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尔·艾弗森行走在漆黑的长廊中，他紧簇眉毛，目光落在斜前方那位高挑女子身上。
“帕尔瓦娜修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和往常一样，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那个东方人。”
“他怎么了？”
帕尔瓦娜停顿了一下，按照青年教她的话接着往下说，“他好像疯了，一直在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银发神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刚才“捕食”猎物了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蒂尔·艾弗森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他就知道，这个从“灰域”出来的东方人一定有特殊的地方。是人形的异种？还是别的什么……
“胡言乱语…”
跟在他身后的教士向他靠近，“神父，那个人会不会是聆听到了神谕？”
蒂尔·艾弗森用手托着下巴，沉吟道，“有可能。”
教士眼睛一亮，“那我们不就能……”
他话没说完，蒂尔·艾弗森微微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他用眼神瞥了一眼斜前方的女子，示意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教士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他们不着痕迹地加快速度，很快达到杂物间的门口。
帕尔瓦娜走在最前面，她轻轻推开门，在蒂尔·艾弗森和他手下那名教士看不见的地方，朝地上躺着的青年眨了眨眼。
青年接收到信号，也快速朝她眨了一下右眼。随后他收敛起所有的表情，像突发恶疾一样，原本好端端的身体莫名抽搐起来。
帕尔瓦娜一怔，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青年面部的肌肉在抽搐中扭曲变形，眼球不停向上翻着，只剩下眼白，表情看起来万分痛苦。
蒂尔·艾弗森和手下的教士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两人被青年略显诡异的肢体动作吓到，一起向后小退一步，同步率极高。
青年在地上又是翻滚又是蠕动，一边翻白眼一边发出低吼，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神父压着声音问站在前方的帕尔瓦娜，“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女子回答他：“十分钟前。”
教士显然没想到青年的表现会这么“疯癫”，额头上不由得浮现一层冷汗，他试探着问，“神父，要不要使用净化法印？”
他话音刚落，地上的青年喉间突然发出一连串类似野猫咆哮一样的低吼，他嘴巴咕哝着，好像在碎碎念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
蒂尔眯起眼睛，示意身后的教士上前倾听青年嘴里在说什么。
教士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低吼着的青年似乎感受到他的靠近，将双手弯成鸡爪的形状撑在地上，快速向前爬行几步，来到他身边。
教士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掌心之中已经有黄色的光芒亮起，见青年没有后续的动作，这才放松下来，挥散凝聚在掌心的灵知。
就在这时，青年突然直起上半身，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升华，开始变得无比神圣。
教士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大气都不敢出，他精神紧绷，眼前的青年缓缓开口，吐出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
“大白菜、鸡毛菜、空心菜、油麦菜……”
他的声音极为沙哑，一口气连抽一整条烟可能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是什么语言？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
蒂尔·艾弗森神色骤变，急忙提醒手下捂住耳朵，“不要听！这可能是古神的语言！”
教士的脸庞“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急忙用手指堵住耳朵，急速向后退，两步就从房间中央退到了门口。
蒂尔·艾弗森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调动全身灵知，瞬息间使用了至少三个防护法印，避免受到精神污染。
做完这些，他才敢靠近那个东方人。
青年嘴里还在低语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蒂尔认真听了一会儿，惊讶发觉以自己四阶秘术师的灵知都无法捕捉青年低语中蕴藏的隐秘。
这让他对刚刚的猜想越发确定。
他不敢打断青年“聆听神谕”，在一旁耐心等着。
趴在地上的周祈用余光瞥见神父和教士煞有介事的表情，内心已经快憋疯了，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场。
他十分认真的、用神神叨叨的语调翻来覆去念那几个蔬菜名，甚至在中间混进了一段贯口。
眼看时机差不多，他不再“报菜名”，摆出一副神棍的架势，换上他们能听懂的语言，抑扬顿挫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蒂尔·艾弗森见他终于开始说自己能听懂的语言，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周祈的肩膀，“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父神的指引！”
“父神？”教士惊呼出声。
周祈一边抖一边喊着，“父神……父神指引我……祂指引我看到一条长阶，亦是一条道路！”
“长阶？”
蒂尔·艾弗森摇晃着他的身体，“还有吗？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长阶之巅，长阶之巅有、有……”
