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五的老友就是他们要找的炼器师庄不为？可他们说的幽靡禁地的邪物又是怎么回事？
是……洛十五吗？
不可能，她虽与他相识不过几日，可他不止一次救过她，甚至不求她什么回报。他怎么可能是邪物？
或许，他确实与庄不为是旧相识，只是半道遇见他被邪物挟持，便出手解决了那邪物也未可知。
江落月低着头，叶迟看不见她的神情变幻，出声轻轻唤她：“落月，可曾见过此人？”
被他这么一扰，江落月下意识地否认：“不曾。”说罢却又张了张嘴，像是还有话未说完。
叶迟自然察觉到她的反应：“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落月错开视线，将本命剑和酆都残影剑收好，起身，“我落了些东西在山上，晏宸师兄先带他们出发吧，我随后赶上。”
“我们等你。”
“不必！”她反应有些大，引得姜非妩和慕十七都看了过来，江落月忙解释，“此地距离泰幽山还有些距离，但前面不远处有个稍大些的镇子，有散修的灵石药铺。我见大家身上都有伤，若是尽早赶路，兴许今夜还来得及赶到镇子上买些灵药。你们先去，不用等我，我很快就来。”
叶迟皱了下眉，总觉得她的反应还是有些过头了。
似乎是有什么事刻意瞒着他们。
“如此也好，那我们先行出发，你尽快跟上。”
江落月点了点头，转身上山。
叶迟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姜非妩和慕十七也听到了江落月方才的安排，此刻走到叶迟身边，姜非妩双手环抱在胸前，略带审视地看向江落月离开的方向，道：“我觉得她不对劲。”
慕十七学着她的样子，抱臂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
叶迟当然也这么想，沉思片刻：“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
找到洛十五之前，江落月的心里乱作一团。
方才意识到他带着的就是庄不为时，她一心想找理由为他辩驳，可却恍然发现她根本不了洛十五究竟是何人。
她原本觉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交朋友也不必追问别人的身份背景，况且他在玥湖城幻境、在破庙，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又在暂时安全时与她贴心交谈。
她记得在破庙中在他肩头安睡的那一夜，也记得昨天篝火前他说，不好的记忆忘掉是好事，你很厉害。
她一再告诉自己，洛十五是个好人，是她在山下这么多年以来，遇见过的除叶迟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他不可能是邪物。
可余下的一点点理智告诉她，也许事情并非她想的这么简单。
而找到洛十五之后，江落月的心便猛地凉了。
他仍在她离开时安置他和庄不为的那棵树下，却已经醒了。
洛十五本就生得漂亮，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之前他总是刻意放下身上的戾气，看上去格外温柔。如今却不再收敛，眉眼竟染上几分阴森之感，整个人的气质也全然不同了。
他斜倚在树下，屈膝而坐，妖冶的墨眸斜扫过江落月，薄唇一扬。
“江姑娘回来了。”这话他此前似乎也说过，可语气却大不相同。
江落月握着残影剑的手登时一紧，还未靠近他，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是庄不为，对么？”
她开门见山，洛十五也没有隐瞒，爽快地应道：“是啊，他是庄不为。”
“他不是你的朋友，对不对？”
洛十五笑：“那要看你如何定义朋友了。江姑娘，”他看向江落月，明眸勾魂摄魄，“你是我的朋友么？”
“我应该是么？”
“你可以是，也可以不是，”洛十五向她伸出手，江落月微微垂眸，她记得那双手曾几次伸向她，记得那双手带来的安全感，但她没应声，也没动，紧接着便听见洛十五又笑了一声，语气一变，“那便不是了。”
“你是幽靡禁地跑出来的，是么？”
“对。”洛十五懒得隐瞒，收回手去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接近我，也是刻意而为。”
“没错。”
“目的呢？”
洛十五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江落月从未见过的充满恶意的微笑：“好玩儿。”
“好玩儿？”
“一个正道宗门未来的宗主，却有一个幽靡禁地逃出来的邪祟朋友，不好玩儿么？”
江落月突然觉得心口发闷。
“所以打从玥湖城开始，你就是有意戏耍我？那这几日所谓追杀你的敌人，其实也不存在吧？”方才回来的路上她便想通了，只是始终不想承认，“你是故意让我误以为有三男一女在追杀你，又对我施了法术，让我将我的同门看成那几人，然后引得我们自相残杀。是这样么？”
“啪、啪、啪——”
“江姑娘总算想明白了，”洛十五夸张地鼓了鼓掌，以一种非人的姿势站起身来，“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不算太笨，但也不够聪明，用来当他的继承人，刚好。
