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窗外天色微明，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公寓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发出的极轻微的运行声。
宋昀衡结束了七个半小时的精准睡眠，准时醒来。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按照既定程序，打开自己的日光灯，进行了约十分钟的意识清醒和自我启动流程，期间快速回顾了前一天的关键事件和今日待办事项优先级。
完成后，他起身，走向厨房。随后把计算好分量的狗粮倒入土豆的食盆，发出轻微的声响。
原本在窝里蜷成一团的土豆立刻抬起头，耳朵灵敏地动了动，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兴奋地冲过来。它只是站起身，小跑着来到食盆边，先是谨慎地嗅了嗅宋昀衡的裤脚，然后才低头开始进食，吃几口就抬头看看主人，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犹豫。
宋昀衡注意到了土豆的异常。平时这个时候，土豆会用脑袋亲昵地蹭他的腿表示感谢。今天却没有。
是否出现了健康问题？
他蹲下身，伸出手进行日常检查。手指触碰到土豆的背脊时，土豆虽然没有躲开，但尾巴下垂，幅度减小。
一切生理指标正常，但小狗似乎还是无精打采。
吃完早餐后，小狗不像平常那样叼来牵引绳示意出门，而是慢吞吞地走回窝边，又趴了下去，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宋昀衡沉默地站在客厅中央。土豆的异常行为，像一组无法忽略的异常数据，输入了他精密运行的大脑。
突然，门铃响了。
窝里的土豆猛地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起，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看向门口。
宋昀衡的动作瞬间停滞。这个时间点，绝非计划内的访客。
他冷静地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向外看去。一张熟悉又带着疲惫和锐气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是江俞源。他穿着便服，但挺拔的身姿和那双仿佛能穿透门板的眼睛，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宋昀衡的心跳频率没有变化，但大脑处理速度瞬间提升。他快速评估着对方清晨到访的目的：施加压力？新一轮询问？还是发现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明显不安的土豆，然后平静地打开了门。
“江警官。”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清晨到访，是有紧急公务？”
江俞源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宋昀衡毫无波澜的脸，然后越过他的肩膀，迅速将简洁的公寓环境尽收眼底，最后落在了角落里警惕地盯着他的土豆身上。
“宋教授，打扰了。”江俞源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语气却还算客气，“有些关于案子的细节，想再跟你核实一下，顺便……看看你这边是否一切正常。毕竟，昨天的事情可能让你受了惊吓。”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眼神里的探究丝毫未减。
土豆感受到陌生的、带有压迫感的气息，不安地低吠了一声，躲到了沙发后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我很好。谢谢关心。”宋昀衡侧身，做出一个并不热情的邀请姿态，“请进。不过我的狗对陌生人比较敏感，请保持距离。”
江俞源迈步进来，目光再次快速扫过整个空间，像是在进行无声的现场勘查。他注意到了书桌上合着的电脑，旁边放着几本摊开的天文学期刊，一切看起来都符合一个学者的日常。
难道真的不是他？江俞源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土豆躲在沙发后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看来它不欢迎我。”江俞源扯了扯嘴角，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客厅。这人的客厅还真是简陋且冰冷，唯一比较像“人”的地方，居然是那只小狗的窝。
“它对于计划外的、具有侵略性的变量，向来如此。”宋昀衡平静地回答，语气听不出是解释还是指责。他没有请江俞源坐下，两人就站在客厅中央，形成一种无声的对峙。
“变量？”江俞源挑眉，向前逼近一步，压迫感骤然增强，“宋教授总是喜欢用这种词。在你眼里，那起‘事故’，还有我，都只是需要计算的‘变量’？”
“一切未知或干扰因素，均可视为变量进行处理和分析。”宋昀衡毫不退避地看着他，眼神纯粹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包括你清晨的不请自来。你的目的是什么，江警官？不仅仅是为了核实细节吧。”
江俞源盯着他，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伪装，但他失败了。这让他更加烦躁，也更加确信——这个人要么清白到极致，要么就可怕到极致。
“目的？”江俞源冷笑一声，“我来看看，一个刚刚卷入重大案件、理论上应该心有余悸的普通人，为什么能睡得这么安稳，起得这么准时。”
“我的睡眠周期和工作效率不受低概率意外事件影响。保持常态是对抗不确定性最优策略。”宋昀衡回答得天衣无缝。
“是吗？”江俞源忽然转变了话题，语速加快，带着审讯特有的节奏压迫，“那你认识吴国栋吗？”
他紧紧盯着宋昀衡的脸和瞳孔，不放过任何最细微的反应。
宋昀衡的心脏速率依旧平稳，但大脑中负责逻辑处理的区域瞬间亮起最高级别的警报。来了。果然是为了确定自己到底知道些什么吗。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困惑的思索表情，停顿了大约1.5秒，仿佛在记忆库里搜索这个名字，然后才开口：“吴国栋？很有名的投资者。他应该是那家工厂的股东吧，我记得在报道上见过。”他的语气带着合理的、被突然问及的疑惑。
