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真要嫁给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吗？”
我选珠钗的手顿了顿，挑了根式样简单又不算过于素净的发簪递给云宣，方才道：
“圣意不可违。”
听到我的话，云宣确定了周围无外人后，方才着急地低声说：
“可那位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做了不少荒唐事，光是妾室就纳了七八个。”
“他的前任妻子还是被他虐待致死。”
“公主要是嫁过去，可得受苦了。”
云宣说着都带上了哭腔，她吸了吸鼻子又道：
“云宣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可就是为殿下难过。”
我拍拍她的手，云宣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难免为我鸣不平。
我倒对此事不甚在意，很久之前我就明白了，我的命运并不掌控在自己手中。
若不是嫁这个二公子，也未必会有什么更好的去处。
能出了这宫墙，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也不错。
我见过太多的女人蹉跎在深宫岁月里，染得失了本色。
我是梁国不受宠的七公主，母亲出身低微，在我两岁那年就病逝了。
我的胞兄排行第五，成年后就被外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封地，此后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
现今在位的是我的二皇兄，二十岁登基，时年三十。
作为皇后所生的嫡子，父皇驾崩后他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帝。
太后过世后他行事愈发残暴，沉溺于酒池肉林，不理政务。
近来各地多发灾害，戎狄来犯，百姓民不聊生，他却大修行宫，极尽奢靡。
凡朝中宫中对他有点微词的，都被他拉去施以酷刑。
前几日不过是宫宴上的几句醉话，就被我那二皇兄随意赐给了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一月后成婚。
见惯了二皇兄的残暴行径，我只觉得还能活着就已经算不错了。
至少现在还能喝喝茶，读读自己喜欢的书。
我沉思着望向窗外正开得好看的海棠，那还是母亲在时亲手种下的。
又是一个春天。
——
当下最受圣宠的莹妃主持了一场春日午宴。
若不是实在推辞不过，我是真不愿赴这种宴会，更别说二皇兄也在场。
小九一见我就凑了过来，紧张地拉着我的手与我一同入场。
如今留在宫中尚未婚嫁的就只有我和小九两位公主了，得知我被赐婚的那天，小九来我房里哭了好一会儿。
几位公主中小九最黏我，我也最放心不下她。
她小时候还是个活泼爱闯祸的性子，如今却越发谨慎小心，最是怕二皇兄。
我只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望今日的午宴不要出什么差池。
循着位次坐下后，我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场上自有活跃气氛的人在，我和小九凑个数也就够了。
宴会正进行到**的时候，小九拉了拉我的袖子，憋红了脸低声说：
“七姐姐，我想去如厕。”
我小心地看了眼上面喝的开心的皇帝和几位嫔妃，带着小九悄悄退了出去。
待小九出来时，宴会的方向传来一阵慌张的尖叫声，我心里一惊，忙拉了个匆忙经过的宫女询问情况。
那小宫女颤抖着声音说：
“回禀七公主，有，有好多刺客。”
说完便顾不得太多，惊慌地逃走了。
我心里顿时闪过无数个念头，来不及细想，便拉着小九和云宣往自己寝宫跑。
观月阁位置偏僻，我也能找到地方暂时藏身。
宫中这下算是彻底乱起来了，一路上都能看到宫女太监们带着珠宝跑路的身影，隐约听到他们说皇帝已经遇刺身亡了，叛军攻进来了。
我扯掉头上碍事的珠钗步摇，努力保持镇定，思考着如果有叛军入侵，我们该怎么离开皇宫。
刚要经过一个拐角，我眼尖地看见了不同于宫中禁卫军服饰的带刀队伍，正准备调头往回走，又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惊叫声。
无路可走了。
我咬牙带着两人躲进了废弃的宫殿，藏进了最里面的房间把门反锁，心脏砰砰直跳。
很快，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两个人。
我握紧了手中的发簪。
反锁的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云宣挡在我面前，紧张地盯着门口。
进来的却是两个太监打扮的男子。
为首的是个颀长挺拔的少年，五官俊俏，双眸却淡漠如雪。
后面的那位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右手拖着一把染血的大刀。
二人朝我们行了礼，为首的少年拿出了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我认出那是我前年送给兄长的生辰贺礼。
“我等奉端王之令护送殿下和云宣姑娘出城。”
少年声调清冽，像是带着春日冰雪初融的淡淡寒气。
我一时思绪混乱，兄长定是知晓今日宫变方才派人来接应，会是他主导的此次叛乱吗？
可情况危急，我没时间多问，只好先跟这二人离开。
我们要去的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偏僻宫殿，我只记得幼时与兄长玩耍时曾去过那里，没想到这座不起眼的宫殿隐秘处竟藏着通往宫外的地道。
少年和壮汉一前一后护着我们三人，一路上偶尔有叛军出现，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喷溅的血液染红了我的衣裙，我尽量忽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宫中各处传来的惊叫呼救声，拉着云宣和小九加快了脚步。
很快抵达了那座宫殿。
我们顺利到达了通往宫外的地道口。
那壮汉移开布满灰尘的雕花大木柜，双手一使劲就抬起了那块厚重的石门，砸得地面都震了一震。
我们顺着幽暗湿滑的地道走了很久，一路上无人言语，只听得见一声声脚步。
一片黑暗中，少年的发尾扫过我的侧脸，痒痒的，是温润干澈的木质香。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出了密道是个简陋的小房间，壮汉从角落拖出了一个木箱，里面装着些粗糙简单的平民服装。
我和云宣、小九去到里间换衣服，这时小九才眨着眼睛好奇地开口：
“七姐姐，我们这是出宫了吗？”
我点点头，这间屋子的摆放制式都不是宫里的样子，我们大概是已经到宫外了。
我本以为小九会害怕，没想到她却开心地说：
“太好了！七姐姐不用嫁给那个坏家伙了！”
“我也不用一个人待在宫里了！”
云宣也跟着点头。
我闻言也一笑，摸了摸小九的头，一直萦绕着的不安淡了几分。
虽不知前路如何，总归比待在那吃人的宫中多了几分轻快。
我至少有个兄长，那些看碟下菜的宫人们不敢过分得罪。
可小九生母早逝，身边侍奉的下人们也都敷衍马虎，十三岁的少女因为经常生病，看着瘦瘦弱弱的，让人心疼。
好歹我在时还能帮衬着点，若是我也不在了，只怕要更难熬。
待我们换好了衣服出去时，只余少年一人靠门站立，神情淡漠，见我们出来便说：
“殿下请随我来。”
那少年对京城的地形似乎比较熟悉，带着我们在老胡同之间穿行，进了另一条巷子。
一路碰到的人不多，我们是做的寻常打扮，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宅院，一位中年男子和之前的壮汉一起来接应我们，见我便要拜，我忙拉他们起来。
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
“吾妹芝瑜亲启”
我认出来是兄长的笔迹，便收起来道了谢。
那男子忙道：“殿下不必多礼。”
“此处不易久留，待公主见了端王殿下就明白了。”
“且让温言先带公主与两位姑娘离开。”
那位中年男子将我们又带到了一处密道，说是沿着这条路走便能出城。
我虽有满心疑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还是之前的少年和一位姓王的嬷嬷负责保护我们。
那位少年的名字原来叫“温言”吗？倒是和他本人并不相符。
他模样虽生得好看，给人的感觉却是拒人千里之外。
一个新的小甜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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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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