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电梯,程栩便冲入总经理办公室,李管家紧随其后。
“沈楸渝!”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窗外高楼大厦的灯影留存,斑驳一片,凌乱残缺。
屋内很冷,纵使程栩刚喝过不少白酒,但依然能感觉额头上的汗水在急速冷却。
冰冷的空气正在挤压他的情绪,缩成心中的一块硬疙瘩。
剧烈的心跳盖过窗外的鸣笛声,程栩攥紧拳,竭力遏制不安。
他环视一周,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团黑影。
也许是酒劲让他头脑发胀,他只感觉那团黑影越来越小,似乎马上就要从眼前消散。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失衡。
他在颤抖。
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片海洋正在与他剥离,把他身上的外壳一并撕裂,恐惧灌入咽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在倒悬,海洋在干涸。
时间在放缓,每一刻都在穿透他的身体。
他不该晚接那几秒电话的。
黑夜几乎要把面前的人影包围。程栩蹲下来,将手搭在沈楸渝的肩上,剧烈的颤抖从掌心传至全身。
“抱歉,我来晚了。”
晶莹的水光从沈楸渝的发丝上滴落,他迟钝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这才变得清晰。
“啪。”
灯光亮起,一瞬间,程栩的心像是被刀子刺中似的疼。
昨天还充满笑意的那双眼里,此刻溢满泪水,眼周也是一片猩红。
望着那张苍白的脸,程栩的脑子“嗡”地一下子变得混沌起来,他从未看见沈楸渝哭得如此伤心过。
“发生了什么事,你头发怎么全湿了?”
“二少爷,我们报警吧。”
程栩忽然仰起头看向李管家,得来的却是拒绝答复的眼神。
沈楸渝无力地摇摇头。
李管家叹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走出办公室。
程栩双手轻轻捧起沈楸渝的脸,温热的手心瞬间冰冷许多,从发尾滴落的水珠沿着他的指缝渗入掌间,每一分毫都在冲击他的理性。
此刻,他感觉手心里的人碎了。
由内而外的破碎,但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中午为什么要回去呢?
——他当时应该直接去找沈楸渝。
“地上凉。”
程栩直接将沈楸渝抱到沙发上,然后脱下外套给沈楸渝披上。
明明昨天还在跟他斗嘴,怎么今天就哭成这个样子。
程栩再一次将手掌覆在沈楸渝的脸上,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擦去眼下的泪。
然而沈楸渝眼泪流的更多了。
程栩从一开始的用大拇指擦,逐渐变成十个指头在沈楸渝的脸上揉来揉去。
“笨蛋,桌子上有纸。”
沈楸渝破涕为笑道,但声音还是很哑,一听就是哭了很久。
“我去拿。”
正当程栩要起身的时候,却被拉了回来。
沈楸渝仰起头,发丝上的水滴,连着眼底的光亮一同从脸颊上滑落,褪去世界的颜色。
“程栩,你可以抱抱我吗?”
程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一遍,得到的答复还是没有变。
沈楸渝将他的手臂抓的更紧了。
一个破碎的、遥不可及的世界正在向他求救。
程栩张开手臂,将沈楸渝缓缓拥进怀抱里。
清冷的柑橘味在他怀抱里生根发芽,似乎在重新构筑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沈楸渝突然放声大哭、颤抖,一切都在愈演愈烈。
他应该早就察觉到的。
程栩将手覆于沈楸渝的头顶上,慢慢揉着,同时,他也与沈楸渝拥抱得更加紧密。
“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使性子拉黑你的。这几天我的行为很反常,对不起,对不起......”
沈楸渝一直在说着对不起,话语混着啜泣,最后全都变成含糊不清的哭喊。
胸口的潮湿越来越明显,程栩低下头,唇边不经意的擦过沈楸渝耳朵。
“没关系。”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耳边的啜泣声也逐渐变小。
程栩再次靠近,嘴唇几乎要碰上沈楸渝的脸颊。
“而且,我也只接受你一个人的任性。”
“你真的不生气吗?”
闷闷的声音从面前传来,沈楸渝还在断断续续地哭着。
程栩又将怀里的人搂紧几分,贴在沈楸渝的耳边说:“比起这个,我更生气你不告诉我是谁欺负的你。”
沈楸渝从他怀里离开,脸上红彤彤的,像一只大花脸猫。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
“你脖子上的红印,也是那个人掐的吗?”
沈楸渝眼中闪过震惊,连忙捂住脖子。
程栩伸出手,将脖子上的指节轻轻掰开,沈楸渝刚开始还跟他较劲,但随着他稍微用些力气后,这种反抗也就消失了。
直到那道红印完整出现在眼前时,程栩喉头一梗,眼底开始酸涩。
这是一条很长,很明显的红印,那个人力气很大,要是力气再大些的话,非得把沈楸渝掐死不可。
而他的手只敢停在沈楸渝的脖子前,指尖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很疼吧?”
沈楸渝低下头,揉了揉脖子,脸上扯出一个笑:“现在不疼了。”
程栩再一次将沈楸渝抱住,同时仰起头,拼命收回眼底的泪。
“我来晚了。”
背后传来一阵痒,沈楸渝正慢慢抚上他的背。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听完,程栩差点泪崩。
他只好将沈楸渝越缩越紧,尽量不让沈楸渝起来看到他在落泪。
“你喝酒了吗?”
“一杯多的白酒。”
“嗯,待会我也要醉了......”
“你也喝酒啦?”
