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春风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掀起一层接一层的涟漪,让湖中的游鱼在这层层的涟漪下泛着金色的光,像沾了一身的碎金,正一下一下地闪着光。
那股风又从树梢间穿行而过,叫翠绿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听着就好似有人在园中窃窃私语,像有人正在对他们二人这不合时宜的私会指指点点,倒显得曲昭盈与谢聿珩之间长久的沉默振聋发聩,叫人实在难以忍受。
曲昭盈鬓边的发丝被那恼人的风撩起,有些狼狈地黏在她的涂过口脂的唇上,她不得不抬起手来将那缕头发别到耳后去,又趁着撩头发的间隙偷偷抬起眼去看一眼坐在自己跟前、一言不发的谢聿珩。
他确实长了副会叫姑娘们为之疯狂的皮囊,曲昭盈在现代看过许多的明星,确实没见过有哪个人比他还要好看的。他不过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要叫周遭的风光都失了颜色,他身材颀长,又穿着与他气质相符的衣裳,眼眸垂下的时候,竟然有些像一尊悲悯的佛像,可一动起来,却又像仙风道骨的鹤,叫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
也怪不得曲思盈会这样喜欢他,只靠这一张脸,就足以叫人想与他厮守一生了。
谢聿珩发觉她的视线,主动开口和她道:“曲姑娘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频频往后头看。”
“是在等人吗?”
他话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试探,仿佛他真的很好奇曲昭盈是否跟谁约好了在此似的,曲昭盈心里紧张的要命,又哪里还来得及仔细分辨谢聿珩的话?又如何有心思去回应他的试探?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谢聿珩,只好把话题往曲思盈身上引:“回殿下的话,民女是在等我的长姐。”
“您方才来的时候,真的没见过她吗?”
“我不认得你姐姐,”谢聿珩一听她提姐姐,显然一下就没了兴致,连说话的语气都平淡了不少,“如何知道有没有见过她?”
曲昭盈被他问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又见他仍是不错眼地看着自己,莫名地觉得有些懊恼,自暴自弃地问了句:“殿下是有什么事要向民女交代吗?”
“不然为何一直在问我的话。”
这世上除了皇帝皇后,又有谁敢这样没大没小的对一个太子说话?曲昭盈还敢问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话,简直是倒反天罡了。
“也没有,”谢聿珩却像个没脾气的泥人,听到曲昭盈说这样的话非但不觉得冒犯,还要眯起眼睛来笑道,“只是曲姑娘好像不愿意同我多说话,我只好做个讨人嫌的,多问你几句话了。”
他这一句话说得曲昭盈诚惶诚恐,连忙起身向他行礼道:“民女不敢!”
“说笑的,姑娘不必这样紧张,我确实是有事要同你说,才专程来找你的。”谢聿珩伸手去虚扶了她一把,叫她不要这般拘谨害怕,见曲昭盈终于又老老实实地坐下了,这才接着说了句,“是丽贵人知道我来赴宴,托我给你带句话。”
知道他是有事来找自己,曲昭盈才总算松下一口气来,只是放下心之后,又有新的疑问生了出来:他口中所说的丽贵人又是谁?
她不记得自己宫中有什么认识的人,又有什么事值得这位贵人去求太子给自己带话的?
甚至她仔细想来,在上周目的时候,宫中并没有一个叫做丽贵人的娘娘——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贵人究竟是谁?
谢聿珩见她满脸疑惑不解的模样,觉得她像只刚被人带回家、正在迷茫的小猫,叫人瞧着心里便软下去一块,啥时间化成了一汪春水,正叫身旁的风刮起一层层的涟漪,将他的心完完整整地泡在了里头。。
他好心地向她解释了一句:“曲姑娘可还记得春桃?”
