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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重生

魏明妍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梦里没有光怪陆离的色彩,而是一片虚无,那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仿佛置身于黑色的大海,在潮汐的推动下浮浮沉沉,眼前总有一些形状莫测的条形光线,左右扭动,散发着灰黑色的微光。

“公主?公主?”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本能的想睁开眼,但眼皮好像不受她控制。

片刻后,她感到额头一片清凉,随即而来的,是头脑被撕扯般都巨痛。

她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长睫乱颤。

“公主,您醒了,您睡梦魇了,出了一身的汗,奴婢为您擦擦。”

说话的人命唤丽娘,是她的乳娘。

“丽娘?”,魏明妍张开嘴想说话,但喉咙嘶哑发不出声音。

“公主,奴婢为您去倒杯水。”,说罢,丽娘放下了手中的湿手帕起身走向桌边

“天儿逐渐热了,以后公主就寝让玉衡进来为您打扇,您看如何?”,倒满水后,丽娘轻轻放下茶壶,瓷制的壶底落在同质的托盘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丽娘进来时燃了一根白蜡,此刻正摆在魏明妍床头的矮柜上,白蜡烛光温和明亮,但对于长期处于黑暗的魏明妍来说太过刺眼,她抬起手,想遮住在眼前发光的烛芯,可当她看清自己的手时,她着实一愣。

皮肤细腻白嫩,五指却短小,掌心看起来肉乎乎的,每根手指下面,都有一个不深不浅的指窝,指甲圆润饱满,泛着淡淡的粉。

丽娘回过身,瞧见魏明妍在用手挡光,心一急跳,赶紧快步走到床边,双手端着茶杯,双膝跪地,“公主恕罪,是奴婢的疏忽,让烛光刺了公主的眼。”

魏明妍没有说话,她用一侧的手肘撑着床,想要起身喝水,可头刚一离枕,太阳穴处就传来锥扎般的刺痛,每挪动一寸,仿佛都有千百根长针在大脑里肆意横行,最后,魏明妍维持在了一个半撑半卧的姿势,她接过茶杯,杯里的水较满,无需她抬头就能喝到。

喝了水后,她又轻咳几声,嗓子终于不再粘液裹挟。

丽娘也趁此机会,将矮柜上的白蜡移到了地上,用矮柜挡住了燃烧的烛芯。

“现在是何年日月?”

“回公主的话,现在是平弘十五年,六月十六。”

魏明妍有些怔愣,她挥手令丽娘退下,自己轻轻的躺回了床上。

这也是死前的幻觉吗?

她静静的盯着床上悬着的白纱帷幔,不知过了多久,又沉沉的睡去。

这次的梦境充满色彩与声音,有光有影,有人有景,在梦里,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贺循。

平弘元年二月十七,贺循在全家的期盼与祝福里降生,庆生宴席大办了两天一夜,全府张灯结彩。平弘七年,夏,年幼的贺循在自家庭院里练习长枪,贺家为簪缨世家,贺循则完美继承了贺老将军的气魄,缩短版的长枪在他手里不断撕破厉风,贺夫人在一旁欣慰的笑着。平弘十二年,盛京酒馆提诗大会,贺循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举夺魁名贯京城,那年,满城皆赞“生子当如贺家郎”。平弘十四年,贺家势大,朝堂众人合力打压,一时间,贺家显现岌岌可危之态,逼迫无奈下,贺老将军将贺循送入宫中作大皇子伴读,得景贵妃母家颜家势,得以喘息,而贺家也在未来的夺嫡之争中站了位。

魏明妍睡觉畏光,此刻哪怕是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一片明亮。

“玉衡?”,魏明妍向外喊,每次的起床梳洗,都是玉衡伺候,但喊完后魏明妍一愣,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像盛满水的木桶,不肖半刻,玉衡就掀起珠帘走了进来。

“公主”,玉衡福了一礼,说罢,就上前走来,要扶魏明妍起床。

若说昨夜的一切仿佛梦境,是她神志不清时的臆想,但此刻,她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玉衡传到她身上的体温,能感受到耀眼的日光与窗外低声的鸟鸣,一切都是如此的鲜活真实,屋内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摆设……

魏明妍心脏狂跳,一个离奇但又似乎合理的想法“轰”的一声在她脑海里炸开:她没死,又或者说,她回到了从前。

“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玉衡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神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狂喜,一时想不明白。

“玉衡,你不懂”,没等玉衡服侍,她就自己吸鞋下床。

玉衡确实不懂,但她不能再发问,于是快一步走到一旁的衣架前,为魏明妍打理今天要穿的襦裙。

魏明妍站在窗旁,感受着温热的夏风吹拂在脸上,轻嗅着屋内蜜蜡燃烧的清香,明德十一年夏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往,而平弘十五年夏则是她崭新的一生,起死回生的剧烈兴奋感充斥着她,她终于再一次体会到对生活的希望。

待玉衡为她梳洗完成,她穿着腰带缝有清脆银铃的桃粉纱裙,步履匆匆的前往坤宁宫为皇后请安,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了。

平弘十五年九月二十一,是三皇子魏明澈降生的日子,也是敬宁皇后的忌日,她的母后,死于这场痛彻心扉的生产,三皇子嘹亮的哭声伴随的,是坤宁宫众人的呜呜幽咽。

平弘帝在位二十二年,得公主十一位,皇子三位,景贵妃颜熹华原为东宫太子妃,但太子登基后却被封了贵妃,此时她已生育一子一女,即大皇子与二公主,颜熹华被封为贵妃的原因,自然是皇后之位被当时兴盛的陈家夺去,落在了陈家嫡女陈玉亭的身上,也就是魏明妍的母后,而大公主则是当时的太子小妾所生,不受重视。敬宁皇后四年间一直无所出,直到平弘五年,嫡公主魏明妍降生,排位五公主。余后十年,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各宫妃子接连传来喜讯,直到平弘十五年,敬宁皇后才再次有孕,但此时陈家逐渐被颜家打压,景贵妃与大皇子势大,人们传言,陛下其实早已拟好了立储诏书,倘若皇后所生为公主,东宫便即可迎接大皇子入住。

但皇后这一胎,虽为皇子,皇后却已殒命,就算陈家有心匡扶三皇子为太子,颜家也势必不会罢休,于是,太子之位于平弘十六年,落在了大皇子头上,彼时颜家称霸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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