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午没吃,直到晚上孟知卿喊饿才做了两菜一汤。一点汤汁都没剩下,孟知卿把着碗喝了又喝,“好鲜。”
宋聿笑她,“明天早起做好。”
孟知卿也笑,“那麻烦宋老师了。”
饭后继续复习,三角函数不同于立体几何,能用眼睛在图上看,三角函数题目能不能做出来还有一点运气成分,有时候灵光乍现一下就能想到最简单最便捷的解题方法,有时候死脑筋往一个地方钻,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绕远不说,也得不出答案。
所以直到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上午,孟知卿还在三角函数的**阵里没出来。
下午补课,宋聿提前离开了,说要回家洗内裤,孟知卿只能红着脸放人,“下回考试再来,”
他离开前说,“如果有下次的话。”
阖上门的瞬间仿佛与谁就此别离了,孟知卿:“?”
不过周二考完试她就大体明白了。
落日在天那边划出一道悠长的黄昏线,考试后的晚饭时间教学楼一如既往空荡,绿茵场上传给他传给我的喊声与篮球场上进球欢呼的声音交织,松快而轻盈。
孟知卿照常等宋桥山带饭,期间去了趟厕所,回来恰好碰到不紧不慢上楼的宋聿,拎着两盒打包好的面。
“?”
“怎么是你送饭?”她问。
宋聿不冷不热,看到她时眸色亮了一瞬,“嗯。”
而后归于平淡,牵住她慢缓缓地回班。
“考得怎么样?”
班级座位还没来得及挪,昨天下午又乾坤大挪移了,孟知卿到了里侧两列,宋聿靠着墙。
帮忙把座位并过去,他出去洗勺子筷子,回来没让孟知卿起身让他进去,径直落座宋许座位。
孟知卿闻言抠打包盖的手一顿,“……不清楚诶。”
她三角函数题写了满满一答题纸,涂涂改改,到最后也没算出像样的答案,考场上就知道自己拿不到分了,回过头再看,也看不出是不是涂了哪个关键给分点,一团乱麻,干脆全划掉权当没做过。
“对答案吗。”
宋聿帮忙揭开盖子,问出考完试后,所有同学最痛恨的一句话。
孟知卿当然不能痛恨,宋聿做为她半个老师,熬大夜帮她整理了复习资料,又费时费力教她一天半,关心她的考试成绩再正常不过。
但。
“是不是太着急了,”
她示意跟前的面,“吃完再对可以吗。”
“当然,”宋聿笑了,就差用筷子敲她脑袋,“不然对完吃冷面吗。”
不对完吃冷面,吃完热面也是要对的,孟知卿率先掏出她比较自信的英语。
“阅读A篇BCD,B篇CADD,C篇讲得哈利波特,D篇联合国演讲,你答案不一样说明错了,比较简单,我确定我全对。”
宋聿跟着漫不经心地翻试卷,平时考完,他试卷都跟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这回仿佛就为了对这个答案,特地留了痕迹。
“嗯哼,你全对。”他极不明显地夸奖。
孟知卿抿着唇忍笑。
对完拢共错三道,准确来说是三道不一样。数学先考的,她知道没考好便想着靠英语拉分,做得比平时认真十倍,对自己的答案非常确信。
所以不一样不代表她错,也可能是宋聿错,她这回就单科年级第一了也说不定。
接下来是数学,语文不过几道选择题,没什么可对的。
“立体几何做出来了吗。”宋聿翻着试卷问。
孟知卿点头,竖起卷子不知道是不敢让人看她卷面,还是不敢让人看她表情,“做出来了,两问都做出来了。”
“好,有十四分了,”宋聿满意地翻到下一页,“三角函数呢。”
孟知卿没了声响。
宋聿:“嗯?练了一晚上加一上午,没做出来?”
