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星光穿过河流,翻过山岭,最后沉于地底。直到日月更迭,岁月变迁,百年前埋下的种子茁壮生长,生机与信仰化作养料助他冲破桎梏,破土而出。
血肉再生,灵魂修复,沉睡已久的神明终于得到新生。
阳光洒落,透过摇曳重叠的竹林,落在了为首的那双人墓碑上。
两百多座墓碑亮起白光,风声响起,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最后一一冲入了为首的墓碑之中。
一阵大风刮过,露出了埋藏不深的棺椁,白玉棺被一把推开,一只骨节分明,十指白皙的手搭在棺边。
银白中泛着金色的发丝被吹起,澄亮的黑眸微抬,眼中只有阳光,竹林,耳边沙沙声响起,熟悉又陌生,好似恍若隔世。
心口处的心脏,缓慢而又有序的跳动,背脊的骨头,流过熟悉的血脉。
青年撑着棺边站起,柔和的灵力抚过,立即为祂凝聚了一身白袍,金纹在衣摆上一一勾现。
掌心张开,细碎流光凝聚,一把长剑在手中成型,曾经的断口已经修复,完好如初。
长剑收起,祂深深看了一眼,再没有了熟悉气息的地方,踏出了这一方禁地。
天源界并无什么不同,修士每日在为了修为苦心修炼,踏入险地。
或是小聚在一起,闲聊着哪里发生的秘闻八卦。
酒楼内,祂坐在角落,听着这百年来发生的事。
新的鬼王出现,坐镇重建的鬼域。
中洲术师比试,除却风头无二的天才,还有黑马一路闯入决赛,夺得第一。
佛子一朝顿悟,原地飞升。
皓月宗乘云尊者传位给师弟乘阳,自己闭起生死关,非宗门大事,不飞升不再出。
蛇族少主佘青梧和虎族长老白镜尘联姻。
真灵子郁峮枫突破渡劫,打破禁制,恢复成年身形。
合欢宫少主殷齐欢长居万剑宗,和逍遥剑尊举止亲密,好似喜事将成。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祂看着清亮的茶水,问身旁讲话的修士:“这位道友,方才天源界各大宗门你都讲了一遍,怎没有霁月宫?”
话音一落,大堂一瞬间宁静下来。
半响,那人偏头瞥了祂一眼,只觉淡雅绝尘,气质神秘,完美的不似真人,可就是这样,让他不敢直视,多看一眼都觉得有冒犯之心。
他匆匆收回目光,解释道:“这位道友是刚出关吧?”
祂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倒是说得通了,你问的这个问题啊!天源界三岁小儿都知道。至于原因……”修士探头指了指窗外,那位于阵法城中心惟妙惟肖的雕像。
雕像之大,让所有位于阵法城中的修士,抬头便能看见。
“当年那一战,若非沧璇仙尊以身殉道,拯救天下苍生,如今我们还能不能坐在这,那可难说。”
修士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仰,双目真挚,“据当时参加群英大会的修士而言,天道强悍无可匹敌,挥手便可毁天灭地,取人性命。渡劫强者都不是祂的对手,当时佛子前辈被重伤,逍遥剑尊险些被夺舍,百位大乘前辈死伤惨重,最后是沧璇仙尊从中站出,以一己之力将天道杀死。”
修士语气顿住,心情有些沉重:“可天道封锁仍在,是沧璇仙尊上前,手握断剑,劈开了封锁。当时的异象传遍天源界每一个角落,我至今仍记得当时的场景,紫气东来,万物生长。据说,仙尊落回天源界不久,就仙逝了。”
“仙尊的道侣,曾经的妖王大人,坐在仙尊仙逝的地方,哭了七天七夜,天雷落下,大雨磅礴,下了整整一个月,海水淹没了霁月宫。”
说到这里,修士佯装轻松的开口:“所以啊,并非不说,而是霁月宫啊,早在仙尊仙逝后就消失了,霁月宫原有的修士,要么做了其他势力的客卿,要么自己创建势力,或是像左护法佘青梧前辈那般,回到了自己的势力。”
听到这话,祂原本平静无波的心颤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妖王呢?可是飞升了?”
修士又沉默了,良久才回道:“妖王是个深情之人,至今还跪在那片海域上,你现在去看,想来还是能够看到的,不过不能靠太近,那片区域早在仙尊死后成了禁地,旁人踏入的话,小心遭到妖王攻击。且因着仙尊的一份情在,就算有人出事了,也不会有人去找妖王麻烦的。”
“唉!”
