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男人并未立即出手,而是耐心跟在周祈身后,直到他们远离蜂巢洞穴,他才握紧拳头,看准时机朝正前方的青年出拳。
黑衣青年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精准预判到他的袭击,在他挥拳的同时,青年也抬起手臂,反手握住擦过耳侧的拳头。
“反应还挺快的嘛。”
红发男人发出一声嗤笑,“一个忠告,有人在你背后偷袭时,最好快点拉开距离,而不是在原地傻站着。”
他猛地张开拳头,手腕处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挣脱那只手掌的束缚。
黑衣青年发出一声毫无征兆的轻笑,“我也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只依靠蛮力来解决对手。”
红发男人一怔,右手处传来灼烧的痛感,他低下头,恰好看到一团朱红色的火焰从青年的指缝中淌出。
【秘术法印·焱流金】
炽焰包裹住周祈的双手,他转身,借力扭住男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快速攥成拳头,朝男人心口砸去。
秘术大幅度提升了他的速度和力量,红发男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裹挟着火焰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胸膛上。
男人上身**,火焰点燃了他胸口的体毛,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开始在走道的空气中蔓延。
他被周祈击倒在地,嘴角流出暗红的血丝,胸骨处塌陷出一个椭圆形的凹痕。
“你…咳咳……你和这些假教士一样,你也是巫师。”
红发男人一边咳嗽,一边恶狠狠地瞪向周祈,他的左眼黯淡无光,并不是原生的眼球。
“很聪明,但我需要纠正你的用词,请称呼我为秘术师先生。”
周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刚刚那一拳他没有刻意收敛力气,但效果却并未达到预期,仅仅是让男人吐了一点血,骨头折断一部分。
这足以说明红发男人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一阶秘术师的标准。
周祈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按照他的推想,红发男人吃下的星虫数量应该是所有囚犯当中最多的。
他的灵知水平远在周祈之上,只是这人显然不明白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该如何使用,以为它们只是强化了体魄,把它们当作蛮力来使用。
周祈上前一步,想对他使用【全知之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发难,腰部以一个刁钻诡谲的角度从地上拱起,并迅速摆出俯冲姿态,像只翻滚的豪猪一样向前方冲撞。
周祈不曾轻敌,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看到男人再次发动攻击,他立刻交叉双臂,摆出格挡架势,迎上男人略显尖锐的头颅。
红发男人的体格比周祈要大出两个量级,头骨撞上来的一瞬间,周祈的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他快步向后退,红发男人伸出双手按在他的腰侧,想将他抱摔在地。周祈没有反抗,顺势腾起双腿,斜着蹬在走道的米黄色墙纸上,以此作为助力,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体的角度,用小腿绞住男人的脖颈,将他掀翻在地。
落地的同时,周祈再次向手腕处的秘术法印灌注灵知,环绕在手掌间的火焰陡然膨胀,在黑暗中炸出两朵明亮的赤色火莲。
【焱流金】的第二个效果,火球爆破。
火舌与热浪一同袭上红发男人的面门,将他向后推出一段距离,男人“嗬——”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粘稠的血液。
焱流金的效果正好在此刻消散,周祈拔出腰间的水银之刃,抵在红发男人的咽喉处。
他的血溅在周祈的手背上,【全知之眼】自行开启,一个个斑斓的光团颤抖着、蠕动着变形为熟悉的文字。
【尼克·莱曼】
