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31日。
晚上9点47分。
季城体育中心。
灯光闪耀的舞台中央,五年前出道成团的人气组合“FSG”正在进行她们最后一场团体表演。
今晚之后,这个昔日红极一时的女团组合将面临解散。
九名成员身着款式不一,但配色相同的演出服,边唱边跳着她们出道时发表的第一首歌《Lucky You》。
这是首节奏感很强,氛围很欢快的歌。
“人”字形队列为首的成员名叫时银,是这个组合的队长。
她红栗色的长卷发半扎成高马尾,每一缕头发都随舞蹈波动,十分蓬松Q弹。
一件红白条纹露脐短上衣完美裹出她姣好的身姿,polo领微敞,锁骨若隐若现,衣服无袖的款式让她纤瘦白净的手臂随着舞蹈动作展露无遗。
修长的白色喇叭裤下,银色高跟鞋在裤脚开叉处完整露出,鞋面的细闪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仿若将群星穿在了脚上。
这双银色高跟鞋是全球限量款,仅此一双,是她去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她十分喜欢,每次演出,只要和服装相配,都会穿。
而送这双鞋的人此时正站在她右手边,是团里年龄最小,也是被她照顾最多的队员——郁弥。
郁弥留着一头黑色日系短发,薄薄的刘海刚遮过眉毛,头发长度到下巴,发尾向内微绻,将她本就不大的脸衬得更小了。
她穿一件略微毛茸茸的奶白色薄毛衣,下身是条红色纱裙,裙摆不规则,再穿一双白色高跟短靴,整个人显得很元气。
早就跳过无数遍的舞蹈已形成肌肉记忆,郁弥跳得认真,但能看得出稍微用力过猛,显得有点笨拙、机械,衔接也没有其余队员那么流畅。
她在跳舞方面,天生肢体不协调,是后天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的,只能做到将舞跳完整,节奏点踩上,美感谈不上,但胜在可爱。
因为别具一格的可爱“机械舞”,吸引了不少“妈妈”粉。
只是,吸粉的同时,也常被诟病。
黑粉和营销号总盯着看她跳舞僵硬机械,全然忽视她唱歌出众,也注意不到她的人格魅力。
每当站到舆论风口,一向与人避免肢体接触的郁弥,终于有正当理由接受时银安慰的抱抱。
那些因为暗恋时银受的苦楚,都会在这一个抱抱里烟消云散。
时银还会耐心地教她做对每一个舞蹈动作,陪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只是今晚以后,时银还会对她这样尽心尽力吗?
女团解散,时银不再是她的队长,也就没有义务再帮助曾经的队友。
加上今年七夕的那场意外,队长也讨厌她,厌恶她了吧,所以这几个月才一直躲着她,避着她。
想到这儿,郁弥眼中泪花微闪,舞蹈动作也更加机械,像个莫得感情的跳舞机器人。
此时,即将进行到独属于队长的舞蹈动作,旋转面对队员wink。
天气预报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在夜色中缓缓降下。
雪花簌簌飘落,轻盈地穿过束束灯光,漫天大雪,分外美丽。
时银转过身面对8位队友,注意到一脸委屈的郁弥,一时忘了wink。
向来零失误的队长,也有分心失误的一天呢。
只是哪怕分心失误,唱歌跳舞时的她,也依旧那么闪耀夺目。
时银目光中有探寻的意味,转而朝郁弥笑了笑。
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和空气,郁弥看出了她的意思。
——小玉米,哭什么?别哭呀。
时银踩着歌的节奏转回去,重新面对台下的粉丝。
郁弥鼻头红红,好像更伤心了。
结束最后一首歌,9位女团成员排排站,朝一直支持她们的粉丝,朝不惧寒冷来到现场的粉丝鞠了鞠躬,感谢她们多年来的喜爱。
台下粉丝泣不成声,哭成一片,呼喊着。
在团粉心中,她们永不解散。
“FSG”——Forever Summer Girls(无尽夏女孩),最辉煌的时候是刚成团出道的那年夏天,此后随着新团体出现,随着时间线拉长,人气终究一年不如一年,经纪公司出于公司长远发展考虑,决定解散她们,认为她们各自发展会更有价值。
五年,相比其它女团两年、三年就解散,已经是她们能坚持的最久年限了。
粉丝能理解,却也觉得遗憾。
下台后,郁弥拿着小化妆包匆匆跑到洗手间,嚯嚯完一包卫生纸,红着鼻子眼睛准备出去补妆,但在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时停住。
她哭成这样太丢脸了,还是等她们走了再出去吧。
“队长宝贝的那双鞋,知道什么牌子吗?”补涂口红的女生挑挑眉问身旁的人。
拿着气垫按压鼻翼的女生瞟一眼镜中锁住的厕所隔间门,嘴角牵动了下,说:“小弥送的那双吗?听说是全球限量款,就一双。”
“那很贵吧?真有钱,”女生涂完口红叹了口气,“人气就是比实力重要呀,我看她刚刚跳舞,又差点没跟上节拍,可是也不影响她多接商务,我们跳得好有什么用?观众又不买单。”
女生收好气垫,笑着说:“别恰柠檬了,小弥有钱也不是靠商务,人家爸妈有钱。”
“哎,赢在起跑线的人,干嘛要跟我们抢饭碗。”
“不过,”女生放好气垫开始理头发,“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队长和小弥的粉丝那么不对付,为什么队长还对她那么好呢?”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而且好得有点过分了,倒显得有点……”口红女鬼鬼祟祟看看周围,“有点假。”
气垫女脸上的笑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说:“队长家境一般吧,可能有个富朋友,在我们这行更有前途,她那么看重事业发展,能理解。”
“你说得对,比如现在我们解散了,能抱个大腿多重要啊!我现在抱还来得及吗?”
