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你真的觉得我能治好吗？”顾斐然无比认真地望着颜莎，就仿佛颜莎的答案将会决定他的生死。
颜莎下意识就回了一句“当然”，然而顾斐然对她过于轻率的回答似乎并不感到满意，仍旧执着地看着她。
“不要敷衍我，莎莎。”顾斐然的神情略微失望，“我很清楚我被治愈的可能性很低。”
颜莎的心沉了下去。
顾斐然似乎已经接受了必死的命运，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治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
颜莎顿时焦虑不已。
如果连病人自己都不信，自己都放弃了，就算原本还有一点希望怕是也要悬了！
“斐然哥哥为什么会这么想，你难道不想治好吗？你难道真的就舍得放弃一切吗？你明明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治愈，那么多人都治愈了，你肯定也能的！”
颜莎焦急地试图找到什么能让顾斐然坚持下去的东西，然而想来想去，她也只想到了月朝朝。
于是她继续道：“斐然哥哥，我不知道你和朝朝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上一次你愿意为了她出国治疗，那么这一次也请你想一想她吧，好吗？”
颜莎的语气格外真诚，如果亲情无法让顾斐然生出活下去的动力，那就试试爱情吧，说不定爱情能呢！
更何况，月朝朝都已经怀上顾斐然的孩子了……
“为了她……”顾斐然皱眉。
顾斐然的声音太轻，颜莎一时没有听清。
“斐然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你误会了，我出国治疗不是为了她。”顾斐然否认道，语气无奈又有些无力。
颜莎见顾斐然否认得那么快，愈发确定他和月朝朝吵架了。若是没吵架，也不能才洞房花烛就各奔东西，而且顾斐然显然还不知道月朝朝怀孕的事情。
颜莎也不反驳，顺着他说道：“好的，我知道斐然哥哥不是为了朝朝姐才出国治疗的，所以斐然哥哥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啊，你一定能治好的！你可千万别选择放弃，不然……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颜莎说着冲顾斐然眨了眨眼，一副你懂我也懂咱是自己人的架势。
顾斐然：“……”
他不懂。
“所以，你希望我能治好吗？”顾斐然又问。
他无力和颜莎争辩什么，他知道她一定误会了什么，然而这也不能怪她，因为他和月朝朝之间……确实很让人误会。
颜莎连忙点头。
“斐然哥哥，我当然希望你能治好，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比谁都希望你能治好，我特别特别希望你能治好，我发誓！！！”
颜莎绝对是这个世界最希望顾斐然能活着的人，只要顾斐然能活，能改变命运，她就也能好好活，也能改变命运！
顾斐然愣了愣。
因为他能感受到颜莎的真心。没有任何演绎成分的真心。
原来她是真的希望他能活着的，原来她不希望他死。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顾斐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在感受到了颜莎的真心后，他忽然就有些贪心不足了。
颜莎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诅咒，因为她早已经经历过一回了。
颜莎简直想捂住顾斐然的嘴，就算他以前经常和她斗嘴她都没有那么想过。但谁让人家是伤病员呢，她就算再想，也只能按耐。
“斐然哥哥，我会难过，我会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斐然哥哥，你可以不让我难过吗？”颜莎恳求地看着顾斐然。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顾斐然的葬礼了。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已经够残忍，为什么还要再让她经历第二次呢？
顾斐然怔怔地看着颜莎，他不明白颜莎为什么会那么哀伤。
她明明并不喜欢他，明明一见到他就躲，明明……他们两人连相处的时间都不多。
顾斐然越发看不懂颜莎了。
“我尽力。”顾斐然说，无论颜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忽然就想试试看了，试着选择不放弃。
颜莎呼吸微窒。
“不能只尽力，要尽全力！”颜莎再一次紧紧地握住了顾斐然的手。她的手滚烫，他的手却冰凉，但被她紧紧握住之后，他的手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不再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生机。
顾斐然感受到手掌上传来的滚烫热度，心底再一次生出了某些沉寂已久的贪念。
“好，我会尽全力。但是……”顾斐然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颜莎忙问。
“我明天动手术，你要陪着我。”
颜莎一怔，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的好的斐然哥哥，我陪你！”颜莎答应完了，又有些迟疑，“可我能进手术室吗？”
“你在外面陪着我就好。”顾斐然莞尔。
颜莎松了口气。
颜莎还是第一次陪人动手术。
而且还是生死攸关的大手术。
若是手术失败，顾斐然就会和前世一样死去。
