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坚持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乔敏急促地呼吸着,看着地上水波之上自己的倒影,丑陋的面容,以及满眼的杀意。
她蓦然惊醒,呆坐在地。
耳边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不要恨,这是系统给她的忠告。
对,不要陷入险境了。
乔敏冷静下来,身上的黑色符文也开始消退。
她呆呆地抬起头来,就被那一抹颜色夺去了目光。
那是怎样一个男子,乔敏有些怔愣。
烟雨之中的一抹的殷红,他持伞而来,踩过雨伞汇聚而成的溪流,慢慢地,来到她的身旁。
伞面垂下,挡住他的脸。
她的眼睛也被雨水模糊。
伞面挡在她的上面,没了冰冷的雨水,她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琉璃一般的眸子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乔敏张了张嘴,浑身冰凉,她有些恍惚,似乎一瞬间所有的疲累与困倦都涌上心头。
她栽倒在他的脚边。
*
或许,乔敏在一开始就坠入了一场噩梦,或许,一场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乔敏从噩梦中惊醒,就发觉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厢房。
素青帐子静静垂落,乔敏失神地看着这素青的颜色,耳旁是哗哗的雨声。
雨又下大了。
“醒了?”
一人走过来,微凉的手背搭在乔敏的额头之上。
“还有些烫,来喝药罢。”
那双手将乔敏扶起来,又往她身后垫了一个靠枕。
她的眼神涣散,脑子也很不清醒,嘴唇也干裂。
那人一勺一勺地将苦涩的药喂在乔敏口中,苦味浓烈,却也比不得乔敏心中之苦的万分之一。
乔敏的神志缓缓恢复,偏过头去,才发现眼前之人自己并不认识。
“你是谁?”
她问得有气无力。
男子穿着红色的长袍,其上金色纹路葳蕤而生,旋成耀眼的龙纹,墨发之上戴着玉冠,腰上佩着玉佩,端的温润如玉眉眼如画,凌厉剑眉,凤眸凝光。
可是就是这般美的人,身上却又一股冷气,于波澜不惊中却又暗涛汹涌。
他放下药碗,温和道:“我是寒山真人江绝尘,是沈让的师尊。”
同时也是丹枫宗的掌门,这个身为外门弟子的乔敏原本永远无法靠近的人。
人如其名,清冷绝尘,不近人情。
他分明是笑着的,但是乔敏却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冷。
“沈让临行之际托我照看你一二,所以我救下了你。明月真人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不会再寻你的麻烦了。”
他的语气温柔,很容易就让人放弃戒心。
可是真的解决了吗,乔敏很难放心。
虽然还是满腹担心,但是乔敏还是先向他道谢。
她掀开被子就床上下来,向他拱手致意:“多谢掌门,我就不多叨扰了,先行回去了。”
因为跪久了,乔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就在要与江绝尘擦身而过之时,他忽然出声拦住了乔敏:“雨太大了,还是先休息一下罢。”
乔敏侧过脸,看着江绝尘精致的眉眼:“多谢掌门好意,可再多叨扰,我实在受之不起。”
这里虽然是温暖干净的,可乔敏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怎么会呢?”江绝尘回转过身来,笑容温和无害,“天下生灵,皆是平等。你若离开,若是阿让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他将问题抛给了乔敏。
幽幽檀香从香炉里袅袅斜升,然后逸散开来,直至看不见。
她茫然地看着江绝尘,她搞不清江绝尘的意图,她不明白,江绝尘是不是真的为了保护,或者是为了沈让才强留她的。
江绝尘的笑容极具迷惑性,他扶着乔敏,让她又坐回了床上。
“你不用担心,在我这里,我总归能护好你的。”
“但前提是……”
“你得听我的话。”
分明是温柔的,劝慰的话语,却在江绝尘的口中换了一个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
乔敏蓦然抬头,看着那如沐和煦春风般的眼眸,不由冷颤。
江绝尘敏锐地察觉到她在冷颤,随即便扯过被子来盖在她的身上:“冷嘛?”
“不……不冷。”乔敏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缩成一团,眼神开始涣散,“你……走罢,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江绝尘的步子一滞,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乔敏,目光开始变得幽远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可是在回忆的尽头,他的眼神倏地晦暗起来,风雨欲来,“何必呢?何必为着不值得的人遍体鳞伤呢。”
他像是在对她说,却又像是透过她,在对别人说。
何必呢?
何必为着不值得的人遍体鳞伤呢?