说完,修士又重重叹了一声,不知是叹妖王情深,还是叹他太傻。
“多谢。”祂道了一声,给那修士留下一样灵物后起身离开。
“嗯?”修士挠了挠头,看清桌上东西后,眼睛瞪得老大,再回想刚才见到的那人,却发现已经记不清祂的模样。
走出酒楼,望着那高大的雕像,雕像惟妙惟肖,唇角雕刻出了一抹笑,双眼温柔,左手托着五座石碑,右手负剑。
雕像之下,时不时有走过的修士上前跪拜,留下一炷香。
香火缭绕,飞到半空,化作信仰找到本尊。
天源界有着无数座这样的雕像,不管是一级城池,还是小门小派,或是富裕一点的人家,家中都摆着这样的雕像,大小材料各不相同,可那人的身份,人尽皆知。
若说真有一处没有,那便是霁月宫旧址。
苍茫一片的海域,天上飘着飞雪,落在那黑中带金的发丝上。
雪下了很久,直到堆满发顶,变成一个小小雪人,然后,被一把油纸伞挡住。
殷梦姝在敖倾月身侧蹲下,一手撑伞,一手轻轻拍去他身上的白雪。
百年时间,殷梦姝终于突破合体禁锢,晋级大乘。
看着那一如既往空洞的眼神,殷梦姝无声叹息,偏开了头,故作轻松,语气带笑:“上个月又有修士飞升了,算起来,这百年里,飞升的修士都有十几个了。你们龙族天赋是真的很好啊!明明都没怎么修炼,这会儿却渡劫后期了,真让师姐我羡慕啊!”
“对了,你那个下属师琏意,生了对龙凤胎,我代表宗门去观礼了,很可爱,两个小崽子的父亲是她那个竹马。”
“佘青梧和白镜尘的婚宴我也去了,蛇窟挺有意思,建筑文化和我们都不同,就是色蛇有点多,去了一次差点清白不保。但他们的婚宴办的很盛大,好多人都去了。说起来佘青梧当时受伤挺重的,心脏都没了,养了十几年居然好了。”
“还有真灵子前辈,长大了居然那么好看,现在已经隐隐有了逍遥前辈的风范。”
说完,殷梦姝看着敖倾月神色不改,冷不丁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是想说些喜事的,让他也开心开心,怎么听着那么掏心窝。
“唉!”
殷梦姝摸了摸生疼的脸颊,有些泄气,手指在海面上画着圈圈。
波纹一晃,余光中多了一个人影,殷梦姝皱了皱眉,暗想谁这么不识趣。
扭头望去,来人映入眼帘。
殷梦姝怔了一瞬,随即眼眸睁大,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直到那人温和一笑,挥手示意她离去。
殷梦姝好似梦游般,同手同脚的离开了。
大雪再次落下发顶,带着一丝寒意。
红白衣摆交叠,身影蹲下,将跪坐不起的人拥有怀里,“龙龙,我回来了。”
温和清透的声音如梦似幻,在长达百年中的幻想中日夜响起,他知道是假的,可总是忍不住向他走去。
这次也不例外,敖倾月转过身,空洞的目光落在了那含着温和笑意的脸上。
发丝未束,随意披散,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目光,带着对他的无尽宠溺和包容。
“师尊?”他如同往常,小心询问,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人。
“嗯,为师在。”云霁雪抬手,落在那龙角上,轻轻抚摸。
空洞的目光重新聚集灵光,下意识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被云霁雪轻柔拭去。
敖倾月再次开口:“师尊?”
“我在。”
“师尊。”
“我在。”
敖倾月不停的喊着云霁雪,云霁雪也不吝的回答他,一遍又一遍,在空荡荡的海上回荡。
敖倾月原本茫然小心翼翼的表情猛地变得凶狠,抱紧云霁雪,张嘴咬在了祂脖子上。
敖倾月这一下,完全没留情,牙齿深深刺入肉中,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直到血液入口,那不真切的,好似蒙骗他的虚假景象才再次散去。
敖倾月松开了嘴巴,头抵在云霁雪脖颈上,声音嘶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可我,依旧很想你啊!”
爱恨交织,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为什么云霁雪这么狠心啊!为什么要抛下他一个人啊!
解开的契约,消散的身体,连一丝念想都不留给他。
云霁雪没有反抗,一直轻轻的抚摸敖倾月的背,温柔的安抚他失控的情绪:“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是为师不好,不会有下次了,龙龙再信师尊一次好不好?”
