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业的话我浑身一僵,原本平静的内心泛起无限波澜,嘴角不自觉地垂下。沈业依然抱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也看不到我的,良久我才道:“所以呢,你要除掉的宋家人,也包括我吗?”
宋氏一族是梗在沈业心中的一根刺,他迟早要将他们拔除,可他突兀地提起我是宋卿言而非康米妍的事实,还是让我心惊。
沈业抚着我的后背,说道:“只要你的心在我这边,我就不会伤害你。”
我沉默良久,还是问出了那个我好奇多日的问题:“从前你的处境那么难都没有过反心,为什么从西凉回去后就…”
话音还未落,沈业的眉头已蹙在一起,有一瞬间他看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情,我只能强撑着回视他,入宫这么久我还不知沈业到底为何选择逼宫造反这条路,芙蓉殿的宫人不会有人告诉我,他们对此都避之不及,生怕说到不该说的葬送性命。
延英殿的气氛凭空紧张起来,时间好像停滞一般又热又黏,紧紧把我包裹在其中,青花瓷缸里的冰块渐渐融化,发出叮当碰撞之声,却没有丝毫清凉感。只觉格外紧张。
沈业面色不悦,我自知碰到他的禁忌,慌忙挣扎着要从他膝上跳下,他却没有放我下来,说道:“沈璋想要我的命。”
我不知所以疑惑地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当即不再乱动,好好待着听他说话。
沈业道:“沈璋把我支走,我就猜到他想对城防军有所动作,我回上京后去检查军中情形,果然我手下四个副将有两个投了沈璋。”
“城防军的最高指挥权,不是先帝么?”
沈业笑了笑:“不是,城防军是父皇留给我的,副将皆是和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只对我忠心,沈璋和太后也不能明抢,索性威逼利诱,收买了他们,这两人还想遮掩,却没想到我留在京中的眼线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我道:“宫变…是怎么回事?”
“沈璋以为多了两营的兵力再加羽林军,就能稳稳拿下我,他邀我赴宴为我庆功,徐津又恰巧告诉我羽林军换了布防,我和采瑶心里都慌得很,明明庆功宴已经办过为何还要再办,他又让人在西境杀过我一次,这分明是鸿门宴,我越想越烦,索性反了。”
沈业说得简单,语气却并不轻松,相反有些无奈和怅然:“我带着府兵和另外两营杀进宫中,几乎没有多少阻碍,不到半日就成了事。”
我竟从沈业的话里听到惋惜之意,他和沈璋一同养在太后宫里,相处多年多少有些兄弟情分,想来他也并非完全讨厌沈璋。
“大皇兄没得早,太后难免会过分宠爱管教四弟,什么事都替他包揽,四弟性子怯懦又胆小,哪里会想这么复杂的事,这多半是太后的主意。”沈业平静道,“母妃还活着的时候,皇子中只有四弟与我年龄相仿,我和他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练骑射…我也没想到,最后是我亲手给他递的鸩酒。”
我说:“皇位之争,不过是成王败寇,若是先帝的胜算更大,他也定然会亲自递那杯鸩酒给你。”
沈业有些意外,抬头看了我一眼:“你这么想?”
我点头:“我从小没有和兄姐相处过一日,不知道有手足的滋味,自然不会将手足情看的太重。”
沈业手松了松,我顺势从他膝上跳下,倒杯凉茶给他:“降火的。”
他嘴角上扬,对我道:“我又没着急上火。”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凉茶一饮而尽。
延英殿如无人般安静,只有这样,沈业捏碎茶杯的声音才清晰可闻,那茶杯是薄胎,莲花纹的杯口,杯身画着紫色的丁香花纹。沈业用的器物无不价值连城,我正要心疼这名贵的盏子,忽见他指缝中隐隐有一抹血迹,赶紧掏出手帕捂上要让人叫太医,却被沈业拦住了。
“又不疼,你叫唤什么。”他神色如常擦去血迹,“一个小口子,都感觉不到疼。”
我好气又好笑:“刚还说没上火,转眼茶杯都捏碎了,你想出气,延英殿这么多东西还不够你砸的,非得伤了自己。”
沈业郁郁:“本来想忍着,想想还是气。”
我从盘子中挑出几颗葡萄给他:“现下宋氏并无错处,你气也没用,你虽是天子可以强权霸道让人俯首称臣,但人心最难归拢,尤其是那些爱咬文嚼字动不动就死谏的文官。”
“文官也就罢了。”他道,“要是能…”
沈业话没有说完,我却听出他的意思,孟采瑶的父亲驻守北境,手下军士不到十万,而亲近太后的辅国公以及安西都护府有近二十万人,眼下他们按兵不动,但若真有逼宫那天,沈业的下场未必比沈璋更好。
而因从前太后的刻意压制,沈业的亲兵也不过五万人,能带兵的将领也没有多少。
我心中一动,试探道:“沈业,你对我好让我做你的皇后我很高兴,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是我始终愧对李长季,他被宋家所害家破人亡,又因为我险些没命,如今他一无所有…”
沈业打断我的话,眸色暗沉:“你还喜欢他?”
我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想补偿他,让他过得好一点,这样我才能慢慢忘记他,不会因愧疚而惦记他,沈业,你能明白吗?”