“你平时可没少呛她,我看是来不及了。”
“还是你聪明,跟谁关系都好,不像我,总是有什么说什么,说话不过大脑,活该糊呀。”
两人补完妆就离开。
郁弥发着愣,回想着她们刚刚的话。
时银对她,是的的确确的好,甚至远超队长的义务。
一直以来,郁弥都觉得是时银本人好,所以才对谁都好,对她也好。
但仔细回想这5年,会很容易发现,时银对她的好超于对其余队友,是独一份的偏爱。
为什么呢?
郁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对她这么好的地方,还是那么圣洁的神明。
她有些惴惴不安,不愿意相信刚刚那两位队友的猜测。
郁弥出了隔间,对着镜子补了补妆,确定看不太出来哭过,才出了洗手间。
回到后台,大家都在换衣服准备离开,仅有的三个化妆镜,也都有人在用,或补妆,或卸妆,所以刚刚那两位等不急才会去洗手间补。
“玉米,”时银坐在化妆镜前朝镜子中的郁弥挥了挥手,化妆师在给她补妆,“等我会儿,我们谈谈。”
郁弥愣了下,点点头。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哭过了呀?”时银微微笑着,打量了下她的脸。
郁弥偏过头不看她,嘴硬道:“才没有。”
红红的眼眶可骗不了人。
但时银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安慰:“只是解散,不代表以后就不再相聚,也不代表从此陌路。”
郁弥偏回头,看看她,小心翼翼问:“那还是朋友吗?”
那还是朋友吗?
郁弥回想起七夕那天。
七夕节,女团9人共住的别墅内,只剩了她们两个。
夜深人静,郁弥从冰箱翻出瓶玉米酒,加上时银从家里带的鲜花饼,两人坐在阳台上,喝酒吃饼,吹着晚风赏明亮的弯月。
不胜酒力的郁弥咕咚咕咚喝掉了大部分酒,眼眶、鼻头和脸颊都变得红红。
她一时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梦境,诉说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对时银的爱慕,从初次见面到相处的这五年,她都十分喜欢时银。
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要一亲芳泽的那种喜欢。
时银当场愣住。
郁弥静静等着她的回应。
月光下的时银那样美,郁弥忍不住凑近,与她唇与唇相贴。
而时银没有躲,随着眨眼,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这是个有着玫瑰花味和酒香的啵啵。
郁弥亲过她,眼皮就沉沉盖下,脑袋砸在她肩上睡着。
第二天醒来,郁弥回忆起昨晚的事,后悔不已,忍了那么久,就是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却因为一瓶酒功亏一篑。
更打击她的是,时银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困惑。
郁弥不敢和她对视,总觉得那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她一定觉得自己很恶心吧。
这四个月快五个月,郁弥很少回别墅,两人见面次数明显变少,即使无可避免地要共事,也都客气疏离,遇到了,也都彼此躲着。
那还是朋友吗?
郁弥觉得时银这几个月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今天,她为什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样熟稔地安慰自己,就和曾经无数次一样?
时银的眉眼仿佛天然带笑,面部肌肉只需要微微一动,就可以出现很好看的笑容,配上她一向的温和脾气,整个人就好像弥漫着光辉的天使。
她笑着,语气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果然。
郁弥的心仿若浸入了冰湖。
“弥弥……要不,我们试试在一起?”
郁弥抬头,一双无辜的猫猫眼睁得圆圆的,眼眶红红,眼眸湿漉漉。
“你不是说喜欢我嘛?我想了想,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可狂喜一瞬后,郁弥就冷静下来,想起了洗手间内,那两位队友说的话。
躲了她快五个月的人,目光中对她有厌恶的人,在女团解散当口,回应了她失误的表白。
怎么好像有点可笑。
郁弥的表情很受伤,忍着眼泪问:“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接受我的表白吗?”
