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沈岁晚没想到莫烨会出手相救,当然,最没想到的还是。
他竟然真的为了这个王位,将利刃对准了自己的族人。
“明日我们要举行祭奠仪式,你们也一起过来吧。”简子笑着说,“幸运的是,她的母亲和兄长都活了下来,要去看看他们吗?”
沈岁晚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让柒柒带你们去吧?我还要和殿下汇报情况。”简子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说,“她是个好孩子,即使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害怕。”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唇,孩童最纯真的笑容如同初生的灿阳,充满希望。
“姐姐,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和人族才能不再打架啊。”小女孩的脚步踏在泥土上,留下了一个个小脚印。
“会的,那一天一定会来的。”沈岁晚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柒柒怎么想到这个了?”
“因为我听简子姐姐,和娘亲他们说,好多人都死掉了。送我饼吃的大叔,和……带我去玩竹蜻蜓的许寺哥哥也……不在了。”
小女孩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她抽噎了下鼻子,手臂抹掉泪水,躲开了沈岁晚的动作。
她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颜,眼睛弯弯:“我没事的,姐姐,只是眼睛进沙子了。许寺哥哥是为我们而战死的,他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前面就是娘亲和尤灿哥哥的住处了,我们快去看看吧!”她说着,拉过了沈岁晚的手指,踩着落叶奔向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木屋。
木屋前,水车咕咚,流水潺潺,阳光透过窸窣的林叶,一脸光影洒下,留下鎏金色的痕迹。
尤灿正推着磨坊,而安娘则是收拾出来了一堆衣服。
“娘亲!”小女孩高声喊着,一把扑进了老妇的怀里,“我好想你呀!”
自从那日来到山上后,直到现在,小女孩才真真实实地触碰到了老妇。即使是前日安娘和尤灿都被解救出来了,她也只能跟着简子在远处看上一眼。
这是安娘提出的要求,因为她怕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可能感染的病毒,会吓到,伤害到小女孩。
“乖囡囡,这不是见到了吗?”安娘慈祥地抚顺了小女孩的柔软的秀发,把她托举地高高的转了两圈。
尤灿见状,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和沈岁晚两人对视,点了点头,表示招呼。
小女孩看见尤灿,也高兴地抱了他一样。
尤灿看见她眼角的泪痕,眉宇间多了些暗沉,他问:“为什么哭?”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一个幼崽发脾气,他捏了捏眉心,向小女孩道歉:“抱歉,我语气重了些。”
小女孩摇了摇头,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犹豫地抚平尤灿额间的阴沉,解释道:“因为许寺哥哥走了,柒柒很伤心。”
说罢,余柒柒好似再也忍不住,埋进安娘的肩膀,不断地抽着气。
“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安娘叹了声气,语气倒没有责备,说到底,小女孩再成熟,也依然是个小孩子。
老妇像小时候哄着小女孩睡觉那样,轻轻晃着她的身体,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
“你先招待他们,我把柒柒哄好先。”她低声说,边哄着小女孩,边抱着小女孩进了屋子,留下三个人在外面。
确认小女孩不会听到声音后,尤灿拉出两只矮凳让沈岁晚他们坐下,随后自己随意地找了个木板坐上。
“尤灿他是为了保护我和安娘而死的,”尤灿看不出没什么情绪道。
“他很勇敢,是你们妖族的英雄。”沈岁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干巴巴地说。
尤灿苦涩一笑,痛苦地低下头捂着脸:“你们就当我是在泄愤吧,我现在真是恨死那些该死的人类了。”
都说人在经历苦难的时候,一味的安慰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有让人自己发泄,走苦难中走出,才是最好的良药。
沈岁晚没说话,安静地注视着人,等待着他的下文。
“当时天很黑,压抑得喘不过气。安娘已经入睡,我和许寺原本在外面砍柴火,正准备回来时。许寺突然停下,对我开玩笑道:‘你看那边好像亮起了火光,快转头看看。’我对他感到莫名,因为没有人会在夜里点火。当我转身时,他突然把我扑倒,同时,我听见了箭矢插入血肉的声音。”
尤灿说到这,顿了顿,喉咙不明显地吞咽着口水,继续道,“我惊愕地看着他,他却用身体把我挡住,低声对我说:‘快去把安娘叫醒,赶紧藏起来。’”
“不……不你受伤了。”尤灿失声道,“我们一起走。”
许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尤灿只听到过了很久,对方哼了一声,回答道:“那就走,没见过你这么拖拉的人。”
他们轻声叫醒了安娘,找到地窖准备藏起来。
“快下来,许寺。”尤灿不可置信地望着地窖口,流了一身血的男人。
“哼,我去拖住他们,你们好好藏好。”许寺的声音渐行渐远,随后地窖里最后的一丝光芒被彻底淹没。
留在地窖里的两人,听见了插刺声,箭矢的飞速声,以及最后许寺倒在地窖口的尸体声。
“和你们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尤灿抿了抿唇,有些怀念的抚摸上安娘方才收拾好的衣物。
“没事。”沈岁晚注意到那堆衣物里,有件熟悉的衣服,似乎是许寺穿过的,她道,“这些都是为了明天的祭奠仪式做准备吗?”