【一个酗酒的偏执狂,酒精毁掉了他曾经温和善良的人格,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是接触到血液的缘故,【全知之眼】解析到的信息并不局限于文字,男人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些片段在周祈眼前快速闪过。
男人在二十岁步入婚姻殿堂,妻子是位热爱动物的善良女人,他们共同饲养了两只金毛犬,两只兔子,以及许多种类的小鸟。
与普路托大陆的大部分人一样,男人以永昼之神为信仰,是神圣光明教会的教众之一。
三十岁那年,妻子捡到一只受伤的黑猫,男人深信圣典,认为黑猫是不祥的象征,妻子不顾他的反对,坚持把猫带回了家。
半年后,男人因工伤失去一只眼睛,他将这场意外归咎在那只不祥的黑猫身上,认为是这只畜生的出现给自己带来了厄运。于是他悄悄剜掉黑猫的左眼,把它吊死在一棵橡树下。
厄运不曾随着黑猫的死而远离他的生活,两个月后,他被货运公司辞退,失去了养家糊口的工作,也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开始纵酒狂欢,终日沉溺在酒精带来的麻痹感中。
半年后,妻子怀孕了,得到消息的当晚,男人梦到了被他吊死的那只黑猫,他清楚地看见黑猫所化的恶灵钻入妻子还未隆起的小腹中。
于是他举起尖锥,划开妻子的肚皮,在她的五脏六腑之间来回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狡猾的黑猫。
他放声啜泣,为被黑猫害死的妻子恸哭,为了纪念妻子,他把她、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她的宠物们一起砌进了地窖的砖墙中。
黑猫的恶灵在某天深夜回到他们的房子,像是挑衅一般绊倒烛台,男人拿着斧头追了出去,发了疯一样对着空气胡乱挥砍。
周围的邻居被火光吸引,警察和消防员闻讯而至,在地窖被烧塌的砖墙中发现了生蛆的尸体。
……
周祈在短短一秒的时间里接收到如此令人瞠目的信息,胃里一阵不舒服,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名叫尼克·莱曼的红发男人放弃抵抗,仰面瘫倒在地,“我认输,你可以吃掉我肚子里的东西了。”
周祈紧绷住自己的面部肌肉,面无表情地收回水银之刃,“我不杀你。”
尼克眼中闪过疑惑,“为什么?”
周祈换上冷冰冰的、略带抑扬顿挫的腔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父神的辉光平等照耀世间所有生命,作为父神的使徒,我有责任将这颗火种传递给曾与我一样的迷途之人。”
多亏了男人令人作呕的记忆,周祈一点想笑的**都没有,平静地说完了早准备好的台词。
他再次激活【焱流金】,火苗在掌心腾起,“父神平等地对待祂所有的子民,每个人都有追求超凡的资格和权利,同样的力量,你也可以拥有。”
尼克·莱曼用他好的那只眼睛打量着周祈藏在阴影中的脸庞,“父神…你是邪恶神灵的传教士?”
“邪神?”周祈冷笑,“你信仰的神明任由你被恶灵困扰,失去妻子失去孩子,不曾降下一丝一毫的庇护,这就是所谓的正神吗,尼克先生?”
周祈一边说着,内心深处却是在疯狂滑跪。
至高无上的永昼之神,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等我出去之后一定到您的教会捐点钱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尼克·莱曼从青年口中听到“恶灵”以及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
“父神知晓他的每一位子民。”周祈回答他,“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可以解决你的困扰,比如净化恶灵,一只黑猫的恶灵。”
尼克·莱曼眯起双眼,发出一声哼笑,“没有神明会庇佑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清晰的……
周祈强忍着心中的恶心,说:“父神教诲我们,凡人之初,性本纯善,魔鬼污染我们纯净的灵魂,但父神会给予每一个子民迷途知返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后,周祈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每个站上审判庭的恶魔都会将过错归结到外部因素之上,并渴望法官或审判长给予他们“机会”,周祈正是拿捏了男人的这种心理。
尼克眸光深沉,一边擦着嘴角的血,一边问,“你们的组织…或者说,教团,叫什么名字?”