江落月见他起身，手忙按在了剑柄上，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洛十五见她这般反应，竟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负手向前一步：“何必如此怕我？我原本还挺喜欢你的。”
江落月知道他的厉害，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你这几日给我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你说这个？”洛十五从怀中掏出药瓶来，倒出一颗药丸丢进了嘴里，“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必急于这一时。不过……”
他顿了一顿，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刚才都被那小子带下山了，为何没干脆把他们几个都杀了？”
说罢，不等江落月有所反应，洛十五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用极低的声音说着江落月听不懂的话，像是对别的什么人说的：“你解了我种在她身上的毒……这可是作弊。”
“你说什么？”江落月凝眉看他。
洛十五闻声微微抬眸，定定地看了她几眼，突然咧开嘴笑了：“我说，你不该回来。”
话音未落，只见他猛地朝江落月扑来，带起一阵迅猛的疾风，风掀动他的衣袍，江落月震惊地发现，他灰扑扑的长袍下，竟是空空荡荡！
没有身体，只有露在袍子外的头和两手是有实质的。
“你果然是邪祟！”
震惊一瞬，江落月恨恨拔出了残影剑。剑气锋利而阴寒，携带着被压制于酆都数万年的戾气与煞气，重重朝洛十五劈砍而下。
洛十五闪身躲开，剑重重落地，劈开一道手掌深浅的裂缝。
江落月一击不成，迅速举起残影剑来，与洛十五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虽然修为悬殊，却不知为何，竟打得有来有往，一时间难分胜负，也不知是江落月有了残影剑加持，还是洛十五确实如他所言身受重伤修为大损。
一路尾随江落月而来的叶迟在不远处看着，寻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加入战场。
二对一，局势瞬间扭转。
三人从傍晚打到天色全暗，终于，叶迟的剑自背后刺破洛十五的灰袍时，江落月的残影剑也从正面一剑贯穿了他的喉咙。
洛十五的伤口处涌出股股黑色的雾气，他张着嘴“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带动着身子一下下颤抖。
下一刻，他不知如何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背后的叶迟狠狠震了出去，倒飞出数十步，重重撞在了一棵树上，竟将碗口粗的树生生撞断。
叶迟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半晌也没能爬起来。
“师兄！”
江落月正欲拔剑，却被洛十五狠狠握住了手腕。
他另一只手绕至她背后，轻轻抚摸起她的后颈，像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猫。
江落月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洛十五按住她后脑，将她一点、一点按向自己，终于与他额头相抵，暧昧不清。
残影剑随着她的靠近，一寸寸深入他喉咙，刺穿后脑，黑雾四溢。
洛十五破碎的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却仍不住地诡笑着。
“江落月。”
他叫着她的名，冰冷的唇几乎要贴在她耳上，如毒蛇吐雾，声音直往她脑子里钻。
“你干得好，干得很好……”
接着“嘭”的一声，化作一团黑雾，被风一扬，彻底消散在了惨白的月光下。
没了他的支撑和禁锢，江落月重重摔落在地，但也总算能动弹了。
她身上亦满是尘土与血痕，后颈被洛十五抚摸过的皮肤似乎在隐隐发烫，她抬手狠狠揉了一把，强烈的痛楚勉强暂时盖过了热痛的不适感。
她单手执剑撑着身子，待喘息平复，艰难起身朝叶迟走去。
“师兄……”扶他起身，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叶迟望向她身后，抹了把唇角溢出的鲜血：“总算死了。”
“是啊，总算死了……”
可不知为何，江落月心中却始终觉得不踏实。
凭洛十五的修为，似乎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死掉。
但他又的的确确是当着他们两人的面魂飞魄散，此事做不得假。
二人相顾无言，又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有力气行走。
“去看看庄不为吧，那邪物已死，他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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