而同样等在手术室外边，顾斐然的妈妈林素音女士看上去却比她淡定很多。
林素音挺喜欢颜莎的，只是她也不清楚自家儿子到底喜欢月朝朝还是颜莎，她也挺喜欢月朝朝，只可惜儿子的身体是这种情况，无论谁跟了他都是一场耽误。
“莎莎，谢谢你能来看他，要不是你，他恐怕不会听我的继续治下去。”林素音温柔地看着颜莎，眼里全是感激。
颜莎被看得有些害羞。颜莎其实很喜欢林伯母，从小就喜欢，她喜欢林伯母身上那种温和的书卷气，只可惜林伯母常年在国外，她只偶尔才能见一回。
颜莎觉得林伯母肯定是误会了什么，顾斐然愿意继续治病怎么可能是因为她？她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认。
颜莎忙道：“斐然哥哥帮了我很多，我来看他也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顾斐然也帮她解决了“十几亿”的债务，她对顾斐然的感激确实是真心的。
这一场手术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从三个月前顾斐然再次出国后就开始准备了。
只是手术临前，顾斐然忽然又不想治了。
顾斐然不想治，却想见一见颜莎。
都到了这个时候，林素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林素音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颜莎，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颜莎小时候其实也喜欢过顾斐然一阵的，喜欢缠着他玩，只是自那件事后，这孩子就被吓怕了。
吓怕了，也就不敢了。
虽然没人真的怪罪她，她也乖乖的再也不敢靠近他。
林素音心下叹息。
手术的时间很长，很长很长。
时钟从早上八点一直走一直走，每一分每一秒听在人的耳朵里都是煎熬。
医生和护士在手术室门口进进出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神色凝重，但好在，没有坏消息。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而作为病人的家属，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一直等。
等待奇迹降临，等待好消息。
终于，等到天都黑透了的时候，顾斐然终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但他刚出手术室就被推进了ICU，也就意味着危险期还没有过去。
“手术怎么样了？成功了吗？”林素音的语气是颤抖的。
负责手术的医生点了点头。
“手术是成功了，但愈后如何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能顺利度过今晚，明天就能出ICU了……”
颜莎几乎听不清医生和林伯母在说什么，她在顾斐然离开手术室后就跟着来到了ICU门口，即便不能进去，她也想亲眼看着他，亲眼确认他是否安好。
但顾斐然似乎陷入了昏迷当中，紧闭双眼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手术成功了吗？为什么要进ICU？
颜莎满脑子问号，满心都是焦虑。然而她就像是与外界彻底隔绝了一般，眼里只能看到顾斐然，无论别人在说什么她都像是听不到。
“莎莎，你已经在医院里陪了一天，该回去休息了。”
忽然，颜莎的耳边再一次响起了林伯母的声音，颜莎这才恍惚回神，然后发现自己心跳好像有些快。
“手术……手术成功了对吗？”颜莎急切地看着林伯母，见林伯母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哀伤，她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林素音点了点头。
“医生说手术成功了，等明天从ICU出来就度过危险期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颜莎听到林伯母这么说，心终于定了一些。
但她不想走。
顾斐然说要她陪着，她走之前至少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我不累，中午午睡过了，晚上我守着，还是您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斐然哥哥醒了我会马上打电话告诉您的！”
“那好。”
林素音并未推拒，她也知道顾斐然醒来后更想见的人不会是她，而是颜莎。
林素音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在顾斐然查出这个病之后就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为此甚至选择了远走国外。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她特意避免投入太多感情的孩子可以坚持那么久。
他既然选择了坚持，那么这一次，他肯定也能坚持住。
林素音背过身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她没有抬手去擦，她不想让颜莎知道她在哭。
她不想让颜莎担心，因为她很清楚，手术会成功，顾斐然会活下来。
因为他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他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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