只要放弃所有坚持,顺从自己的内心,她就不必这么苦了。
乔敏笑着,却也流下泪来:“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一词,禁锢她的一生。
有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自己是乔敏,还是神女瑶宁了。
她没有去看江绝尘,却感受到了房间内越来越压抑的气氛。
“呵。”他嗤笑道,“使命,责任?”
“真是可笑。”
他像是随意评判一般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眉眼却隐隐浮上了一丝戾气,尽管他尽力压制,却还是显露出来。
乔敏听见他话语中压抑的情绪,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撕碎平静与微笑的假面。
“看来,掌门你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呢?”
乔敏也开始冷静下来,立即就发觉江绝尘似乎有些奇怪,她的眸光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寻找江绝尘的破绽。
江绝尘却也迅速地恢复正常,他回首,眸子深得可怕,他虽然微笑着,但是微笑之下确实波涛万丈风起云涌:“怎么会不为人知呢,那分明是众所周知的往事呢。”
乔敏察觉到,这位江绝尘之言绝非无厘头没根据的话。
见江绝尘要走,乔敏迅速跳下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给我讲讲呗,我还不知道呢?”
江绝尘见原本像是要枯萎的乔敏又活了过来,不由一笑,他侧着脸,眼珠转动看向她:“知道的人总归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人,总归也是不知道的。”
他话里有话,看向她的目光,又一瞬间变得哀伤起来。
乔敏看着他神色的变化,不由有些呆滞。
他把袖子从乔敏手中扯出来,大步离开了,推门之际,倾泻的雨丝从屋外扑来进来,化经过风一吹,就成了凉凉的雨粉,打在乔敏的脸上。
知道的人总归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人,总归也是不知道的。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
乔敏自此就跟在江绝尘身侧,虽然只坐着就简单的扫尘的工作,每天就是拿着拂尘扫一扫尘灰,比以往在炼丹房的工作简单多了,也轻松多了。
这日江绝尘叫她给他研墨,乔敏乖乖地就站在桌子旁边研墨。
可是磨到一半,乔敏却发现江绝尘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她不禁有些脸红,别过头去。
可是一想,如今自己这幅模样,又有谁会喜欢呢?
她转过头,正好与江绝尘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正支颐看着自己,那双淡漠的黑色眼眸专注地看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乔敏出言问道。
总不是能看她好看罢。
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江绝尘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他微微一笑,笑容看似随和,却又隐隐含着无垠的苦涩。
“真是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他的声音也低了低,充满着怀念,却也充满着遗憾。
乔敏心一动,随即搁下手中的墨条,双手撑在桌子上,脸与他的脸,靠的极近。
她漆黑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脸,她诚挚地问道:“怎么个像法?”
他那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丝丝波澜,他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若论容貌,自是不像的。”
“可论性格,天上地下,我却没有见过更像的了。”
江绝尘似乎又想起了开心的事,翘起了唇,可是不多时,却又垂下眼睫。
他沉默着,像是一尊石像一样。
乔敏也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江绝尘如此伤怀。
她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那位故人到底是什么人。”乔敏不再看他,把目光放在灵泉砚台上,手上微微用着力气,将墨条磨成墨水,“竟然能惹得掌门如此思念。”
“思念吗?”江绝尘一笑,却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我只是替她不值得罢了。为了不值得的人,最后弄成那个样子。”
“斯人已矣,还望神君节哀。”
乔敏见他伤怀,不由安慰道,却不料江绝尘听到这句话,眉目登时凛冽起来,声音也很是不悦:“谁说她死了?”
啊?
没死啊?
没死你在这里缅怀个什么?
乔敏不由也有些尴尬,随即道:“我还以为……”
“罢了罢了。”江绝尘挥了挥手,他似乎也有些疲累,“她被困在那里那么多年,不见天日,恐怕也是生不如死罢。”
看来他那位白月光挺惨啊。
“过来。”
乔敏不明所以地被他唤过去,一个不妨就被他攥住了下巴,修长的指节抚过她的脸,正欲施法却被乔敏握住手指:“等等!”
江绝尘疑惑:“难道,你不想回到你以前的容颜?”
“容颜而已。”乔敏直直看向江绝尘,“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江绝尘低眉一笑,抬眼看向乔敏:“你倒是豁达,寻常女子,若是失了容貌,早就失心疯了。”
乔敏眉眼弯弯,乐呵呵的:“所以,我才是不寻常女子。”
江绝尘的眸光晃动。
她的一笑,仿佛迷糊了千万年的光阴。
昔年,海浪滔天,白浪之上,瞥见神女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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