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找死,那就成全她。
殷逐白如是想道。
鲜血顺着雪亮的剑锋向下滑落,最后无声地落在茂盛的草丛中,像是嫩绿草叶上开出的暗红色小花。
明月清幽的冷光落在剑上,在草地上投下雪亮的剑影,只是剑锋残余的血打破了这份冷清,让月光也染上了几分杀意。
微风吹过,一滴血轻飘飘地溅在殷逐白的靴子上,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血点。
殷逐白轻轻地皱起眉。
他凝视着那滴血,而后视线顺着在鞋尖上绽放的血迹,缓缓移到一旁的草丛中。
那里躺着一具尸体。
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的尸体。
她仰躺在草丛中,心口处绽开血花,浑浊的双眼圆睁,眼珠却早已失去了光彩,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惊恐。
破坏他布置的人该死,而没完成命令的棋子,也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殷逐白漠然转身,抖落剑上的血,将剑收入剑鞘。
他心情并不好。
他精心为寇言湘和祝星游布下的陷阱,就这样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破坏了。
虽然没了陷阱,他照样可以取信于人,但原本好好的计划被打乱,还是让殷逐白心中蒙上了几丝阴霾。
况且……那个女人,有点不对。
想到崔若盈的脸,殷逐白蹙起眉,眉宇间闪过一抹异样神色。
说不出哪里不对。
沉吟片刻,殷逐白还是回过身,借着月光望向远处。
那是山洞所在的位置。
那个破坏他计划的崔若盈,此时就被困在山洞之中。
崔若盈。
他缓缓念着这个名字。
直觉告诉他,他最好亲眼看着崔若盈死。
所以——他回来了。
殷逐白伫立在水面上,侧眸看着怀中的崔若盈。
许是在水里泡太久了,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隔着一层皮肤,甚至能看到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黑发湿漉漉地粘在她的脸侧,水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崔若盈惊魂未定,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几滴水落在他的袖子上,沾湿了他的衣服,带来些许凉意。
殷逐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收回了手臂,轻声询问道:“崔姑娘,你还好吗?”
崔若盈回过神,收敛了脸上的慌乱。
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不然战战兢兢的,还怎么给反派留下好印象?
因此,就算心里不安,但崔若盈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动声色地向右挪了一小步,然后对殷逐白道谢。
“多谢这位公子相救,我没事。”
停顿了一下,又好奇道:“公子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呢。”
殷逐白垂下眼帘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光芒。
“抱歉,崔姑娘。”他语带歉意,轻轻地说道,“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并没有想过丢下你。”
崔若盈:“……”你最好是这样想的。
殷逐白的话,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他刚才绝对不是开玩笑,或者是良心发现回来救她。
这家伙就是想让她死,只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又折返回来了而已。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崔若盈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反而忧愁道:
“公子不该下来的。这山洞被下了禁制,只有打败这只鱼怪才能上去,可这鱼怪实力太强……是我连累了你。”
殷逐白一直侧头看着她。
当注意到她脸上的担忧神色时,他眼眸闪了闪,慢条斯理道:“是我主动下来的,何来连累一说?况且……”
他的声音缓缓飘散在风中,激起一阵空灵的回声。殷逐白抬起头,目光轻飘飘地穿越水面,落到了鱼大的身上。
鱼大站在水中,警惕地看着两人。
这个山洞是他的领域,然而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警觉无关智商,而是出于生物的本能。
殷逐白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后半句话。
“况且……不过是只笨鱼罢了。”
“什么?!”
鱼大勃然大怒。
“你竟敢说本大鱼是笨鱼?!”
都说龙有逆鳞,其实鱼也有逆鳞。鱼大这条笨鱼的逆鳞,就是他那不可说的智商。
鱼大生平,最恨别人说他蠢笨。
听到殷逐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嘲讽他,哪还忍得住?
鱼大当即挥着沙包大的拳头,双脚一蹬,朝着殷逐白冲过来,粗暴的动作溅起一片水花。
“崔姑娘。”见鱼大要发飙,殷逐白轻声提醒,“后退一点。”
“啊?可是公子你……”
殷逐白平静道:“崔姑娘,我不想让血溅到你的脸上。”
话音未落,鱼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殷逐白面前!
