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是好手段。”黎安莲一袭白衣,柔柔弱弱地说着。
“还没回来多久,一下就傍上了四皇子,嫁入皇室做皇子妃,妹妹好生气羡慕。”
她面上虽然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充满讥讽。
自黎冉回来,黎安莲就处处针对她。
在外面是一幅亲热的姐妹模样,私下里话语总带着刺,绵里藏针。
黎冉懒得搭理。
对她来说,除了任务目标,其他都是浮云。
见黎冉连给眼神都没给她,黎安莲面上无趣,心想这乡巴佬估计连四皇子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怕是在暗喜嫁入皇室吧。
这样想着,她露出担忧的神情,道:“姐姐,你可知四皇子他........”
顿住,语气幽幽含着得意,“嫁过去可要小心啊。”
还没说完,一声尖锐似女声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圣旨到!”
众人匆匆出去,伏下身子。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黎家长女黎冉,今以及笄,才貌双全,毓秀钟灵,德艺双馨。今四皇子弱冠将至,适婚娶之时,两人天造地设,特将汝许配四皇子为皇妃,择良辰吉日完婚。”
黎冉领旨后,公公手拿佛尘,乜斜着眼,“黎小姐,圣上有请。”
待坐上皇宫派来的马车,黎冉整理思绪。
刚刚黎安莲话里有话,其实她知道。
这一切和四皇子钟离宴的身世有关。
他为卑贱的宫女所出。
怀他的那十月已初现端倪,大梁几乎无雨,烈阳暴晒,土地颗粒无收,百姓饿得啃食树皮,还传出“易子而食”的耸闻。
后来,宫女难产死去,同时西北传来瘟疫。
原本得一个皇子,即使他母亲是地位低微的宫女,皇帝也龙颜大悦。
结果不出几月,照顾四皇子的下人,不是染了疾病就是意外死去。
当今圣上虽不迷信,也觉得钟离宴不吉利,不再关注他,让其自生自灭。
慢慢长大的钟离宴没有再带来意外。
他懦弱可欺,学识普通,就像一粒平淡无奇的沙子,除容貌随了早逝母亲的美貌,其他毫不起眼。
.......
“到了!”太监刺耳的声音打断黎冉的思考,她掀开门帘,起身下去。
皇宫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雄伟壮观,古树参天,朱门耸立,宫殿的房檐在夕阳照耀下闪着金色的碎光。
此时金銮殿的门正大开,案首上坐着当今圣上,下面跪着一个少年,气氛肃穆。
黎冉伏下,皇帝抬手示意起身后,才缓缓站起来。
跪着的人是钟离宴,他此时面上漠然,双手紧握成拳,手指骨隐隐发白,完全没看旁边的黎冉一眼。
“可是黎家长女?”皇帝不怒自威的话淡淡落下。
黎冉垂着脖子,应下。
皇帝打量半晌,随意问了几句,黎冉都一一应答。
最后他微皱眉头,声音听不出情绪,“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看来这皇帝只是想见她一面,轻飘飘几句话,底下人忙断腿。
黎冉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不显,一幅恭敬的样子,转身向后退去。
钟离宴也站起来,腿似乎有点软,踉跄一下,垂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冰冷漠视的样子和那日草丛呻|吟的少年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踏出门后,他步伐匆匆,黎冉小跑才能跟上。
“唉,那个.......”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想拦住。
钟离宴转头看来,干净的眸子微敛,掩住了里面的不耐烦和冷漠。
还没说些什么,一个大腹便便,穿着杏黄袍子的肥硕男子大摇大摆走来。
身后一众仆从,好不威风。
“四弟艳福不浅啊,”他手拿风水扇,自认潇洒,眼睛被脸上的横肉挤成一条缝。
“没想到参加个宴会还能抱得美人归呢。”
望着男子衣袍上的绣着的四爪蟒,黎冉知道他是谁了。
当今太子,钟离宴的兄长。
太子其人,胸无大志,好色且不学无术,非皇后亲子。虽有太子之位,却无其权,整日流连青楼之中,十足草包一个。
此刻,他面上轻浮,从上到下看着黎冉,嘴里啧啧几下,又望向钟离宴,慢慢靠近。
声音低而恶毒。
“你就是本皇子胯|下的一条狗,我让你叫,你才能叫。那日的意外,你觉得本皇子有没有参与呢?”
听到此话,钟离宴猛地抬头,眼里充满愤怒,指骨咔咔作响。
这样的目光,让太子更加快意。
他胖手一挥,山水扇合上,直直地指向着钟离宴面部。
“今日就让你未婚妻看看你有多窝囊吧,还不快从本皇子胯|下钻过。”
钟离宴屈辱地咬唇,额上青筋浮出,没有半点反应。
“你.......”见他不动,太子气得跳脚,身上的肉一颠一颠。
眼看他手中的扇子就要碰上钟离宴的鼻子,黎冉一把抓住,道:“太子殿下这样是不是太折辱人了。”
少女穿着淡粉长裙,此时歪着脑袋。
恰到好处的光线打在她脸上,鹅蛋般的脸蛋,杏眼涟漪,朱唇皓齿。
太子想把扇子抽回,没料到黎冉牢牢抓着,扇子纹丝不动,一时竟还拿不回来。
气急反笑,他眼里升起一丝趣味。
“倒是只小野猫呢,那你说我该如何?要不你从本太子胯|下钻过?”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素闻太子为人性情敦厚,与其他皇子相处实乃兄友弟恭,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黎冉冷笑两下,轻轻松开扇子,往钟离宴身前一站,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正好日后不知见了皇后娘娘要说些什么,兴许提及此事,能让娘娘凤颜大悦,太子想必是不会介怀的吧。”
璀璨的光温柔地笼罩在含笑的少女身上,一滴清晨的露珠从绿叶上滑落。
太子一时语塞,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顶撞威胁他。
想到皇后,他眼中忌惮,冷哼一声,放话道:“今日——本太子就不跟你们计较。”
恶狠狠的眼神扫过面前两人,他衣袖一甩,走了。
钟离宴站在后面,一丝趣味极快地从眼眸闪过,随即恢复冷淡。
回到宫殿后,他神情一改,流露出些许漫不经心。
一道暗影闪现,半膝跪地,“主子,要不要把黎小姐处理掉?”
