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一双圆眼,萌呆呆直勾勾的瞧着她。
“怎么是只大懒猫?”青萝大跌眼镜。
那嬷嬷一见白猫,脸上便泛起笑容,温柔的抱起它:“可算出来了。”
她二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嬷嬷刚才压根不是在跪苏尚寝,而是伏在地上,观察藏在木梯间隙的猫咪,等着它出来。
嬷嬷打开旁边的食盒,用筷子夹了块肉喂给它吃,专心又细心。
青萝向前凑了凑:“嬷嬷,苏尚寝在哪儿呀?”
嬷嬷瞅她一眼:“找苏尚寝?你们是哪儿来的?”
“我们是新进的宫女,柳尚仪把我们分配到这儿的。”青萝答。
听到柳尚仪三个字,嬷嬷嗤笑一声:“呦,好心的柳尚仪又往冷衙门里送人了。”
“唉,一言难尽。”青萝叹气,“我们本来是想去尚食局的,她跟我们有怨,偏偏让我们来这里,听说这儿的苏尚寝脾气古怪又刁钻,要多难伺候有多难伺候。”
嬷嬷又瞅她一眼:“外边是这么说的吗?”
“难道不是吗?刚才我们进来,碰到两位宫女姐姐,一提苏尚寝的名字,她们就像听到了鬼一样!”
嬷嬷淡淡哦了一声。
“她人在不在?”青萝问。
嬷嬷低首轻抚白猫,语气依旧淡淡:“先在这儿等着吧。”
青萝听到要等会儿,瞬间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唉,热死我了,口干舌燥的。”
一瞥眼间瞧见食盒旁放着一个水壶,水壶旁刚好有只精致的玉碗。
“呦,这碗真漂亮。嬷嬷,我喝口水啊。”
青萝说完,也不等嬷嬷接话,拎起水壶往那玉碗里倒满了水,然后端起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喝完之后,青萝又倒了一碗,递给绿竹。
绿竹摇摇头:“我不渴。”
青萝便收回那碗,打算自己喝,刚送到唇边,却见对面的白猫浑身毛发竖起,冲她呲牙咧嘴。
“嘿,你这大懒猫,冲我瞪什么眼啊?”青萝不解。
喵——喵喵——
白猫冲她愤怒的咆哮。
“你叫什么叫?”青萝更不解了。
喵——喵喵——
白猫咆哮不停。
青萝微微俯下身,试图去辨认白猫叫声中的情绪,那嬷嬷不咸不淡的声音在此时传来:
“它是怪你用了它的碗。”
“呸!呸呸呸!”
青萝啪地将碗放下,只觉一阵恶心,赶紧往外吐水。
“它的碗?你怎么不早说啊?”
嬷嬷白她一眼:“呵,你用了它的碗,这是你的福气,你跟它能比吗?”
绿竹掏出帕子,正要来给青萝擦唇边溢出的水,青萝直接抽走,一边自己擦一边道:
“它一只大懒猫,我有什么比不了的?”
“大懒猫?”
嬷嬷的声音蓦地提高,看向青萝的眼神不屑又傲娇:
“我告诉你,这是西域番邦进贡的纯种猫,整个紫禁城原来就一对!后来另一只死了,现在就剩这一只,把它拿到市场上卖,那些达官贵族稀罕着呢,起码能得几十两黄金。把你拉到市场上卖,能值这么多钱吗?”
青萝认真想了想,摇摇头:“不能。”
“这不得了。你还想跟它比?哪怕不比身价,你有它漂亮吗?你有它忠诚吗?你有它敏捷吗?”
面对嬷嬷那连珠炮的追问,青萝自觉气馁,再次摇了摇头。
嬷嬷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端起玉碗喂猫喝水。
青萝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兀自郁闷。
绿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温声安慰:“别听她的,不是这么比的,你有你的好,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没错!”青萝气鼓鼓的嘟起嘴,“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尚寝局别说宫女了,连只猫都奇奇怪怪,全是因为那苏尚寝太没谱了!”