蒂尔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长阶之巅有什么？”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白色的……”周祈翻着白眼，“那是……一片辉光！”
这句话说完，他明显感受到紧扣在肩膀上的双手更加用力。蒂尔·艾弗森死死盯着他，周祈的“被动技”在这时判定成功，将他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读了出来。
【蒂尔·艾弗森心跳加快，血脉喷张，他听到了自己魂牵梦绕、虔心追奉的词语，他开始变得狂热，变得贪婪，他迫不及待想从你口中听到更多关于‘辉光’的奥秘。】
周祈在心里笑了一声，知道对方已经咬钩，便直接收杆，把他包这顿饺子的真实目的混在“神谕”中说了出来。
“父神予我启示，曾有一位使徒侍奉神前，将其聆听到的诸多奥秘编撰成书，拂晓之路，就在其中……”
他说完最后一句，头一歪，疑似失去所有的力气，“昏”了过去。
“书……”
蒂尔·艾弗森想到了什么，丢开周祈的肩膀，命令身后的教士，“我知道了，把他带到那间藏书室去，他既然能受到神启，一定可以看懂那些书。”
黑裙少女及时扶住青年“瘫软”的身体，让对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周祈有些猝不及防，少女身上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拦都拦不住。
他被玫瑰花和胡椒的味道熏得晕乎乎，脑子里莫名钻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帕尔瓦娜看起来明明挺瘦的，但她的肩膀靠起来为什么这么有安全感……
帕尔瓦娜不知道青年的心理活动，只是扶着他，抬眼看向银色头发的神父，“我来带他过去。”
蒂尔·艾弗森显然没料想到往常沉默寡言，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的女子有一天会主动要求做什么事，他的眼神在黑裙女孩和晕倒的东方青年之间来回移动。
半晌后，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就辛苦你了，修女，他醒了之后一定要通知我。”
女孩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蒂尔·艾弗森又看了一眼周祈，将藏书室的钥匙递给帕尔瓦娜后，他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
帕尔瓦娜怎么也没想到青年说的有办法，指的是这种办法。
蒂尔·艾弗森的脚步逐渐远去后，她开口提醒正在装昏的青年。
“他们走了。”
听到女孩的话，周祈立刻手脚并用，爬着拉远和帕尔瓦娜之间的距离。
女孩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歪着头问，“你怎么了？”
周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只能咳嗽一声，低下头小声道，“没什么。”
女孩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更关心他刚刚那一大段“神谕”，“你怎么会接到神启？”
看到帕尔瓦娜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好奇，周祈忍不住会心一笑，“是假的，我特意编出来骗他的，傻丫头。”
其实也不完全是编的，比如“父神”和“拂晓之路”，这两个词语并不是周祈杜撰出来的，而是游戏里原本就有的名词。
《无光密界》的主线大概是玩家操控的秘术师经历一系列的冒险，建立自己的组织，学习强大的秘术最终成功“飞升”，游戏有多达十六种不同的结局，对于玩家来说，所有的npc和组织并没有完全的好坏之分。
——除了一个名叫“黄金拂晓”的秘密结社，这组织在每一种剧情走向中都扮演着玩家“成神路上的绊脚石”的角色，完全没得商量，对上就要进战斗。
“黄金拂晓”追奉的正是“父神”，他们以“完成拂晓之路，迎接父神回归”为组织教条，终极boss帕尔瓦娜正是这个组织“二号人物”。
周祈由大反派现在的年龄判断，自己穿来的节点应该在游戏主线开始之前，“黄金拂晓”这个组织大概率还藏在帷幕之后，没有登上舞台。
再结合之前他听到蒂尔·艾弗森和警督互相致意的“愿辉光永恒”，很轻易就编出了这段话。
帕尔瓦娜听了他的话，双眼之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她盯着周祈，语气染着莫名的森然，“你好像很会撒谎。”
周祈被她这么一说，想到自己和女孩之间的“羁绊”也是建立在谎言之上，一时有些心虚，他急忙低下头，没注意到女孩神情和语气的变化。
“我不经常骗人的，刚刚那是没办法，我们必须进到藏书室里才能有机会逃出去。”
他发出一声尬笑，为自己解释，
女孩垂下眼，轻声说着，“哦。”
周祈的心虚越来越控制不住，他僵硬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我们快点过去吧。”
还没往前走两步，他突然觉察到一束熟悉的、充满寒意的视线投射在后背。
那一瞬间，周祈感觉身上像是爬满了毒虫，每一只都挥舞着它们冰冷坚硬、浸满毒液的口器啃噬着他的皮肤。
他猛地回过头，帕尔瓦娜跟在身后不远处，见他看向自己，女孩万年不变的脸上突兀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是周祈第一次看见她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右边的脸颊还有一颗小小的酒窝，但不知道为什么，周祈总觉得帕尔瓦娜的笑容有些渗人。
“怎么了？”
女孩似乎是觉察到他的异常，微笑着问他。
“没什么。”
周祈摸了摸鼻子，“就是觉得，你笑起来真好看。”
帕尔瓦娜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她将头埋得很低，梗着脖子，同手同脚地向门外走去。
我说错话了？
周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沉默地跟在女孩身后，往工作间的方向走去。
喜羊羊十级研究大师周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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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密苑钟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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