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溢乐向外走去,不时有人朝自己投来或是好奇、或是热情的目光。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很少有这样的体验,她一时有些紧张、不知所措。
好像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人推到了舞台中央,头顶是明晃晃刺眼的聚光灯。
陈梦琪看出她的窘迫,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其中应该有不少是人妖。”她说。
徐溢乐“嗯”了一声,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那本宣传册。
“啊……”她还记得几个宣传册上的名字,凑到陈梦琪身边,像报菜名似的报出那几个网红的名字,“她们也是人妖吗?”
陈梦琪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虽然不想无情戳穿小姬崽的幻想,但是。”她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是的,前几个都是人妖。”
徐溢乐翻了个白眼。
眼神仍忍不住往两侧瞟去,红毯两旁是一个又一个房间,她之前在网上看过类似的,知道里面应该是拍摄视频或直播的场地。
背后是颜色鲜艳的绿幕,前方是两个像巨型葵花似的补光灯。
有几间房间正在直播,门口挂着表示“工作中”的牌子,透过玻璃窗,她看见有人坐在绿幕前,对着镜头,嘴皮上下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前台小姐领着三人,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大会议室。
三人落座。
对面是Unicorn来对接她们的负责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黑发绿眼的外国人,女人则是标准的泰国长相。
陈梦琪坐在她旁边,负责英语的口译交流部分。
楚蔓希率先开口,一串叽里咕噜的洋文,让本就紧张的徐溢乐腿抖得更厉害了。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对接外部合作伙伴。
之前和花枝的交流,基本全程都是楚蔓希和蔡风南在说,她埋头,专心干饭。
这次却不一样。
到关于短剧的成绩、灵枫前期积累的经验部分,楚蔓希在看PPT的时候,特意点明,这部分由她来说。
徐溢乐当时的表情,就像前段时间网上流传很广的一张表情包。
“什么?让我去?”
她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楚蔓希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之前不是和我说,觉得办公室恋情很碍事,想等短剧结束后跳槽吗?”她安静注视着徐溢乐,“短剧这个项目很有价值,写在简历上,会让你在找下家的时候比别人更有竞争力。”
“不过,前提是,其他业务官问你的时候,你能对答如流,真正说出有价值的内容,好说服别人,让他们相信你真的做过。”
楚蔓希有时候像个老师。
徐溢乐偷偷想过,楚蔓希如果不是灵枫的总裁,会适合做什么工作。
她适合做老师,适合做对细心谨慎要求较高的工作,她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当下的处境。
恰如此刻。
楚蔓希说完,停顿,等Unicorn的人回话的时候,抬手,轻轻按在徐溢乐的腿上。
徐溢乐今天穿了条格子长裙,深色的,看起来像是英剧里打扮精致的女角色。
考虑到泰国的天气,除了坐飞机时盖在身上、挡风的外套,徐溢乐没带厚衣服,裙子的布料亦然,很薄,她腿上的皮肤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楚蔓希的温度。
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像退潮时的浪,拍击的动作变缓。
楚蔓希在侧身的瞬间,对她做了个嘴型。
徐溢乐秒懂,按照她的指示,调整自己的呼吸。
氧气随着她的动作涌入肺部,紧张的神经重新放松。
另一侧,陈梦琪恰好结束自己的发言,按照顺序,该到她了。
徐溢乐张嘴,忽然发现,关于“短剧”的内容,已经像是写入机器人的程序,刻在她的脑中。
这个项目的大部分工作都经过她手,比起冷冰冰的工作项目,“短剧”更像是徐溢乐的作品,她真正倾注了心血的造物。
从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她就顺利进入状态,先前的忐忑不安仿佛春季的冰雪般消融不见,没留下任何痕迹。
Unicorn的负责人听得认真,男人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什么,有时对着展示PPT上的数字发问。
陈梦琪在两人间充当口译角色,楚蔓希不时小声提醒一两句。
讲解接近卫生,先前专注于听的女人,长甲敲敲桌面:“我有问题。”
“我想知道,之前你们的短剧已经取得了不错的反响,为什么还执着于本地化?”女人直视徐溢乐的眼睛,“我们公司也引进过一些短剧的剧本,但从拍摄的数据来看,还没有你们的作品那么受欢迎。”
徐溢乐冷静回答:“投放之后我们通过爬虫爬取、收集了用户的评论,做了基本的词云和聚类分析,发现大部分对剧集表示不满或提出建议的观众,希望剧集改进的方面主要有以下几点……”
“这些方面,如果由灵枫自己来改进的话,需要花费的成本会很高,我们之前毕竟是主做小说和游戏的,所以更倾向于和本土的公司合作。”
对面的女人看起来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点头,微笑:“我没什么问题了。”
男人接过话头:“关于是否合作,我们想再确认一下,过几天再给出答案。”
楚蔓希表示理解:“考虑清楚更有利于长期合作,灵枫等得起。”
离开会议室后,徐溢乐忽然感到小腹一阵抽痛。
楚蔓希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伸出手,本想扶住她的腰,想到陈梦琪还在这里,五指合拢,一个犹豫的姿势。
“怎么了?”