话音刚落,一名穿着六品官服的女官拿着一张单据走来,向嬷嬷恭敬行礼,口中道:
“尚寝。”
听到这两个字,青萝和绿竹惊在当地,尤其是青萝,一双眼睛瞪得和白猫一样溜圆,看向那嬷嬷,不可置信:
“你、你就是苏尚寝?”
苏尚寝理也不理,只是懒洋洋的问女官:
“什么事啊?”
女官像是见惯了青萝这样的,淡定到了近前,俯身将手中单据呈给苏尚寝,道:
“上次您提到过司舆司有批伞扇舆辇老旧损坏,需要重新采买,以免哪天误伤了娘娘们。这是奴婢列下的清单,请您过目盖章。”
苏尚寝放下怀中的猫,接过她手中单据,仔细瞧了会儿,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掌印,在纸上盖下,叮嘱道:
“采买回来的新品,务必要仔细核查,万不能有分毫差错。核查之后要对我禀报,我会再查一遍,若是让我查出问题,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女官接回单据。
苏尚寝瞥见青萝那一脸吃惊的模样,故意道:
“呦,你这刚来的,看见我也跟见着鬼似的。”
青萝回过神来,啪地往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
“哎哟,我这活了十几年,眼珠竟是白长了,可见我才是小鬼,有眼不识真菩萨!”
一旁的女官扑哧笑出声来,又急忙忍住。
苏尚寝道:“听你刚才说,外边都议论我古怪刁钻难伺候——”
“诽谤!全是诽谤!”
青萝有心讨好她,换了一副真挚的面孔:
“刚才打我一进来,就觉得您面目可亲,待人没有一丁点架子,可不像宫里那些女官们,拿腔作势,装的人五人六,看着就讨人嫌。更别说这朴素的作风,真真有□□皇帝遗风,教人想不到。可见外间那些传言,全是诽谤!”
“可是我记得——”苏尚寝淡淡瞟她一眼,“你说这尚寝局连只猫都奇奇怪怪,都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做尚寝的太没谱了!”
青萝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面上却强装镇定,堆笑道:
“以前我听人讲过济公的故事,说他年轻时喝酒吃肉,呼洞猿翻筋斗,没有半点和尚的样子,为佛门不容,还得了个济癫的外号。可见高人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不是凡夫俗子能理解的,今日一见尚寝,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俗!但同时也很庆幸,以后跟在高人身边,境界准能提升不少!”
讲完这番话,她心中惶惶,悄悄观察苏尚寝的神色,只见苏尚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一笑:
“你们柳尚仪呀,把你派错地儿了。”
“啊?”青萝一愣。
苏尚寝抱起白猫,慢悠悠的起身。
“你这等拍马屁的功力,该派到尚食局呀,王尚食最吃这一套。可派到我这里,那就是武松放鸭子——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青萝被她看穿,心知拍马屁在她这里无用,索性也不装了,道:
“刚才是我一个人在说您坏话,绿竹可是半个字都没讲,您要罚就罚我,千万别迁怒她。您要真生气——”
青萝正要说“大不了罚我双倍”,绿竹却拦在她前面,打断了她的话,径向苏尚寝道:
“她年纪小不懂事,是我疏于提醒,理应由我受罚,还请尚寝明察。”
“唉,你们争着受罚,倒教我难办了。”苏尚寝故作为难,忽地又话锋一转:“这样吧,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喜欢成全别人,既然你们两个都想被罚,那就两个一齐罚吧!”
“啊?”青萝急道:“尚寝,您别呀,我们以后都是尚寝局的人,罚两个的话,岂不是少了干活的苦力?多不划算,对不对?”
“尚寝局的人?”苏尚寝唇角轻勾,“想进尚寝局,也得有点能耐,报上名字,说说你们各自都有什么本领吧。”
绿竹先答道:“奴婢叶绿竹,没什么本领,不过爱看些书,字写得还算凑合。”
青萝接着答:“奴婢元青萝,只勉勉强强认得几个字,不过会说书讲笑话,可以逗尚寝开心。”
“呵,是吗?”苏尚寝被勾起兴趣,“那你就讲个笑话,如果能逗笑我,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青萝低首沉思片刻,灵光一闪,笑道:
“那奴婢讲个笑话,这个笑话只有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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