揭开她的“遮羞布”,“没,”
“我没做。”
孟知卿说。
“什么?”宋聿顿在那。
孟知卿觉得说没做后面他见了她的答题纸也会知道,干脆实话实讲,“没解出来,涂涂改改写得太乱了,就全叉掉了。”
宋聿没懂,把试卷递过去,指着第一道题的题干,“不是跟你说算不出答案没关系,按步骤给分,余弦分解定理总记得吧,这式子分解了吗。”
孟知卿盯着他修长干净的指,心不在焉,“开始思路没在那,思维定势跟立体几何一样用倒推法了,”
声音越来越小,“先分解后面那道式子的,什么都没看出来,慌了,忘记有没有分解前面那道,反正没做出来。”
宋聿:“……这式子不分解肯定做不出来,分解了,你一眼就能看出答案。”
说着捏过一支笔,按公式分解代入,不需要思考,三步就解出来了。
“不过你分解后面那式子也有两到四分,这题比较简单。”
“没有,”
孟知卿无情接话,“我全涂掉了,一分没有。”
宋聿静在那,窗外初秋的风干燥憋闷,能明显感觉他气色一下耷拉了下去,抬睫看向她,“你在跟谁置气,又不对付。”
孟知卿:“……我自己。”
望回去,眼底很冷,“我埋怨我自己为什么不会,为什么教了还不会,为什么这么笨,比猪还笨行了吧。”
宋聿没话说了,半晌,外头有同学回来,欢声笑语地进班,他低声,“你并没有像我看重你一样看重我,所以觉得离开也无所谓是吗,”
敲敲桌面,整个人非常焦躁,“别不承认,你就是。”
-
晚间,云一层一层卷进暮色里,月光朦胧,夜路凄凉,风一刮连热闹的小吃街仿佛都萧条了。
“去那坐会?”
宋聿并没有因为她一道题没解出来而不理她,只是问话回话平淡无波,再没笑过。
咖啡店边上不久前装了一个休闲长椅,深褐色刷漆,刚装定的时候味道很大,此刻也随风淡然了。
“可以啊。”
孟知卿跟着他往长椅的方向去,刚考完试没什么作业,谁也不赶着回去刷什么题。
矛盾核心没解决,回去了谁也不会有心睡眠。
“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宋聿接过她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拐杖,歪到长椅上,“可以简单说说吗。”
孟知卿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严肃,严谨,严厉,说一不二,绝对权威。”
认真点出几个词,“她决定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尽管那件事可能只是在一句玩笑里提出来。”
宋聿没懂,“什么意思?”
“意思她上一秒跟人笑着,笑时说了一句卿卿准备回家,你以为她还沉浸在跟人的谈话里,其实她已经在下达命令了,不听,下一秒她就会发火,或者直接把你丢在那。”
她深吸一口气,心都提到嗓子眼,“所以那天你在罗森听到她说,下回考试考不好立刻转学,也是绝对的,”
“我没办法忤逆她,她要我转学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能听,毕竟我现在未成年,她是我唯一的监护人,”
望向宋聿,“所以你不能说我不看重你,说我觉得离开也无所谓,我是改变不了问题根本,改变不了她,没办法,只能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考不好。”
“她为什么这样。”宋聿打断,已经懂了,不用她再妄自菲薄。
“不知道,”孟知卿褪下书包抱到身前,遮在树荫里整个人暗淡无光,“看不上我吧,觉得必须帮我规划,否则就会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又丢她个大老板的人,所以一定要我顺着她的轨迹,从小就顺着,像无形的绳捆绑,不相信我,只相信她自己。”
定睛望着前面,“所,
“所以你为什么转来一中?”宋聿再次打断,也不知道从哪抓来的问题,没头没尾。
“我强烈要求的,”孟知卿沉浸其中完全不觉被打断,照实说,“之前在国际高中学习氛围很差,最后也就以普普通通的高考成绩申请某个不知名大学吧,我不想这样,想拼一把。”
“你这么说她就答应了?”宋聿望向她,眸色被恍然落下的路灯照亮。
“她嫌我烦而已,”孟知卿平静地碾碎。
“刚好雅思考试也不急,就让我离她远一点,她自己好清静清静,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至少至少,晚间应该有个人来接我,毕竟这里晚上真的不太安全。”
宋聿沉默了,香樟树叶晃回来,遮住路灯,他的眸又暗下去。
孟知卿也沉默了,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晚上为什么说了这么多话,临近告别其言也善吗,想要留住最后最纯粹的美好,不想到了最后的最后宋聿还误会自己。
毕竟他的那句“你并没有像我看重你一样看重我,所以觉得离开也无所谓”说得太无措,太无助了。
可是年少的时候谁又不是以家长为权威呢,谁又能摆脱呢。
如果换做他宋聿,他真的能不顾家长威严压制,坚持并成功留在这,养活自己的同时,交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再而兼顾学业做出一番成绩吗。
可以说她懦弱逃避无能,她就是。
她不逃避又该如何反抗呢。
“所以你不久就会转学?”
宋聿忽然问。
孟知卿静了好一会,“不一定吧,”
踢一脚路边的石子,风都跟着呼啸,“如果她能记起来的话。”
妈妈并不在乎她,所以其实懒得管她,只要她不出现在她跟前,她很少多嘴她的事。
“月考前大概率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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