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仁量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叫小妹傻了?
他被人拽回小院,看着平日里破烂冷清的院子涌进了人,整个人愣住,一旁的孙大娘见是他,愁道:“仁量你……哎,你进去看看罢。”
众人为他让出道,曲仁量不知他自己是怎么进的屋,曲小妹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玩被子。
曲词坐在床沿小心护着她,其他人跟曲小妹说话,曲小妹理也未理,若是把人问的烦了,曲小妹便嗷嗷大哭,真真如幼儿一般。
曲仁量脑子是懵的,上辈子曲小妹嫁人生子,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傻了。
曲仁量捉住她的手:“小妹,别闹了。”
曲小妹心里一跳,别过脸去。曲词内心叹气,曲小妹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妹。”曲仁量喝道:“你诓骗众人,立刻道歉。”
众人闻言也愣住了,“小妹是装傻?”
“这丫头太过分了,必须教训。”
“害我白担心一场。”
曲由靖眸光一亮,上前道:“仁量,你说小妹是装傻?”
众人的议论声传进耳中,曲小妹心如擂鼓,突然后悔自己的选择。
曲词推开曲仁量的手,把曲小妹搂入怀中:“仁量,大夫都看过了,说小妹脑子受了伤,你怎么笃定小妹装傻。”
曲仁量心道他重活一世,有什么不知道。但话不能这么说。
曲仁量严肃道:“大姐,我同小妹一起长大,我最了解她。再说三叔公只是打了她几巴掌,怎么可能把人打傻。”
曲小妹心慌的厉害,紧紧攥住曲词的衣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认错的时候,头顶传来女声。
“如果小妹是装傻,那就太过分了,她先是闯下大祸,之后又戏耍我和伯父,如此恶劣,就算三叔公打残她,我也不会管了。”
曲词明显感觉怀里的身体僵住。她把住曲小妹的肩膀,看着曲小妹的双眼:“小妹,小妹。”
曲仁量也道:“小妹,不许装傻,立刻去给三叔公道歉。”
曲小妹茫然的看着他,又往曲词怀里缩。
“曲小妹!”曲仁量大怒,手上用了十成力,一把将人拽下床。
屋内哭声顿起,曲小妹是真摔狠了,疼的直掉眼泪。
曲词挡在人前:“小妹不哭,大姐在这。”
曲小妹死死抱住曲词,她不能承认,她现在承认就死定了。
有曲词护着,曲仁量再难靠近曲小妹,刚才还认为曲小妹装傻的人也动摇了。
曲仁量心中十分恐慌,曲小妹不能傻,上辈子曲小妹就没傻。
所以曲小妹一定是装的。
接下来几日曲仁量特意请了假,只为测试曲小妹是真傻还是装傻,三叔公一家也提起了心,甚至还主动为曲小妹又请了一个大夫看诊,然而结果并不理想。
夕阳落下,曲仁量一脸憔悴,他一错不错盯着院子里同小鸡玩耍的曲小妹,心往下沉。
曲小妹跟他不一样,小妹是一个真正的九岁女娃,如果是装傻,根本不可能装这么好。
曲小妹当然不可能装这么好,如果没有曲词,曲小妹早就露馅了。
曲仁量焦躁攥拳,上一辈子他没有念学,这一辈子他却入了学堂,难道是因为他的这个变化,所以带动小妹也发生了变化?
三叔公又不是他们的老子爹,口头管教小妹也就罢了,动手算怎么回事。
不是曲仁量有多疼爱这个妹妹,只是曲小妹原本也该是供他念书的助力,如今因为三叔公,小妹却成了他的拖累。
往后他若有了功名,旁人得知他有一个傻子妹妹,会怎样瞧他?
大姐也有错,没事带小妹去镇上干什么?小妹不去镇上,就不会打碎油罐,三叔公也不会气的对小妹动手。
或者大姐替小妹担了责任,大姐年纪大,就算被三叔公打一顿也不会有事。
曲仁量想的远了,忘记收回目光,曲小妹面前的地面都扣出好几个洞,引得小鸡啄她手。
“小妹。”曲词的声音传来,在曲小妹耳中犹如天籁。
曲词哄着曲小妹回屋,曲小妹立刻趴在门后,竖起耳朵。
“……仁量,你的学业不能耽误,小妹有我,你安心上学罢。”
曲仁量残留侥幸:“大姐,小妹真的没可能是装的吗?”