曲昭盈下意识接话道:“当然记得。”
春桃不就是大半个月前她多管闲事,不惜得罪六皇子谢懿玄救下来的那个侍女吗?谢聿珩突然提她是做什么——
曲昭盈忽然福至心灵,问:“这丽贵人难道是……”
谢聿珩点了点头:“正是。”
曲昭盈惊讶极了:“她怎么会……”
谢聿珩这人向来不喜在背后议论别人,因而面对曲昭盈的疑问,他也只是简单地向她解释了句:“在宫中想要活下去,并不是件容易事。”
但曲昭盈到底不是个傻子,谢聿珩只需轻轻提点一句,她就几乎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春桃怎么会在短短半个月内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丽贵人,原因其实十分显而易见。
她那日虽然侥幸被曲昭盈和谢聿珩救二人了下来,可谢懿玄又岂是那样大度的人?他被曲昭盈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坏了心情,又被谢聿珩这个太子当中教训过一次,心中如何能够不记恨?还在外头时他碍于太子威严无法做什么,可春桃到底是贴身伺候他的婢女,等到回了宫去,他一个皇子想要一个婢女的命、想要拿她来撒自己今日受过的气,不过也就是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罢了。
春桃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算不得愚笨,否则也不可能贴身伺候谢懿玄几年,她再清楚不过这六皇子的脾气,也知道自己若不想想法子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也确实想不到除了攀附上比六皇子更高的权力之外更好的办法了。
她倒也不是没打过谢聿珩的主意,毕竟他们二人曾经打过照面,谢聿珩又出言救了她的命,多少记得自己的模样,只是这太子殿下实在洁身自好高不可攀,到了要婚配的年纪了,竟然连个通房都没有,自己想要攀附上他可谓难中之难,怕是花费多少时间与心思都难以叫他多看自己一眼。
但当今圣上却不同了。
虽然宁贵妃善妒,却也挡不住皇帝是个色中饿鬼,宫中美人再多,也总有他吃腻味的时候。春桃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却也算得上清秀可人、温柔小意,她只用些手段便顺利地爬上了龙床,又因为她身份地位、指望着皇帝保她的性命,十分拉得下脸去哄皇帝高兴,当即就封了个贵人给她,连夜给她安排了住处、配了婢女来伺候,又接连宠幸了她七八日,赏了不少的珠宝给她,叫她一跃成了宫中的红人。
但她却也没因为这泼天的富贵就晕了头脑,春桃晓得自己孤立无援,身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母家支援,虽然靠着皇帝的宠爱捡回一条命,但皇帝的喜欢又能持续几日?等到他厌倦了自己,谢懿玄与宁贵妃照样多的是手段来对付她,因而她才下了龙床,转身就向皇后去表了衷心,这才总算给自己寻了个了不得、靠得住的靠山。
思及此,曲昭盈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低着头不说话,风吹乱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思,叫她总觉得有一团乱麻堵在胸口,憋闷得很。
曲昭盈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自己多管闲事,才害的春桃卷入这样的宫廷纷争里去?
谢聿珩那一双眼睛好似能轻易地看穿她心中所想,开口对她道:“你不必自责。”
“若非有你相助,半月前她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他说话的声音轻柔又干净,像一捧清泉似的浇在曲昭盈有些烦乱的心上,让她莫名冷静了下来,下意识就抬起头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层层叠叠的衣摆落在地上,被风一吹,那衣摆又宛如长了脚似的悄声无息地盖在曲昭盈落在地上的裙摆之上,好像在寂静中偷偷牵起了手似的暧昧又黏腻,曲昭盈瞧着那堆叠在一起的衣摆,有些不自在地将腿往后挪了挪,好叫二人暧昧不清的衣裳分开些,再分开些。
谢聿珩斜着眼看她的小动作,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这姑娘有些执拗的可爱,她这样避如蛇蝎地躲着自己,是真觉得自己好打发,不会追上前去?
曲昭盈没觉察他的视线,直到将衣服弄好了,她才接着方才的话题去问谢聿珩:“丽贵人娘娘……她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她说那日分开的匆忙,有许多话没能和你说,”谢聿珩身子坐得板正,说起话的语气也一板一眼的,叫人觉察不到他心底汹涌的情绪,“若你愿意,她说想与你见一面亲自感谢你。”
这话说得轻巧,可她们二人之间隔着一道森严高大的宫墙,春桃如今又是个有身份的娘娘,想要与她见一面何其之难?谢聿珩看出她心中的疑问,柔声与她说道:“你不必担忧那么多。”
“什么时候做好决定,就什么时候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自有法子叫你们二人见面。”
他越是这样说,曲昭盈就越不知道要不要与春桃见面——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违背剧情之事救下来的一条命,若说不想再见一面确实有些虚伪,只是要见面又不得不经过谢聿珩的帮助,她又有些不愿意。
曲昭盈巴不得这太子殿下离自己越远越好,岂有主动凑上去的道理?万一剧情又发生什么错乱,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抬起眼去看谢聿珩。
谢聿珩一垂眸,就看见她那双兔子似的圆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眼底含着氤氲的水汽,叫天上的阳光一照,就好似将整个雁栖湖都盛入了眼底,正泛着潋滟的光,挂在她耳朵上的一对金色耳挂好似两支钩子,正像鬼魅似的勾着旁人的心,看得谢聿珩喉头上下一动,险些欺身去亲吻那一双碎星似的眼睛。
却突然有个女声从身后传了过来,生生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思绪。
“殿下原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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