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上轿为止,沈月盈都满心在期待贺逸朗会出现,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别说是贺逸朗本身,就是一封回信也没有派人来过。
沈月盈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但她始终坚信,这一定是中途发生什么变故,从而信没有到贺逸朗手里;亦或者是贺逸朗他收到了信,只是苦于身边有什么缘由,让他不能立即赶回来,也不能回信。
如果非要选的话,沈月盈宁愿相信后者。
沈月盈望的够了,便让青瑶将窗帘放下来,青瑶刚扭过身来,恰好就看到沈月盈满面哀愁的愁容,不由她劝道:“小姐,您别难过了,您这次进宫侍奉太子殿下,应该要感到开心才是。”
沈月盈听到这番话,却是笑都笑不出来:“开心?青瑶,你不懂,想这后院之中,最残酷的地方,莫过于女人间的勾心斗角。”
都说宫廷的斗争是最复杂的,沈月盈虽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她从小生长在大宅院中,对这后院中的腌臜事耳濡目染过,亲眼见过这后院的女人为了争宠上位,几乎什么坏心眼的事都做过,只有她想不到的,却绝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就因为有过这样一层经历,所以沈月盈自小就不希望,自己往后也步入这些女子后尘,是以宁愿嫁给清寒的人家,过些平平淡淡的简单生活,享那世上最美好的一世一生一双人的爱情,也绝不愿意困在那高门之中,明面上对着一堆女人虚情假意,暗地里却过着背里藏刀的生活。
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沈月盈才会选择贺逸朗,因为从他身上,她坚信他能够实现她的梦。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等她进了宫,她与贺逸朗就真的再无瓜葛。
青瑶还只是个小丫头,一时也听不明白,主子这话背后的含义。
沈月盈见她不懂也就罢了,索性便不去想,不去说,没多久感觉轿子颠簸起来,车队开始动身了。
而当贺逸朗重新回到龙梅县时,却已是过了大半个月的时候。
这一趟回京的行程,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路,从龙梅县出发到京师,预计几天便可以到达,但因为沈月盈身子的关系,硬是拖延了十多天才到达。
由于沈月盈从未出过远门,此次这趟路程,对她而言真是个折磨,因为水土不服,以致半路得了痢疾,接连吐了几天,所以耽搁了好些日子。
而萧衍是知道她这一路上的状态的,等他们回了宫,当即叫了太医过来为她诊脉,太医也只是开几副药,让她吃几天也就好了。
萧衍见没什么大碍,因心里惦着父皇,便先去了乾清宫给皇帝请安,之后又要到慈宁宫问候皇后,一时也顾不上处理沈月盈这边的事。
沈月盈此次进宫,按规矩是要先到东宫去参见太子妃的,然后再由太子妃安排她住处,代表着从此她就是东宫的一员了。
太子妃姚氏早在他们还在途中时,便早已得知太子这次回宫,带了一个女子回宫,明面上她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都说江南美人多,能够让太子带进宫来的人,想必姿色也一定是国色天香的了,姚氏不怕这东宫女人多,但就怕狐媚子不仅人美,还会使妖术,从而迷惑住了太子,那她是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这会儿听到来人说,这沈月盈已经在正厅候着了,便忙叫人伺候打扮,随即过去了。
沈月盈在正厅足足等了有一会,突然见内屋当中走出一位丽人来,见她端的是雍容华贵,摆的是为人正室的架子,猜想这位便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见到沈月盈的第一眼,直觉便告诉她,此人往后必定不好对付,为什么?因为她先前心中所担心的事,到这会在沈月盈身上全都应对了一半。
沈月盈不知道太子妃在想着什么,一见到太子妃,便微微屈膝福了福身道:“民女参见太子妃娘娘。”
倒还是个懂规矩的,太子妃瞧着她这套动作下来,还算有模有样,暗道她挺识趣:“都进宫了还说什么民女……起来吧。”
闻言,沈月盈不卑不亢地起身:“是,民…妾谢过太子妃娘娘。”
面对太子妃的审视,沈月盈好不自在,这让她觉得无所遁形,而太子妃自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走到上首坐下:“听闻沈姑娘出自书香世家,父亲又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善人,想必沈姑娘也一定是知书达理的了?”