沈业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手指滑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片边缘,而后淡淡道:“你想怎样?”
“你答应过我,会让他的身份大白天下,我知道若是此案平反,朝中必会动荡,所以我可以慢慢等,但在此之前,能否让李长季入羽林军。”他缓缓抬头,神色不悦,我忙道,“不是在宫中,而是让他在上京城中巡逻,他也算有个体面点的谋生,来日若是你要用人,他武功不低,也能为你所用。”
沈业似是不信:“阿言,你这么确定他会听你的话?还是说,你依然和他有所来往,才能时时刻刻知晓他内心所想。”
我一惊,险些碰倒手边的茶盏,心扑通乱跳。
沈业道:“李长季恨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想让我把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放进保卫皇城的军队中,跟在我头顶悬把利剑有什么区别,我怎知你到底是向我还是向他?”
方才还觉得延英殿闷闷地不够清凉,此刻却已紧张凉透后背,我在脑中搜刮着无数搪塞沈业的理由,最后却又一句话没说,只红了眼眶,低头委屈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刚才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臣妾失言,先退下了。”说罢下榻转身要走。
刚迈出两小步,沈业果然从背后抱住了我,低低地嗓音在我头顶响起:“我没说不答应,多问两句都不行吗,不合你心意就闹脾气,你也太骄横了。”
我故意在他怀里挣了挣,带着浓浓地鼻音道:“嫌我骄横还找我干什么,宫里多得是听话的人,你要喜欢就去找她们。”
沈业无可奈何,一口咬住我脖颈恨恨道:“就会说这些话气人,你说你真是…”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心中一松,又故意挤出两滴眼泪,吧嗒掉在他环着我腰的手上,小声啜泣。我鲜少在他面前露出娇弱的模样,沈业大惊,绕到我面前想给我擦眼泪,他在怀里摸来摸去,也找不到一块手帕,索性牵起内衬的袖口在我脸上点着,来吸干眼泪。
夏日的衣裳多用罗纱,虽透气但比起棉麻来并不吸水,沈业着急直接上手,三两下眼泪就没了。
他叹气:“还好你今日没上妆,否则妆都要花。”
见我不理他,他又道:“是不是咬疼你了,那你咬回来。”
沈业撸起袖子露出手臂放在我嘴边,手臂上的汗毛蹭得我嘴唇发痒,我偏过头他又追着伸过来,我再转头他还是那样,四五次后我反倒憋不住先笑了,又不想被他看见,只好拼命咬牙绷着脸,十分难忍。
沈业眼尖,捕获到我一闪而过的笑意,脸上的担忧转为欣喜,没轻没重地把我打横抱起来,都快和他胸口一样高,我失去平衡不由惊呼一声,沈业才稳稳抱着我坐在榻上。
“不生气了?”他捏着我的下巴与我对视,“只要你能忘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让他进羽林军也行,我让陆越去办,给他编个合适的身份。”
沈业深情款款眉眼温柔,我得了好处顺势靠在他肩上,含情脉脉看他:“你真好。”
“阿言。”沈业低头吻上我眉心,“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垂眸颔首,沈业的吻已经落在我唇边,抱起我向床边走去,我耳朵一热,拽着他的衣领:“大白天的,外面都是人…”
“没事,他们不敢进来。”
我又道:“你腹部还有伤…”
沈业正在拉床帷,听我这么说三两下扯开腰带,脱光上衣牵着我的手去摸他腰腹:“你瞧瞧,伤口早就好了。”
他的伤口只留了浅浅一道疤,泛着粉痕并不吓人,然而太医说过他不能劳累否则里面的伤会裂开,我搬出这借口时沈业已取下我的珠钗放在枕边,解我襦裙的系带,带子不太好解,他急得汗都沁出来了,嘴里念叨着“什么破东西这么麻烦”。
我比沈业更急,今日来时没想到他会不顾太医的嘱咐,也不欲与他在延英殿欢好,推脱不开逼急了道:“你有伤行不行啊?”
沈业埋在我胸前的头猛然抬起,眼睛眯了眯露出坏笑:“你猜猜。”
沈业自遇刺后再没召幸过任何嫔妃,已独寝半月有余,现下他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我招架不住,只好任他肆意索取。他显然被我刚才的话激起性子,喘气声比平时都粗,不多时竟托着我的腰翻身,闭着眼道:“你来。”
我看着身下的沈业,睫毛乱颤发丝松散,眼角因**而染上红晕,沈业见我没反应微微睁眼,指尖划过我的小臂与我十指紧扣,膝盖一抬我就扑到他怀里,抬眼只看到沈业高挺的鼻梁下双唇微张,我一定是疯了,不由自主凑了上去,吻住的瞬间沈业闷哼一声,一次比一次过分。
停留的间隙我已身软无力,趴在他肩上唤他:“沈业。”
“嗯。”
我说:“我恨你。”
沈业侧过脸,还不忘拍我的后背安抚我,他轻轻笑着,仿佛没听到我的话,直到我头枕着他胳膊打算小憩一会时他才淡淡道:“没关系,我爱你。”
年后找工作,日更是不行了,隔日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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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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