“我的意思是,你松开一点,我要闷死了。”
沈楸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侧。
程栩照做,只松开一点点。
下一秒,沈楸渝便从他的怀抱里脱身出来。
“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怀抱里的温度即刻在空中消散,程栩装作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
“那你要怎么谢我呢?先说好,我可不要你的钱。”
说完,他抱起双臂,装样子般的上下打量起沈楸渝。
忽然,他看见沈楸渝的左手手腕上也有红印。
沈楸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举起手腕。
“你要这块表吗,这个有点旧,我给你买一块吧。”
沈楸渝边说边解下腕上的智能手表。
直到沈楸渝的手腕全部露出,程栩一把抓了过来。
“你?!”
“那个混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程栩现在的脑子非常乱,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问:“你请李管家来,还有那些保镖......都是因为他吗?”
“是,我不想让你也变成我这种情况。”
程栩感觉心要被撕开了。
就算有人要他的命,他也能先撒腿逃跑。况且每天还上那累死累活的班,吃那些添加剂外卖——谁先要他命还说不准呢。
沈楸渝和他不一样,一是没过硬的身体素质,二是身份显赫,论哪样沈楸渝都比他更需要保镖。
但程栩知道,沈楸渝是在保护他。
所有的思绪又回到原点——沈楸渝到底喜不喜欢他。
窗外光影交措,城市的温度随夜晚的深入而上升。
程栩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了,于是,他将沈楸渝的手腕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他侧过脸,快速啄了一下红印下面那道被猫抓后的疤痕。
“沈楸渝,在这世上,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你喝醉了吗?”
沈楸渝忽然一笑,指尖正轻轻蹭着他的脖子,像小猫爪在挠。
程栩听完又轻啄一下,笑着说:“你就当我醉了吧。”
俩人相视而笑。
“我还想再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沈楸渝又挠了挠他的脖子。
“其实昨天我没去赵丞哲他家,那声‘学长’是我自己说的。”
说完,程栩的脸就红了起来。
“哦,你的声音好夹啊。”
程栩放下沈楸渝的手,气鼓鼓地说:“沈楸渝你真讨厌,我都这么哄你了你还取笑我,下次不哄你啦!”
说完,沈楸渝却再次将他抱住。
“程栩,谢谢你过来帮我。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今晚该怎么活下去。”
程栩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沈楸渝说的是“活下去”?
印象里,沈楸渝不是一个会夸大事实的人。
“程栩,你真好。”
沈楸渝将他拥得更紧了。
略微急促的喘息在他脖颈上剐蹭着,像猫爪挠着他的心。
“我能再问你一件事吗?”
沈楸渝点头。
“我怎么就不行了?”
“......你本来就不行吧?”
程栩瞬间炸毛:“我真服了,下次你就哭吧,最好哭出一条河,我才不过来安慰你呢!”
“而且,我不仅不会安慰你,还会在旁边嘲笑你!沈楸渝你等着吧,我说到做到,哼!”
程栩用力揉了一把沈楸渝的头发。
-
程栩从昨晚十一点一直到今早七点,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昨天晚上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竟然亲了沈楸渝。
程栩从被窝里伸出手,举到半空中开始数数。
一次,两次,三次。
他又细细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情景,再数一遍还是三次。
他拿起还在语音通话的手机,把耳朵贴近,还能听到沈楸渝细小而平稳的呼吸声。
昨天晚上,他不放心沈楸渝,但沈楸渝又说自己没事,他只好提出打一晚上语音电话的要求,方便俩人之间有个照应。
期间,他还想唱歌哄沈楸渝睡着,结果还没唱完一句话,电话那头就响起了微小的鼾声。
于是,他抱着被子,在这个很可爱的背景音乐中兴奋了一整晚。
虽然一晚上没睡,但今天程栩的心情非常好。他小心翼翼地起床,然后守在大门前等李管家。
“咔哒”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李管家手提着保温包悄悄地进来,看到他在门边时,吓了一跳。
但李管家毕竟是专业的,面色依旧淡定从容:“小栩,给你,二少爷特地交代过,要做些药膳给您补补身体。”
补身体?程栩心里乐开花,沈楸渝虽明面上不说,但这实际行动上的进展还挺快。
“二少爷怕您加班后再熬夜,身体吃不消。”
“这是他亲自说的?”
李管家迟疑了一秒,点头确认。
“那我肯定不会辜负他的期待啊!”
“程栩?”手机里传来沈楸渝的声音。
程栩迅速把手机打开,打开麦克风说:“我在,你现在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沈楸渝的呼吸声很清晰,声音也有一丝丝的慵懒之意,就像是贴着手机对他讲话一样。
程栩对露出姨夫般笑容的李管家做出手势,自己则是钻回房间,趴在被窝里继续跟沈楸渝聊天。
“嗯,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呢?”
“八点多吧,今天得早到一会儿,早上有会。”
“是不是很困?”
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沈楸渝的声音也听起来模模糊糊的,“嗯——所以我准备赖一会儿床。”
“你现在该不会把自己全都蒙在被子里面吧。”
就像小猫睡觉一样。
“嗯,猜对了。”
想看——还想抱着一起睡。
程栩拍拍头,想消灭脑子里的这些想法,结果他手机的屏幕立刻显示出沈楸渝的脸。
沈楸渝半眯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慌慌张张地在寻找着什么,程栩也不想放过这展现自己的机会,也打开这边的摄像头,露出帅脸。
还有胸肌。
“你......”沈楸渝欲言又止,“该不会......”
沈楸渝:QWQ
程栩:(一把抱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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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越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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