云霁雪轻吻着敖倾月的脸颊,眉眼,鼻子,再到唇瓣,从轻轻亲吻,到抵死缠绵。
撕咬和血腥,唯有暴力才能让敖倾月确定云霁雪真的回来了。
云霁雪把人带入了秘境之中,抵在床上。
敖倾月将人压在身下,撕开碍眼的衣袍,在那具完美的身躯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金龙图纹,抓痕,牙印。
心血相融,魂灵相交,契约结成。
等真正感受到这个人回来后,敖倾月一边抱住云霁雪的脖颈亲吻,一边流着泪,声音脆弱:“师尊,不要再骗徒儿了。”
“对不起,是为师不好,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我的宝贝龙龙伤心难过了。”云霁雪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插入他的发丝,将他迎向自己,内疚自责,语气心疼。
“师尊,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再也不要分开。”
“好,再也不要分开。”祂最心爱的龙龙啊,祂又怎么舍得拒绝他的要求。
敖倾月哼哼唧唧的和云霁雪亲吻了一会儿,才问出了心底疑惑。
“那师尊您是如何回来的?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敖倾月伸手摸上云霁雪眉心,那里多了一竖金色竖痕。
云霁雪本就相貌极佳,这会儿看着更是神圣不可侵犯,可敖倾月总觉得云霁雪这会儿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云霁雪伸手抚摸敖倾月泛红的眼睑,低声道:“是我父亲的心脏和圣骨。”
是祂的族人,留存世间千年不散,祂以为他们的执念是死亡,可到如今才明白,他们的执念是祂。
不管祂成为了如何强大的修士,在他们心中,依旧是当年那个小小孩童,他们放心不下。
到了最后一刻,甘愿放下执念,用最后的力量护祂成神。
云霁雪那一战,血肉湮灭,灵魂消散,本已消失于天地之间,最后是感应到了血脉的吸引,才回到了云家禁地。
修养百年,每日吸收大地生机,信徒的信仰,又因为有法则之力护身,天道意识消散,新的天道还未诞生,机缘巧合之下,云霁雪练成神体,成为了天源界的天道。
举手投足间,天下尽在掌握中。
心念一想,世间各处的景象,在眼中流转。
这种感觉很微妙,怪不得当初他们怎么杀天道都杀不死了,做什么都会被祂发现。
闻言,敖倾月眉头微蹙,心中一紧:“啊!若是如此,您岂不是要留守天源界一辈子,不能随徒儿一起飞升?”
想了想,敖倾月又摇了摇头:“算了,在这一辈子就一辈子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在云霁雪没回来时,他想的也是再次了却残生。
云霁雪失笑:“你啊,放心好啦。为师与天道不同,我本是人体修成,去往何处不会有限制的,只是本源相连,天源界出事,为师也会受伤。”
“这样子吗?”
“嗯。说来也是天道自己钻牛角尖,若是舍弃一部分本源之力,早已能幻化出一具人身,去往它界。”
“哼!贪得无厌,落得这个下场是祂活该。”
因一己之私,拉上整个修仙界陪葬。
十万年间,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因为祂的私念,丧生在了将要飞升的最后一步上。
他们以为飞升会是大展拳脚的开始,却不知是生命的终结。
云霁雪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所以你呢,不肯飞升就算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云霁雪掐了掐敖倾月的脸,佯装不悦。
谁知敖倾月比祂更生气:“您还好意思说!?您做下这个决定前问过徒儿了吗?我答应了吗?”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敖倾月脸上鳞片浮现,看着云霁雪的眼神好似要冒火。
云霁雪:“……”
云霁雪叹了一声,吻住敖倾月,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嗯,是他失策了,祂怎么可能斗得过小金龙啊!
他们在晨光下紧紧相拥,黑白发丝交缠,从今往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再次分离。
“师尊。”
“嗯,我在。”
完结撒花花~
历时三个多月,也算是把这个故事写完了。最后一章总是迟迟不肯落笔,直到现在,依旧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实话,本文的成绩不算好,其中也焦虑过几次,卡文,没动力,可写下它的第一笔,我就坚信他们存在,我深爱着他们,不想草草的结束他们的一生,不想一刀砍断,不管过程是甜是苦,我要给他们的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落下最后一笔,他们也迎向新生,师尊和龙龙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Ps:番外有养崽日常,主要是龙龙还是蛋蛋时期和破蛋时期的内容,另一个则是甜蜜隐居,嗯,大概就是这个,宝子们有想看的可以留言Ow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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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师尊。”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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