少年身材颀长,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如同半面恶鬼。
脑中蓦然出现黎冉挡在身前的场景,明明那么柔弱,却张牙舞爪。
真是可笑啊。
“嗯。”
钟离宴嘴角轻扬,散漫地点头,眼里毫无波澜。
阳光照在另半张脸上,他的容貌好似上天精心雕刻过,半眯着的桃花眼熠熠生辉。
*
任务目标对黎冉的不买账,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刚出皇宫没多久,她就闻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糕点味。
香喷喷的味道让她垂涎无比。
好话之下,侍从买来了油包纸包着的栗子糕。
黎冉摸着还热乎的栗子糕,连忙塞了一个。
软糯香甜的糕点不用咀嚼,入口即化。
还没吃几个,一把锐利的箭带着兵器特有的寒意,蹭过她的面颊,带去几根发丝,穿过轿窗,直直地插入对面木板。
黎冉立马趴下。
随后几根箭迅速射来,一旁的木板瞬间被射成马蜂窝。
什么情况?
手中的栗子糕散落一地,正当她以为结束了,门被一把锋利的剑劈开,一刹那,轿门被利索的分成两半。
一个黑衣人探头进来,见黎冉还活着,微顿,手背一转,出剑直指。
见状,黎冉立马反身一躲,狭小的轿厢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晃动,摇摇欲坠起来。
她只觉得大腿和胳膊被撞得生疼,肯定起青了,但此时顾不上那么多了。
黑衣人没砍着,气势汹汹地又指剑冲来。
发生这样的事情,街上人群一时散乱,喧嚣、惊叫乱作一团。
轿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哗”的一声散了。
黎冉立马拿起一块散落的木板,朝黑衣人扔去。
这具身体太过娇弱,实在不好伸展手脚。
黑衣人砍断木头,脚步不停地冲向她,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黎冉一筹莫展,气喘吁吁起来,体力消耗得实在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就在此时,一路过的蓝衣男子用力勒住马首,马匹高高抬起前脚,鸣叫一声。
他脚踏马鞍,起身飞来。
从背后抽出软剑后,三两下挡在黎冉面前,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很快,黑衣人不敌,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男子,带着忿恨,随即倒下。
男子立马上前,叹其鼻息后,面上冷峻,“服毒死了。”
几个士兵匆匆跑来,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喘息道:“秦将军!”
蓝衣男子闻言转过身来,黎冉才见到全貌。
剑眉星目,面容俊美非凡,额间至眼尾有一道新添的疤痕,粉色的肉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疤痕丝毫没有破坏男子的俊美,反而增加几丝冰冷的气质。
原来是前几日宴会没露面的秦纳。
黎冉看了几眼,从刚才的凶险中回过神来,身上隐隐作痛。
秦纳望着坐在地上的黎冉,微微皱眉,伸出胳膊,“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眼前的轿子分明是皇宫里的,回忆了下,对眼前女子的并无印象。
不过,他长久不在京城,这也不意外。
黎冉挥挥手,“多谢秦将军,无事,我自己来就好。”
拍拍身上灰尘,她站起来,面颊上有一丝极淡的红痕。
秦纳吩咐士兵拿干净的水和帕子给黎冉。
道谢后,她擦了擦脸。
一个将领速速到秦纳身边,小声耳语片刻。
“嗯。”秦纳望着地上的尸体,敛了敛衣角,“先抬下去吧。”
对于救命恩人,黎冉当然感激不尽。
没料到她刚想靠近感谢,秦纳便不着痕迹地像后退一步。
身为翅猫,她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当即感觉出他的比刚才的冷淡。
想来,他知道自己了。
这些日子,她和钟离宴订婚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别人怎么看无所谓,她问心无愧就好。
黎冉便不再靠近,站定,“多谢秦公子的救命之恩——”
“没事,”秦纳打断道,嗓音平淡,眉梢像是泠冽寒冬,“近日,黎小姐最好减少出门,这刺客像是目的性的。”
“哦哦,好。”黎冉挠挠头,心中也有点后怕。
会是谁?
她刚来这里不久,也没得罪别人以至于到要杀她的地步吧。
难道是太子殿下?
看着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可怜少女,秦纳眉眼稍稍缓和。
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阿才,找辆马车,送黎小姐回去。”
“是!将军。”
*
月色笼罩大地。
“主子,失败了,秦纳突然出现......”
钟离宴嘘声,阻止暗影口中的话。
他站在窗前,白袍胜雪,随意束起的乌黑长发撒落腰间。
宫殿清冷的院子里,一朵黄色的小花被狂风吹得颤颤巍巍,但仍昂着身躯,挺身面对大风。
真是让人怜惜呢。
钟离宴眼眸闪过一抹深幽。
“主子,那还需要......”暗影做一个咔嚓的手势,小声询问。
“没必要。”
磁性低哑的嗓音让人联想到山雾中缓缓流淌的泉水,懒散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钟离宴微低下巴,语气意味不明,“正好打发打发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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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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