周祈表情肃穆,“黄金拂晓。”
昨晚他思考了很久,囚犯们不可能听一个无名小卒号令,所以他要给自己编造一个背靠大组织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是黄金拂晓,当然是因为这组织未来的“二当家”在自己身边,也许帕尔瓦娜就是黄金拂晓走失在外的圣女什么的。
总之,有帕尔瓦娜在,他借用黄金拂晓的名义忽悠几个时日无多的死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尼克·莱曼不说话,周祈用言语做最后一把推手,“据我所知,蒂尔·艾弗森,也就是神父,他会在明天举行一场献祭仪式,祭品就是山洞中的囚犯。”
尼克·莱曼瞳孔放大,周祈接着说,“我明天就会离开,若你愿意真心改信父神,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开。”
男人故作犹豫,片刻后才装作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我愿意改信父神。”
周祈的【全知之眼】将男人的神态和微表情尽收眼底,他不在乎这个人渣的真实想法,只是需要他说服其他囚犯,替自己制造一场混乱。
“洞穴中的其他人同样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也要带上他们一起走。”
周祈装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开始给男人指派任务,“明天之前,神父会将囚犯的人数减至17个,我要你想办法确定除了你我之外的其余十五个人选,并保证他们也改信父神,配合我们的行动。”
尼克·莱曼很快进入角色,他垂下头,语气中带着恭敬,“是,使徒大人。”
周祈被他的称呼尬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还要故作镇定,“你现在就去做,下次钟响后,想办法把选好的人挨个带到我的房间,我会传授你们父神的秘术。”
“是!”
交代完一切,周祈从地上站起,“回去吧,不要让那两个守卫看出什么来。”
尼克·莱曼点头,恭敬地同周祈告别。
两人转过身,同时切换了各自脸上的表情,周祈不停干呕着,好像要把自己出门前喝的水都呕出来。
尼克·莱曼表情阴鸷,灰色的双眼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似乎在心中盘算着什么阴谋。
两人“各怀鬼胎”,朝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
**
周祈回到工作间,把水银之刃还给帕尔瓦娜。
女孩接过刀,注意力却在他脸上,“血。”
“哦,这个啊…”周祈随便找了块丝巾,一边擦脸,一边和女孩解释,“不是我的血,别人的。”
帕尔瓦娜伸出手,就要用指尖替他擦去眉毛上方的一滴血渍,周祈猛地躲开,“别碰!”
女孩好像有些被他吓到,呆滞地眨了两下眼睛。
“我不是在吼你。”他抓住帕尔瓦娜的手腕,用手上的丝巾仔细擦去女孩指尖沾上的血,“这是一个混蛋的血,很脏。”
帕尔瓦娜似懂非懂,任由青年抓着她的手。
周祈替女孩擦完血,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卷发,“乖,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开不开心?”
帕尔瓦娜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开心。”
周祈满意地收回手,像哄小孩一样对女孩说,“好了,我又要去忙了,你自己在这边玩。”
他没注意到的是,女孩的眼神中并没有喜悦,反而变得有些深沉。
帕尔瓦娜紧紧盯着他,追随着他的背影来到材料间门口。
她看着青年拿出各种各样的材料,一会儿用坩埚制作液体,一会儿在石头上雕刻符号,十分忙碌。
“你好像懂得很多。”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不像赞叹,也不像在和人聊天。
青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着头回答她,“嗯,和你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加入了一个秘密结社,这些都是组织里的前辈教我的。”
是吗?
她盯着青年的侧脸,目光像毒针一样扎进他的脖颈。
其实她根本分不清东方人的长相,但青年的长相很奇怪,很容易让人产生想要记住这张脸的想法。
也很容易让人想要揭开他这张面皮,看看藏在这样一张面容之下的真实面目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好像很会说谎。
帕尔瓦娜的瞳孔颤抖了一下,其实她也说谎了。
她确实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关于记忆中的那个人,东方人、伤疤、爱吃苹果派,和眼前的青年确实很像。
但是……
帕尔瓦娜的目光越来越冷,如果青年在此时回头,就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到肆意翻涌的、比血液更加脏污的恶意。
——她还记得一件事。
她记得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是她亲手用腰间挂着的尖刀刺穿了那个人的心脏。
帕尔瓦纳语言学小课堂:
低情商:长得好看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高情商:很容易让人想要记住这张脸
[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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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密苑钟声(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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