江俞源眯起了眼睛。宋昀衡的反应太快，太标准，标准得像教科书里的范例。普通人被突然问及一个看似无关的名字，第一反应应该是更明显的茫然和更长时间的停顿，但偏偏这样，又极为符合这人的行为模式。
“他死了。”江俞源声音冰冷，投下炸弹，“就在昨晚的仓库里。不是意外，是他杀。”
他继续死死盯着宋昀衡，期待看到裂痕。
沙发后的土豆似乎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叫得更大声了些，焦躁地来回走动。
宋昀衡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信息和组织语言。实际上，他只是将死者为吴国栋划为确认事件。
“是吗，那真可惜。根据社会评估，他应该算是有利的人。”
江俞源被他的反应噎了一下，他就是这样评价一个人的？用社会评估？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却又无法发作。这人怎么看都可能是个反社会分子，但偏偏他没有证据。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江俞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特殊的铃声表明是局里的紧急通讯。
他狠狠瞪了宋昀衡一眼，走到一边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头儿！技侦那边有重大发现！包裹里是…”
剩下的宋昀衡没有听到，江俞源捂着电话，一点声音都没露出来。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气氛凝重而焦灼。焦点仍然集中在那诡异的包裹和吴国栋的离奇死亡上。
技侦部门的负责人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走了进来，脸色并不好看。“头儿，这是关于那个包裹里的东西的。”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材质是一种高强度钛钨合金，经过非常规的冷锻和酸蚀处理，形成了那种特殊的复杂纹路和孔隙结构。这种加工工艺极其精密且昂贵。”技侦负责人顿了顿，翻动报告，“有几个方向性的发现：第一，有专家提出，这种结构理论上可以作为一种高频共振器或能量聚焦器的部件，如果搭配特定的激发装置，有可能用于引发某些特定材料的剧烈反应，包括…爆炸。”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但是，”技侦负责人提高了声音，压下议论，“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被这样使用过。案发现场的爆炸被初步认定为化学物品处理不当引发的爆燃事故。”他加重了语气。
议论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望和困惑的沉默。
“所以，”一个警员喃喃道，“这玩意儿可能……就是个没用的高级零件？”
“更有可能，”另一个老刑警接口，“它根本就是混淆视听的。”
技侦负责人点了点头：“目前看来，直接的证据链无法将其与本案核心关联。我们建议，暂时将其列为独立线索封存，以免干扰主要案件的侦查方向。当然，关于其可能引发爆炸的理论可能性，也会记录在案，以备后续参考。”他补充道，但这句补充在“事故爆炸”的认定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江俞源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折腾了这么久，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这个最可疑的物证竟然可能是个“烟雾弹”或者无关紧要的东西？那种理论上能引发爆炸的可能性，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显得苍白无力。而且，凶手要有引发爆炸的能力，何必用刀杀人？
他不甘心。但作为刑警，他必须尊重证据。当前最紧迫的，是破解吴国栋被杀案。
“妈的！”他低骂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被耍了！”
江俞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办公室里弥漫着失望和焦灼的气氛。就在这片沉默中，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内部通讯软件的消息提示。
发信人：网安支队——林峰。
消息内容是一个夸张的“摸头安慰”表情包，后面跟了一句话：头儿，看开点~那铁疙瘩一看就跟咱这案子八字不合，说不定是哪个路过的高达掉的零件呢？[狗头] 我看宋哥那边肯定也是纯倒霉催的，他那种脑子里只有星星的人，跟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根本不沾边。
江俞源看着这条消息，眉头瞬间锁死。
林峰。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网安支队的技术能手，性格有点跳脱，但业务能力很强。之前手下人初步排查宋昀衡社会关系时提过一嘴，说这林峰是宋昀衡的高中同学，对他崇拜得紧，经常在同事面前吹嘘他这位“天才同学”。
平时这种同学关系江俞源不会在意，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这条明显带着维护意味的消息，让他心里莫名烦躁。
他没回复，直接把手机扣在桌上，力度有点大，发出“啪”的一声响，引得几个队员抬头看他。
“头儿？”一个警员小心翼翼得问。
江俞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重新回到白板上吴国栋的名字和现场照片。
“既然包裹这条路暂时走不通，那就回到原点！”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谁最想吴国栋死？把他给我挖出来！”
因为要交代人物关系，所以会长是正常的！预计10章结束吧，然后加4章写日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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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吴国栋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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