“我……”时银有片刻犹豫,“我不知道,我就是感觉……”
“你别说了!”郁弥阻止了她的话,“我不想听,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她一步步后退。
时银有点不解,试图伸手拉她,但没够着。
“时银,你和他们一样讨厌,”郁弥脸颊落下两行清泪,“一样讨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郁弥转身跑走,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岁月。
因为从小生长的家庭环境,郁弥的性格是安静、胆小和敏感的。
小学五年级,她分班到陌生班级,谁也不认识,想和新同学玩,却不敢主动搭话。
直到几个男同学找上她,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忽视了性别和他们玩,毕竟孤零零的感觉太难受了。
可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很凶很不耐烦,只会在对她有需求时才表现出好脸色,比如找她要零食、玩具、漫画书……甚至要钱。
和他们玩,并没有比一个人时开心,小郁弥渐渐拒绝给他们东西和钱,也渐渐远离他们,而他们恼羞成怒,开始无故捉弄她,给她起难听的外号,编取笑她的口水歌。
郁弥很讨厌他们。
或许主动出击才能获得真朋友?
于是,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郁弥每日对镜练习,将自己变得看起来活泼开朗,下定决心到新学校后努力认识新同学,努力示好。
她确实拥有了朋友。
和朋友相处时,她几乎有求必应,只要能做到,只要用钱可以实现,通通都不拒绝,朋友们待她也不错。
谁不想拥有个人傻钱多的朋友呢?
她那群朋友对她的评价就是这四个字——人傻钱多。
郁弥初三开学时才意外听得。
原来,她一直所珍视的朋友,只是因为她有钱,只是因为可以从她这里获得好处,才勉强和她做了两年朋友。
同样地,她们在被她拆穿后也恼羞成怒,还联合了其他同学一起孤立她。
郁弥讨厌她们。
小学、初中的“朋友”都是别有所图地接近,最终也都恼羞成怒地报以欺负,这让郁弥此后都不再试图结交朋友,与同学关系都淡淡的,反而挺好。
直到时银的出现。
可是,她所珍视的人,放在心中喜欢那么久的人,原来真的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甚至不惜做到委身这地步。
郁弥在洗手间哭了很久,又嚯嚯完一包纸。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可恶地想如时银的愿。
不同于小学、初中时的那群朋友,她真的很不想失去时银。
时银这五年,给足了她从小到大缺失的关爱和偏心,教会了她勇敢,让她从当初那个参加选秀时什么都不会不敢的丑小鸭,变成现在这样勉强算只天鹅。
哪怕只是欺骗和别有所图,她内心也在松动。
郁弥下决心那刻,隔间外鞋跟碰触地面发出的脆响由远及近。
最后,那双全球限量1双的银色高跟鞋落在她所在隔间前。
她擦掉眼泪,带着哭音喊:“银银姐……”
郁弥妥协了。
可没人应她。
“我想了想,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只要你能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她隔着门和她说,怕面对面说不出口。
“哗啦”几声,液体碰撞隔间门和瓷砖的声音响起,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郁弥嗅了嗅,发现是汽油。
“时银?!”她试图将隔间门打开,但可移动的弯月型小把手似乎被什么黏住了,本就很滑不易掰动,现在更难打开了。
撞门也未果。
门的质量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的人扔掉胶水盒子,又擦亮一根火柴,扔在地上。
火一下就燃起来。
鞋跟碰触瓷砖的响声重新响起,匆忙又慌乱,离开时,还将洗手间的门用钥匙锁上。
郁弥整颗心砰砰直跳,脑海不停闪过:
“是也恼羞成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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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唔,漂亮的女孩子。”
糯叽叽的奈穗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问:“还有呢?”
“有过很多女朋友。”
“为什么呀?”小奈穗一脸懵懂,“只喜欢你一个人不好嘛?”
“能有很多女朋友,说明这人嘴甜会哄人,如果能情话信手拈来,就更好了,我超爱。”
—
很多年后,奈穗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嘴甜,情话信手拈来,有过很多女朋友,可却早已与大姐姐失去联系,关于她外貌的记忆,也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
某日春光明媚,作为特别作战队的队长,奈穗接到新任务,要护送一批药品前往生命医学院总部。
来和她接头的谢熙冰笑得妩媚多情,对她目送秋波:“这位就是女友遍布复春市的小奶穗?”
队友们哄堂大笑,纷纷附和:“对对对,我们奶队女友遍布复春!”
奈穗:“……”
艹。
她看到谢熙冰脸上笑容更甚,红唇轻启:“有意思。”
—
传闻生命医学研究领域的泰斗谢教授有双勾人魂魄的多情目,但凡被她看一眼,通通沦陷。
奈穗偏不信,我情场浪A,还会栽在一个弱O身上?
后来,奈穗试图将谢熙冰按在办公桌上,不料反被——
谢熙冰缱绻之音入耳:“小奶穗,不能这么对大姐姐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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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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