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哲看见他笑啊笑，脸上的肌肉却一片一片地往下掉，额头、鼻子、脸颊、胸膛………直到那少年只剩下一具被剥净的骨骼。
“不论是不是它，本王这次都要将这妖物彻底除去！”皇甫雍十指紧握，一拳锤在桌面上
阴狠的语声将严哲的心绪从虚无缥缈中拉了回来。
严哲心神不宁地看向皇甫雍，安阳王脸上已经没有丝毫惊慌，他紧绷的唇角浮上一丝狞笑：“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本王！”
“可是他毕竟………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他，不若请个高僧为他超度，也许…………”
“你后悔了？”皇甫雍眯起眼睛，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二弟，当年可不见你这么心软。”
严哲心里一惊，望着皇甫雍阴鸷狠厉的面色，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大哥毕竟还是当年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哥，虽然不再年轻，可心思却越发缜密狠毒，倘若自己与他唱反调，不等那东西来报仇，皇甫雍就会先取了自己性命。
严哲识相地闭上嘴，踯躅了片刻又试探性地问：“那就借刀杀人，利用玄靖司的人将它除去？”
皇甫雍愠怒地瞪他一眼：“你生怕当年那件事翻不出来是不是？若让玄靖司搅和进来，莫说安阳王府，你严家满门只怕也要人头落地！”
“那该如何是好？信已经送出去了，玄靖司的那位定然已入王府，据说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皇甫雍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嘿嘿冷笑一声：“玄靖司又如何，还能管得了人间的案子，别忘了你可是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
傅玉辞面无表情地睇着墙边的一人一妖。
谢钦从怀里掏出来一方雪白的真丝手帕，细心地擦干小妖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泡泡，“你家住在玄丹山啊，出来这么久爹爹娘亲定然急坏了，糯米要早些归家才是。”
谢钦温润如玉一身书卷气，说话也轻声细语，活脱脱一个话本里走出来的端方君子，糯米一看见谢钦就感到十分亲近，有种他乡遇至亲之感。
糯米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谢钦的腰，仰着脸稚声稚气地说：“爹爹娘亲出门办事去啦，一时半会回不来，爹爹跟我说玄丹山的桃花开过一百次，他们若还没回来，就让我去找屏蓬爷爷，再也不要回去。”
谢钦抬眸与傅玉辞相视一眼，听起来这孩子的爹娘怎么像在交代后事呢，莫不是是心知自己会遭遇不测，担心死后仇家加害幼子才让糯米离开家乡的？
“那你怎么跑到安阳王府来了？你的屏蓬爷爷呢？”谢钦问道。
“不知道屏蓬爷爷去哪里了，我没有找到他。”
傅玉辞睨他一眼，凉飕飕地道：“你那屏蓬爷爷是个两头妖不是？”
糯米不由瑟缩一下，不敢回他的话，他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做妖一定要讲义气，就算死也不能出卖朋友。
糯米神情怯怯地看向王妃尸体，嗫嚅道：“王妃喜欢吃蛇羹，我也喜欢，可是爹爹不许我吃，王府却每日杀许多蛇，我、我……”
“所以你就跑到王府偷吃蛇？”谢钦柔声问。
糯米的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想悄悄把它们都放了，可到了灶房，那些蛇却全都不见了，笼子里关着的是一个哥哥，里面铺满蛇骨蛇皮，他一直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肉，那些肉又嫩又鲜，看起来味道好极了。我害怕他看见我便躲到王妃房里，却发现王妃已经死了，跟那些蛇一样只剩下骨头和皮。”
傅玉辞摸着下巴想了想，不求甚解地道：“怪哉，除了孤足雕，还有什么妖物吃蛇不吃骨头皮的？”
谢钦拉着糯米的手交给他，云淡风轻地说：“人！”
“首尊大人，安阳王爷请您与少卿到偏厅议事。”
王府管家隔着门小心翼翼地通传，连房门都不敢踏进，王妃死得这般怪异可怖，整个王府人心惶惶，老管家很担心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
傅玉辞正认真地思索着谢钦有意无意说出的那句话，猛不丁被管家打断思绪，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正想骂娘，却忽然瞧见谢钦那张温文尔雅、极有教养的面孔，硬生生把滚到嘴边的粗话咽回肚子里，淡定地道：“回禀你家王爷，本座与谢少卿即刻便到。”
几名属下见傅玉辞的脸像六月的天变来变去，不禁暗自嘀咕，首尊这是怎么了，跟了他这么多年，哪回不是想骂谁就骂谁，今儿倒是道貌岸然了。
傅玉辞可不知自己手下正在心里蛐蛐他，转头面无表情地对糯米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到处跑也不安全，没准哪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这样吧，一会我让人带你去玄靖司，等结案之后再行安置，可好？”
糯米对傅玉辞有着天然的畏惧，毕竟一个是妖，一个是专门捉妖的煞星，明摆着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糯米一脸菜色地摇了摇头。
傅玉辞压在心头的邪火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糯米委委屈屈地拉了拉谢钦衣角，似乎在提醒谢钦，“快看，这有个专门欺负小孩的坏人！”
瞅见傅玉辞瞪他，还不怕死的悄悄朝他做了个鬼脸。
傅玉辞气得差点跳起来揍他，却见谢钦弯下腰轻言细语地道：“听傅哥哥的话，我晚一些去探望你。”
糯米很信任谢钦，乖觉地点了点头，但他还是很畏惧那根绳索。
傅玉辞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抛向空中，折扇缓缓打开，一团柔和的白光倾泻而下，糯米小小的身子瞬时消失在折扇中。
谢钦把落在他手心的扇子，彬彬有礼地双手递给领头差吏：“有劳各位兄台关照。”
摄妖司的人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些凶妖怨鬼，大多长得歪瓜裂枣、青面獠牙，何曾见过如此风度翩翩的公子，见谢钦言笑晏晏的跟自己说话，那年轻差吏早把摄妖司的法令制度忘得一干二净，立马义薄云天地接过扇子，大声说：“大人请放心，妖在人在，妖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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