曲词叹气:“仁量,这几日你和伯父都试探无数回了。小妹她只是一个九岁小姑娘,如果不是真傻,早就露出痕迹了。”
曲仁量烦躁不已:“我还是不信小妹是真傻。”
偷听的曲小妹倏地扣住门,又陷入纠结中。
次日午后,曲由靖带着一个陌生老媪回村。
“由靖,你这是?”村人好奇。
曲由靖面色凝重:“医馆治不好小妹,我只能想其他法子。这是我从六十里外的白沙村请来的神婆,很厉害。”
老媪一身黑袍,帽兜将脸掩去大半,揣着手,神情倨傲。
村人愣愣。
“我还有事,先走了。”曲由靖对村人点点头,不多时带着神婆敲响曲家的院门,曲仁量打开院门。
曲词带着曲小妹出来,“仁量,伯父,你们这是?”
曲由靖肃着脸:“大丫,这位是卢神婆,我们怀疑小妹不是傻了,而是因为其他原因。”
如果曲小妹真是被他爹打傻的,曲由靖这个当儿子的,在村里也不好做人。所以他想方设法撇清关系。
曲小妹趴在曲词肩头,偷偷翻白眼,什么神婆,骗子还差不多。
曲小妹闹起来,曲词安抚她,随后又对曲由靖勉强笑:“伯父,您想多了,小妹她用不着神婆。”
卢神婆高高的颧骨耸了耸,更显刻薄:“丫头片子懂什么。”
不给曲小妹做法,她怎么收钱?
曲仁量适时道:“大姐,伯父也是为了小妹好,你不要添乱。”
神婆在院子里摆开架势,跳大神。曲小妹无聊得紧,打了个哈欠。
不多时神婆停住,命令曲小妹在桌前跪下。
曲小妹:………
曲小妹想跑,却被曲仁量和曲由靖按住,她跪在地上,神婆举着剑从她头上挥过。
忽地,铁剑冒出簇簇蓝火。曲由靖大惊:“神婆,这是为何?”
神婆冷声道:“大胆邪祟,还不现身。”
曲小妹浑身僵住,什么邪祟?她就是装傻。
曲仁量虽不知原理,但猜测是这神婆骗人的手段,他面上恭敬道:“不知该何解?”
神婆:“好说。”
曲小妹还没反应过来,兜头泼来不明液体,她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清是什么差点吐了。
神婆对曲由靖道:“此为灵鸡血,驱邪善物。一罐五两银子。”
曲仁量询问:“还有一罐?也是泼向小妹?”
“内服最善。”神婆转身去拿另一个陶罐,没想到曲小妹忽然起身跑了,曲仁量和曲由靖立刻去捉她。
去你爹的灵鸡血,臭神婆,曲小妹仗着自己“傻了”,直接把香炉砸了。
然而曲仁量却并未生气,甚至还若有若无阻拦曲由靖去捉曲小妹。
曲词眯了眯眼,曲仁量太反常了。
曲家院子鸡飞狗跳,神婆气的跳脚,“邪祟作乱,把她绑起来。”
曲词身体不动嘴巴动:“我妹妹不是邪祟…”
曲小妹仗着身体灵活,把卢神婆推了个狗吃屎,磕掉一颗门牙。
院里响起欢快笑声,卢神婆面色扭曲,扯了黑袍露出干瘪丑陋的老脸:“把她绑起来,否则你们大祸临头。”
一瞬间曲仁量气势凌厉,同曲由靖将曲小妹五花大绑。
卢神婆抽出后腰的鞭子,狰狞一甩:“老道今日诛邪。”
曲词顿时明了:原来如此,曲仁量一切反常,是想借刀杀人。
曲词岂会让他如愿。
曲由靖请神婆治疗曲小妹之事飞快在村里传开,众人都去曲家瞧热闹。谷呈和也听闻此事,按理曲氏一族的事与他无关,但想到曲家凄惨的俩姐妹,谷呈和的脚就往曲家去了。
然而他刚走近曲家院门,便听到一声还带着稚气的惨叫,谷呈和面皮一颤,双手拨开人群往里走。
曲小妹满头血尘,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大丫握着锄头与众人对峙,曲仁量一脸悲切:“大姐你忍忍。神婆说了,小妹身上有邪物,再抽几鞭就好了。”
曲词不住摇头。
神婆喝道:“邪祟,还敢蛊惑人心!”