克制着的关心,恰到好处的同事情。
“有点不舒服,我想去趟厕所。”
陈梦琪猜测:“难道昨天小摊上的东西不干净?”
楚蔓希搀着徐溢乐的手:“刚刚来会议室的时候,我注意到厕所在那边。”
陈梦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厕所的标,Toilet几个字惹眼。
还没等陈梦琪反应过来,楚蔓希已经扶着徐溢乐,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刚刚会上,忙着汇报,大脑的注意力全在PPT和对面人的神色上,小腹游丝般的疼痛,徐溢乐以为只是过度紧张。
特殊时期,情绪更容易影响身体的表现,她以为只是正常的轻微躯体化,没想到会议结束,剧烈的疼痛便让她直不起腰来。
“陈梦琪肯定以为我吃坏肚子了。”徐溢乐忍着疼痛,故作轻松,小声嘀咕着。
她看见楚蔓希的眉头皱着,嘴唇拧成窄窄的一条线。
这是她担心、不安的表情。
“我没事的,就是痛经而已。”徐溢乐说。
楚蔓希看她的样子,更心疼了。
“你别说话了。”
她把她扶进厕所,在门外等她。
“我就在门口等你,不舒服叫我。”
等了一会,发现徐溢乐还没出来,忍不住伸手敲敲门。
“你还好吗?不会痛晕过去了吧?”
徐溢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蚊子叫:“……还好……”
她只是不想起来。
疼痛难耐,蹲着,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还没有那么难受。
但又不可能一直保持着蹲坑的姿势。
她一个花季少女,还不想肛裂。
“我再呆几分钟就出来。”
楚蔓希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守在门口。
徐溢乐很准时地打开门,Unicorn的厕所不是马桶,蹲坑的设计,坑位前有个台阶,她蹲的时间有点久,腿麻,刚刚差点站不起来,一拉开门,脚步虚浮,差点摔倒。
楚蔓希接住了她。
徐溢乐背上的衣服一片湿濡,被冷汗打湿,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刘海黏在皮肤上。
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楚蔓希抱着她,像捧着一尊易碎品。
“你先回酒店吧。”楚蔓希说,“我还约了客户。”
徐溢乐点头。
楚蔓希把她交到陈梦琪手上。
三人打了两辆车,楚蔓希往另一个方向,网约车汇入车流,变作一个小小的白点,紧接着从视野里消失。
陈梦琪靠着徐溢乐:“你好点了吗?”
徐溢乐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比刚才好点,但还是难受。”
她偶尔会痛经,但很少像今天这么严重。
国外没有喝热水的习惯,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四季炎热的国家。
陈梦琪想了想,放弃了寻找热水的念头,准备回去试试酒店的烧水壶。
她肩上披着挡风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徐溢乐的腰腹上。
车内冷气开得足,她现在需要的是保暖。
“睡会吧。”陈梦琪说,“这儿离酒店也不远。”
徐溢乐闭上眼睛,脑袋里却忍不住担心起楚蔓希。
她一个人面对客户,可以吗?
关于短剧的问题,她和她一起去,是不是才算有备无患?
思绪像散乱的冒险团,明明她已经闭上眼睛,眼前除了眼皮上薄薄的血管,不应该再想到其他。
可楚蔓希的身影好像不知何时,已经成为她视野里的一道烙印。
下一波疼痛在此时袭来,徐溢乐咬着嘴唇,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疼痛的其他地方。
也可能是为了不再想她。
陈梦琪的微信弹出条消息,来自楚蔓希。
她给她的备注是“楚总”
[梦琪,你们到酒店了吗?溢乐怎么样,我刚刚外卖了止痛药和热饮品,麻烦你照顾她了,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去,Unicorn约了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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