许寺“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你们应该还没见过妖族的祭奠仪式吧,那真的很漂亮,我也只在小时候见到过一次。”
他说的应该是妖王死的那一次吧,那一年妖族死伤的程度,几乎不可以用数量来衡量。
“我很期待。”她回答道。
直到身临其境时,沈岁晚才明白尤灿说的美丽究竟是什么。
高高的帷幔随风飘荡,头顶是澄蓝高远的天空,七彩的光坠落下来,霞光簇锦,透过帷幔折射绚丽之姿。
而在帷幔中心,是一座铜制高塔,祭奠的妖们纷纷围着这座高塔,祈祷祝愿,再将烧好的香插在高塔前的香炉上,没有亲人的妖则是由简子带人为其上香祈福。
这项仪式也被叫做安魂吾乡。
沈岁晚站立在最外围,一时五味陈杂,尤灿上好香后走了过来,老妇和小女孩则是在高塔处继续停留了好久。
“怎么样,很美吧。”尤灿笑着说。
沈岁晚点了点头。
“以前我不在其中,在高处俯瞰时,所有人围着那座高塔和帷幔,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尤灿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色的流光,随后又轻声说了句,“虽然是开在鲜血上的”。
沈岁晚并未听到他后一句话,抬头望向静静飘动的血红色帷幔,弯了弯眼道:“或许有点像开在黄泉上的引路花?很好的寓意呢。”
尤灿一怔,像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这个方面,一股暖流从身体中流过,黯淡的金发突然变得有明亮。
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真正的不再怨恨人族,也真心的祝福沈岁晚能在她的道路上成功。
本以为这场祭奠仪式平平淡淡过去,没想到收尾之时,一小妖匆忙地跑过来,在简子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简子的脸色骤然转变,低声说:“莫烨他,把那些长老都杀了。”
简直是反转又反转。
沈岁晚几人立马回到王宫,莫烨已经被按押到主殿,不过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嗨~小兔精,没想到你还会过来看我啊。”莫烨被两三个人押在地上,即使这样看见沈岁晚,他还是不知死活,习惯性地调戏着。
然后他就被谢霜序一记笑意盈盈的眼神镇压了回去,如果没听错的话,还能听到他嘟囔了句“啧,笑面虎”。
啜了一口茶饮的姬绥扫视一圈,见人都到齐了,才开口:“为什么将屈老几人杀死?”
莫烨用极其真诚的语气回答:“因为看不顺眼,就杀了呗。嚯,你们可别这样看我,我要是不做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来看我吗?”
就算你不弄这出动静,照你身上这么多罪状,迟早也是要提审的。结果现在又杀了一圈人,得,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沈岁晚内心默默吐槽,当然,这也是在场人的心声。
莫烨仿佛猜到大家在想什么,哼笑一声道:“到时候你们再来见我可就迟了,哦,那些老顽固我早晚也是要杀的。”
他望向还在饮茶的白发妖王,道:“殿下,我可是为您扫除了一批蛀虫呢,您怎么不帮我说说话。”
“我明白,但那也不是由你该处理的事情。”姬绥冷然道。
莫烨啧了一声,小声挖苦道:“就您那病恹恹还日薄西山的身体,还是算了吧。”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当时很安静,他的声音也很明显。
沈岁晚瞥了眼上位的姬绥,神色如常,看起来也并不像莫烨所说的那般虚弱。
难道说,真有隐情?
她心念一动,莹白色的指环出现在她的右手食指处,明明灭灭闪烁,代表着正在使用幽魂转轮骨的力量。
待沈岁晚仔细看向姬绥,眼睛陡然睁大,被眼前的一幕定在了原地。
他的身体怎么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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