崔若盈瞳孔微缩,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腰后短刀对敌,可手刚摸过去,她的动作又停顿了一下。
就在她停顿的这一瞬间,殷逐白已经先一步抽出了他的剑。
他的剑很薄,像是一层薄薄的纸,随着他的动作翻飞舞动。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剑上,那把剑泛着凛凛寒光,凝成一道白虹,朝着鱼大斩去。刹那之间,剑光缭乱,洞穴中仿佛下了一场银色的雨。
下一刻,这剑雨就染上了属于鲜血的猩红颜色。
明亮剑雨落在鱼大的身上,只在瞬息间,它的身体就被斩成无数均匀的肉块,相继落入水中。
两滴血珠越过殷逐白的身体,飞溅到崔若盈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血腥味在洞穴之中弥漫,混杂着放光小花的花香,形成一股古怪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
几秒后,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偶尔才能听到两声水声。
剑锋划过剑鞘的摩擦声打破了寂静。殷逐白慢悠悠地收起剑,这才转过身,看着崔若盈。
崔若盈站在几簇白色小花下,皮肤散发出淡如月晕的光晕,飞溅的血珠让这惨淡的画面多了一抹冷厉的红。
她似乎有些意外,但神色却很冷静,冷静得不可思议。
果然……这个崔若盈,没有看上去那么愚笨胆小。
殷逐白踩着水面,在荡漾的涟漪中走到她的面前。
崔若盈的眼中映出他的倒影。她的眼睛,倒是比这洞穴中的水要清晰得多。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垂下眼帘,小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说话时,崔若盈用余光关注着殷逐白的脚步。
绣了精致图样的衣摆在月光中晃动,在水面上映出点点金色光芒,在他脚下,水波一层一层地漾开,于是那金光也被搅得破碎。
崔若盈抿了抿唇。
她注意到,殷逐白的鞋子上有一点铜钱孔那么大的血迹,那血迹颜色略深,不像是刚刚溅上去的。
殷逐白就带着那点血迹,正缓慢地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
终于,殷逐白停下了。
他停在了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够他一剑把她捅个对穿。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摸向了腰间。
手是刚握着剑的手,腰间则是悬着刚杀过人的剑。
要动手了吗?真是,毫不意外。
崔若盈心中微冷。
她眼睫动了动,正要抬起眼,却忽见殷逐白那只修长的手直接掠过剑柄,从腰间解下一方手帕。
“崔姑娘。”
青年把手帕递到她面前,声音像是羽毛一样落下来。
“你的脸脏了。不嫌弃的话,先擦一擦吧。”
崔若盈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却摸到了一指尖的血。
见状,殷逐白又把手帕往前递了递。
一阵风吹来,手帕上的熏香味道钻入她的鼻腔中,味道有些浓郁,但奇异地并不呛人。
崔若盈怔了一下,小心地接过手帕。
“谢谢你,这位公子。”
虽然不知道反派是怎么想的,但这,大概算是个不错的开头吧?
“不用谢。说起来,我应该让崔姑娘再躲远一点的,这样血就不会溅到你身上了。”
殷逐白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奇异又优雅的腔调,慢条斯理,却又不惹人厌烦。
即使崔若盈知道他的真面目,听了他的话,也只觉得他温柔亲切、斯文有礼,长得好看说话还好听。
怪不得原著中男女主被他骗得团团转,这换了谁,谁不迷糊。
崔若盈攥了攥拳,暗自提醒自己不要上反派的当。
“是我自己动作慢了……对了,这位公子,你说是寇姐姐和祝大哥拜托你来救我?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当然,崔若盈知道男女主不可能在这时候出事。而且那个老太婆给他们下的毒,也不过是普通的迷药罢了。
之所以这么问,主要还是想巩固一下自己“小太阳”的人设。
“他们没事,现在在殷家等你呢。”
崔若盈装出一副迟疑的样子:“……殷家?”
“没错。”
崔若盈这才转动眼珠:“那,公子你是?”
“差点忘记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殷逐白深深地凝望着她。几息后,他露出一个温良的微笑。
“在下殷逐白。”
他从容地说道。
“是除妖师世家殷家的第七十一任家主。”
——同时也是一个热衷于在世界各地搅风搅雨的阴湿反派。
崔若盈自动替他补全了后面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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