沈月盈不敢骄矜自满,面上做足了谦卑,平静道:“娘娘谬赞了,妾只不过是略懂些学识而已,当不得娘娘如此赞赏。”
“你倒是个谦虚的。”太子妃不免笑了笑,而后正色道:“不过这往后你进了宫,便是殿下的人,一切就要以侍奉殿下为己任,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恪守宫规,若你有任何一丝差错,本宫是绝不留情的,你可听清楚了吗?”
沈月盈受了太子妃一番敲打,当下心中一僵,凛然道:“是,妾往后定当遵守娘娘教诲。”
太子妃见她是个拎得清的,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满意,之后又说了些别的话,见没什么重要的事,索性便让她回去了。
太子妃给沈月盈安排的住所在东宫的西北角,是一间冬暖夏凉有内院的宫殿,附近还有一湾荷花池,旁边水榭临水而建,这里鸟语花香,景色怡人,美名其曰为抱月阁。
不仅如此,太子妃还派底下人送来了一大堆见面礼,分别有文房四宝一对,绫罗绸缎各匹,金银珠宝数件,其余各种名贵珍稀顽意儿数之不尽。
除了这些外,另外太子妃也分配了人手到抱月阁,分别是三名丫鬟并三名太监,一名大宫女芙摇。
一时青瑶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首饰,这会不免把她看得呆了,咂了咂嘴道:“小姐,太子妃娘娘送来这么多东西给您,您往后可要享福了。”
旁边的宫人见青瑶这么小家子气,暗地里都偷着笑一回,沈月盈见了,面上微微有些恼意,不由斥道:“青瑶,住嘴。”
青瑶见沈月盈面色不悦,连忙闭上嘴,乖乖的什么也不说了。
扶摇这时上前给沈月盈请安,一时都见过后,沈月盈从芙摇的口中得知这东宫的人口,分别是一妻四妾,加上她恰好不多不少,共是五人,东宫目前尚未有子嗣。
沈月盈听到这里觉得挺奇怪的,明明太子都有四位小妾了,却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也不知是何原因。
这其中的原因,沈月盈也不愿太往里探究。
扶摇又接着告诉她,四位娘娘的家世背景都不容小觑,每一个都大有来头,在朝中都有声势,比如其中的薛良娣及张良媛,其父都身居朝廷中央,一个是辅国大将军之女,一个则是车骑将军之女,至于另外两个梁承徽和王昭训,出身虽不及薛张二人,但她们父亲也都身居六部三省,而且又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就是太子妃见了她们,明面上也要顾忌三分。
青瑶听了扶摇说的这些话,内心十分担忧,但却见沈月盈依旧跟没事人似的,这令她又搞不懂了。
扶摇陆续跟沈月盈说了有关宫里的情况,包括一些禁忌等,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事,等沈月盈大致上了解后,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扶摇因着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就先退下了,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名公公,却是萧衍派过来的,直道她的位份是定下了,是奉仪,曹公公于是又跟她提起,说太子今晚上会过来抱月阁。
沈月盈听了,面上并无任何反应,青瑶目送曹公公离去,这时是再也忍不住了:“小…主子,奴婢实在不明白,明明您都已经进宫了,为何还一直愁眉苦脸的?”
青瑶怎么想也想不通,难不成都到这时候了,主子还在想着贺管事吗?
事实证明青瑶猜对了一半,还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沈月盈自小的经历。
见青瑶提起这件事,沈月盈就苦笑不已:“高兴?我高兴什么?我本无进宫的打算,殿下无论册我什么都好,我都无所谓。”
青瑶听了却很讶异,跟她的想法背道而驰,不解道:“主子,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您进了宫,以后怎么说也是宫中半个主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主子您怎么可以这样消极呢?”
沈月盈为她的话,微微感到一惊:“青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了?先前扶摇的话你难道没听到吗?这宫中不仅上有太子妃,还有其他四位娘娘,而且各个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像我们这种在宫中没有任何仪仗的人,如何好去招惹得来的?就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应该秉住心性,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才是,而不是出尽风头,抢打出头鸟这句话你应该听过。”
青瑶本意是想激励沈月盈的,结果反被主子教训了,不免觉得羞愧:“是,主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
沈月盈见能点通那也就算了,不枉青瑶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遂也不再说什么:“你能认识到这点就好,只是日后万不可再说这些话,尤其是在外头。”
青瑶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了点,但她还是分得清主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这点她很清楚:“主子放心吧,奴婢知道的,绝不会给主子添加麻烦。”
沈月盈见状,心中甚觉欣慰,正准备回内室休息时,岂料这时突然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知道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主仆二人一同踅过身去,却见萧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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