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禾拐过一条小巷子,目光掠过巷子深处更隐蔽的几家店铺。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一扇破旧的木门上。
门楣上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木匾,字迹模糊难辨,隐约可见一个“古”字。门口没有招揽生意的伙计,只有一只缺了口的瓦盆里种着蔫巴巴的绿植,透着一种古怪的、拒人千里的孤僻感。
就是这里了。陆清禾定了定神,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陈年灰尘、霉味、朽木和异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线昏暗,店内空间狭小逼仄,三面墙壁都被顶天立地的木架占据,上面塞满了各种奇形怪状、蒙着厚厚灰尘的物件:断裂的兵器、缺口的陶罐、褪色的布帛、生锈的铜镜……凌乱得像一个被遗忘的废墟。
柜台后,一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伏案瞌睡,鼾声轻微。
陆清禾没有惊动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蒙尘的杂物。她的目标明确,寻找与紫檀木匣子可能相关的线索,或者,寻找能打开它的人。史学生的专业素养让她对古物形制、纹饰有着敏锐的直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绿萝的身影、陆随审视的目光、陆清妙怨毒的眼神……如同无形的丝线,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缠绕、收紧。
陆清禾强迫自己冷静,指尖拂过冰冷的金属、粗糙的陶片、腐朽的木质……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在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木架上,她看到了一小块被压在最下面的、深紫色的布料碎片。那颜色,那质地与原主母亲留给她的紫檀木匣子内衬的绒布,极其相似!
陆清禾闲适时仔细端详过那匣子,不怎么起眼,与其它雕花匣子一般无二,若是太过别致倒显得张扬,恐怕早就有人要盯上那匣子了,奈何原主从未注意到那匣子,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她,那匣子里头绝对有原主母亲留下的要物。
而匣子似乎没关好夹了些许内衬布边,与手上这碎步极其相似,或许是一模一样的布。
心脏猛地一跳!陆清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碎片抽了出来。布片不大,边缘破损,但上面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的缠枝莲纹,却清晰可辨。这纹样,与她匣子上那几乎被摩挲得模糊的雕刻,如出一辙!
“姑娘,看上什么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陆清禾悚然一惊,猛地转身。柜台后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浑浊的眼睛透过昏暗的光线,正幽幽地看着她,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手中那块紫色布片。
“老……老先生,”陆清禾稳住心神,声音刻意放得虚弱沙哑,带着大病初愈的气力不济,将布片递过去,“这……这纹样,您可认得?”
老者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接过布片,凑到眼前,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仔细端详着那细密的金线莲纹。
半晌,他抬起眼皮,目光在陆清禾覆着面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浑浊却似乎带着某种洞悉。
“缠枝莲……金线绣……”老者声音嘶哑,“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用的东西。”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至少……三十年前,京城只有一家铺子,专给宫里和……某些特殊的府邸做这种定制的绣活。”
“哪……哪家铺子?”陆清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锦绣坊。”老者吐出三个字,随即又摇摇头,带着一丝世事变迁的漠然,“早没了。崇明初年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连个线头都没剩下。老东家一家……也死绝了。”他将布片随手丢回角落,仿佛那只是一块无用的垃圾,“姑娘若是对这种老物件感兴趣,不如看看别的?这些兵器,可都是前朝……”
“多谢老先生。”陆清禾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袖中摸出几枚仅有的铜钱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走。
线索断了!锦绣坊,大火,死绝……这背后隐藏的,是巧合,还是,灭口?
唯一的线索指向了死路。陆清禾心头沉甸甸的,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她快步走出阴暗的古董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微微眩晕。
必须回去了!若有人知她偷偷溜出府,不知要怎样大做文章,旁的也不要紧,就是解释起来麻烦。陆清禾辨认着方向,朝着尚书府后角门的方向疾走。
原主这身体还是落下了病根子,一时半会儿调不好,眩晕感再次汹涌袭来,陆清禾每一次迈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就在她即将拐入通往角门的那条僻静小巷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对面一家门脸颇大的药材铺——“济世堂”。几个衣着体面的管事模样的人正从里面出来,低声交谈着。
“……镇北军的药材补给这次总算批下来了,镇北王亲自盯着户部,谁敢再拖?”