曲小妹疼的说不出话,发丝盖住她的脸,透过发隙她看见老巫婆狰狞的脸,比三叔公那个老不死还可恶,而她的亲二哥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对比之下,眼前的背影虽然瘦弱,却叫她安心。
曲小妹脑袋一歪,装晕了。
曲词侧首见她晕了,顿时拔高音量哭嚎,曲仁量和曲由靖暗道不好,刚要阻止却被谷呈和大力推开,谷呈和指着众人黑脸怒骂:“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曲老二才死多久,你们也不怕曲老二来找你们。”
“大丫,走。”谷呈和抱过曲小妹朝外去,其他曲姓人如梦初醒,跟上三人。
卫大夫没想到才送走曲家姐妹不久,这姐妹俩又来了,只是这一次曲小妹满头带血,身上带伤。
药童都吓到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摔到头了?”
“不是不是。”曲词跟在卫大夫身边解释,她言语颠倒,但卫大夫敏锐捕捉关键字,明白之后气了个倒仰,扭头对跟来的曲姓人怒斥:“愚昧,糊涂!我看你们不是想驱邪,你们就是见这丫头傻了,想要她的命。”
这通指责又痛又狠,可比曲词说的管用多了。有曲姓人想辩解两句,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内室里,曲词擦掉曲小妹头上的鸡血,有她看顾着,曲小妹只受了一鞭,不过也够这凉薄丫头疼一疼了。
卫大夫为曲小妹把脉诊治。
内室外其他病者伸长脖子探消息,几名曲姓人羞于启齿,谷呈和冷笑一声,帮他们宣扬了一把。
有曲姓人不满:“谷呈和,这是我们曲氏一族的事,你掺和什么。”
“我掺和什么?”谷呈和冷笑:“我怕村里死了人,衙门找到我家头上,我才不受这冤枉。”
这话堵的几个曲姓人没话说。
此时村长和曲氏一族的族老都赶了来,村长询问:“呈和,小妹没事吧?”
村长之前也听说了曲由靖带回一名神婆,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者又是曲氏族内的事,村长便没理会。村里好几个姓,村长管理一个村子,有时候为了表面和睦,需要睁只眼闭只眼。
谁能想到这么一疏忽,村里差点搞出人命。
面对村长,谷呈和态度好了些:“卫大夫还在治。”
他不经意瞥过曲氏的三叔公,嘴角耷拉。他就没见过这么“闲”的族老。
三叔公感受到谷呈和的目光,老脸臊得慌。
医馆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两刻钟后卫大夫从内室出来,众人立刻迎上去:“大夫,小妹怎么样了?”
卫大夫稳妥道:“这丫头受了伤,今晚不发高热便无事,若发了高热……”
曲小妹的脉象并不弱,但卫大夫也察觉到两姐妹的艰难处境,有意帮一把,故意说严重了些。
卫大夫摇摇头离开了。
三叔公身形一个踉跄,幸好被旁边人扶住,找神婆的事他知晓,是仁量向他提议的。甚至连请神婆来村里也是他出的钱。
他只是不想担上打傻小辈的恶名,没想到如今会弄成这样子。
村长看向他,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曲小妹的情况严重,这一次医馆内留下好几个曲姓人,谷呈和本来要离开,但看到三叔公父子,他离开的脚又默默收回来。
他怕他这一走,曲小妹就真的没了,他良心不安。
等待时候,众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不断端来冷水,让曲词为曲小妹擦拭降温。曲仁量隐在人群中,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曲小妹,垂下眼。
曲仁量丝毫不惧曲小妹死亡,甚至是他隐秘促成。曲小妹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变成拦路石,就别怪他了。
神婆是三叔公花钱请的,人是曲由靖带回村的,他只是无力抗拒长辈的无助小辈罢了。与他何干。
这神婆手里有不少人命,是曲仁量精挑细选。只是上一辈子,神婆恶行败露在几年后,现在还颇有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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