分给她目光。
门口处传来声响,杯具落在地面伴随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
亓孟琏听到有人被烫得嘶了一声,然后迅速向后撤了一步。
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泼了门前左侧之人一身热茶。
瓷器破碎,星星点点铺了一地。
左边的侍卫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手臂上灼烧的感觉,之后被烫的连连甩手。
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在慌乱之中顺手拿走了对方身侧的剑,连连认错。
忽然,刚才微微掩着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
人影跳动,亓孟琏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觉手腕一紧,刚才从窗户外跳进来的人此刻正拽着他往外跑。
就说了一个字,拖着亓孟琏就走。
方才被烫伤的侍卫听到屋内骚动咬着牙就想推门过去。
他身边和他一起当值的侍卫更是反应迅速,当即就要夺门而入。
但被拦了下来,刚才还一脸无辜,两个眼睛里装满了可怜的少女,她眼疾手快,找准时机随手拾起几枚瓷片就向右边的侍卫扔去。
到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侍卫,侧身一躲顺利躲过了少女的攻击,他偏头看去。
刚才被少女随手拿起来当武器的瓷片此刻没入木质的门框,隐约闪着点点寒光。
亓孟琏刚准备反抗,他还没看清把自己拖出来的人的脸就被拽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阴暗小巷中。
蓝瞳轻微闪烁,亓孟琏蜷了蜷指尖。
少女眉梢染上骄傲,拿着被烫伤的侍卫的剑,揣着手看着冲进房间的两个侍卫。
屋内早已无人,只剩下没有被关上的窗户昭示着方才这里有人的事实。
这两个傻大个终于想起来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跳窗,剩下被烫伤的那个侍卫和抱着剑的少女对峙。
“哎,别急着走啊!”
少女拔剑,把剑鞘扔到了身后,刚才灵动的表情一扫而空。
“让开。”
随问听着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逃干净了,别说那个亓孟琏,连那个少女的影子都没看到。
甚至还多了两个负伤的侍卫。
“你们两个跟着侯爷的时间也不短了,每天起早贪黑的操练,到现在连个姑娘都打不过?”
随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的侍卫。
最后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人没追到就算了,没看见了点什么么?”
“没有。”
“……”
随问刚要大发雷霆,身负剑伤的那个侍卫动了动嘴巴。
“属下方才追过去的时候,好像看到那个刺客和亓公子打了起来,之后撒了什么东西,亓公子就晕了,之后那个人把麻袋套在他的头上一整个带走的。”
随问闻言瞬间精神了起来,然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你都看见了?那怎么没追过去?”
侍卫有点别扭的扭了扭头,指尖杂乱无章地点着空气。
声若蝇蚊。
“被那个姑娘拦住了……”
随问眉头一跳,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换了一句话补。
“那你最后还不是让人家给跑了。”
他观察起零乱的案几,牙根痒痒,鬼使神差地搜查起来。
一边翻一边不忘下命令。
“你们两个,回去禁闭,这个月俸禄没了,还有……”
随问声音卡壳,他动作一顿,把刚刚随便拿起来的砚台放在别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张写了字的纸条,上面的墨痕还没有干透,浸润的宣纸很饱满。
“快!去叫侯爷来!”
随问声音急促,然后拦住撒腿就跑的侍卫。
犹豫谨慎的补充了一句话:
“接着派人搜刚才的刺客是谁。另外,你去找少主的时候……小心点。”
一觉醒来老婆丢了的人是谁呀?(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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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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