“是啊,听说前日镇北王入宫,陛下都特意问起了北境粮草军械……”
“啧,这位王爷看着冷,倒是个真为底下人着想的……”
“快走吧,这批药得赶紧送去北境驿馆,镇北王的规矩严,耽误不得……”
镇北军,萧凛,北境驿馆?!
几个关键词快速闪入陆清禾的脑海,她猛地停住脚步,心脏狂跳!北境驿馆,那是镇北王府在京的落脚点!萧凛此刻很可能就在那里!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形!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攻略进度还是零,好感度也还负着,那匣子打不开,钥匙找不到,唯一能撬动僵局的力量,或许就是那个男人!
她需要筹码,一个能引起萧凛兴趣的筹码!
陆清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悸动。她不再犹豫,转身,朝着与尚书府相反的方向,北境驿馆的方向,快步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每一步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对路人言语的捕捉,她终于在日头偏西时,找到了那座位于城西、戒备森严的驿馆。
玄黑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门口肃立着数名身着黑色轻甲、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的护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煞气。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陆清禾远远地停下脚步,躲在街角一处卖馄饨的摊子阴影里,心跳如鼓。她看着驿馆紧闭的大门,大脑飞速运转。
硬闯?无异于找死。递名帖?她一个“病弱嫡女”,凭什么?直接喊萧凛?只怕话没出口就被当成疯子叉出去了。
怎么办?时间不等人!陆府要是发现她失踪,少不了一顿责备,责她一个女子不懂规矩,原主性格本就不讨喜,若真被发现难免又要遭人唾沫星子,陆清禾才不想受这无妄之灾。
就在陆清禾焦灼万分,几乎要放弃时,驿馆沉重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驿馆管事服色的中年人,正点头哈腰地送一位穿着宫中内侍服饰的人出来,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在交割文书。
机会!
陆清禾心念电转,猛地从阴影中冲出!她脚步踉跄,如同一个慌不择路的病弱女子,直直地朝着那名管事撞了过去!
同时,袖中那块从枕芯里撕下、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淡淡腥苦药味的布片,被她用指尖极其隐蔽地、精准地塞进了管事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用来装零碎杂物的小皮囊缝隙里!
“哎哟!”管事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一叠文书差点散落。
“对……对不起!大人恕罪!”陆清禾慌忙后退,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身体瑟瑟发抖,帷帽下的面纱都因慌乱而剧烈晃动,露出一小截苍白尖俏的下巴和那双盛满惊惶无助的眸子。
管事站稳身形,看清撞他的是个身形单薄、戴着帷帽、明显病弱的女子,又见她吓得发抖,刚涌上来的怒火消了大半,皱着眉斥道:“走路不长眼!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快走快走!”
“是……是!谢大人!谢大人!”陆清禾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慌忙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开,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管事摇摇头,低声骂了句“晦气”,摸了摸腰间的小皮囊,并未察觉异样,便继续陪着笑脸送那内侍离开。
陆清禾一路疾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直到拐过几个弯,确认安全无虞,她才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里衣。
成了!那块沾着不知是谁给她求的药方熬出来的腥苦味儿的枕芯已经送进了北境驿馆!这药小丫鬟天天要端来一碗,也未说是谁吩咐的,可看丫鬟那态度,八成要她非喝不可,不过陆清禾一直含在嘴里待人走了便偷偷吐到枕芯里藏着。
陆清禾随身带了一片不过是想着出来偷偷让人瞧一下药里掺了什么东西,像是用血当引子,难怪绿萝说原主以前老是做噩梦,茶不思饭不想,身子自然不好,没想到这片东西今日恰巧派上了用场。
那古怪的腥苦味,以萧凛的警觉和手段,必定会察觉!只要他起了疑心去查……
这就是她的投名状,一个来自户部尚书府嫡长女的指向不明的警告。赌的就是萧凛对京城暗流、对陆府、甚至是对她这个“陆清禾”本身可能存在的那么一丝丝兴趣。
昨天吃到了一个超级大的石榴,甜得我来码字解解腻,好吃[奶茶]感谢观阅[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残香暗渡北境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