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数十名弟子手中灵力波动,星星点点的光斑汇聚成一道矩阵,其脉络似重瓣莲花,如一张密网铺天盖地倾轧而下。
邬流儿仰头,看着这蓝光矩阵,灼热的正气自上方冲刷下来,只觉得面颊滚烫。
她数着:“……五个人。”
这道阵法由二十五名天师弟子合力完成。其中最主要的,是最中心一圈的五名弟子。这五名弟子将其他弟子的灵力集结,再合力出阵,五个人都是这矩阵的支柱,缺一不可。
邬流儿扫了一眼这五名弟子,各自都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保护自身。
就在矩阵即将压上头顶时,邬流儿思忖片刻,拿起匕首在掌心一划,伤口如一条红丝,渗出暗红色的血珠,缓缓沿着掌纹流落。
她如丢飞刀一般,蓄力将掌心流出的血液飞掷向那五名弟子。
矩阵这样正气的灵力,猝不及防被这几粒血珠捅出五道窟窿,霎时间便如气泡破开,灵力波纹的碎沫在半空振荡。
一名弟子发现血珠,瞳孔发颤:“是……是阴血!”
“这个妖女竟也是极阴之体!”
当他们意识到时,血珠视周围如无物,直奔那五名弟子而去,穿透了五人屏障。屏障顿时便如玉瓦破碎,发出“乒呤乓啷”的碎裂声。
若非这五名弟子反应过来及时躲开,他们便会沾染上阴血,冠服与皮肤将被腐蚀殆尽。
一圈圈天师弟子们心惊肉跳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喘。
那五名弟子更甚,冷汗直冒,手脚发软。
“这……大乾朝,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极阴之体……!”
有弟子想到近日谣传的“诅咒”,不由哀叹。
“难道真如谣言所说,‘天要亡我大乾朝’?”
“这可如何是好啊?”
“……”
“肃静!”
李岷山的声音穿透云层,一时间再不敢有人吭声,都面色焦急望向他。
他手持拂尘,稳步站立在石台上,沉默地看着下方。
温琅玉此时正在邬流儿身后闭目养神,长发随着圣塔塔底的轻风摇曳,仿佛并未在意眼前这出闹剧。
李岷山抬手,掐指算了算。
“若贫道没算错,邬姑娘……你同此女是否有段渊源?”说着,他视线在温琅玉身上落了片刻,又重新回到邬流儿身上,“你暗闯我天师府圣塔,想必就是为了来寻这温琅玉,敢问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动机让你甘愿卷入其中?”
邬流儿下意识握紧拳头,攥紧匕首背在身后。
“问那么多有什么用?”邬流儿抬眸,神色凝肃,掌心的阴血一点点汇聚,等候出手的时机,“你们要动手,那就尽管来。”
李岷山却摇摇头,朝身后的众弟子望了一眼。
一名腰间佩戴天师玉牌的女弟子飞身下来,站在李岷山身后,恰是方才结阵时那内圈五人之一 。
李岷山同这弟子低声交谈着,邬流儿隔着一段距离,听这两人嘀嘀咕咕,不知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见两人都回过身来正视她,邬流儿握着匕首的动作紧了紧。
“看得出来,邬姑娘有必须带走此女的决心。既如此,贫道便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李岷山手持拂尘,立身看她,“这位乃贫道门下的二弟子赵姣儿。若你能不靠阴血击败她,贫道便不杀温琅玉。”
邬流儿沉着面,忽而嗤笑:“你们来势汹汹,现在却说可以不杀?”
李岷山捋胡须,不甚在意:“天师之道,在于守心存正、应顺天道。除温琅玉,是替天行道。赵姣儿实力与你旗鼓相当,若你能胜,那也是顺应天命。”
“冠冕堂皇。”邬流儿冷哼一声,“若真要打,阴血可不会长眼睛。”
“邬姑娘也是肉.体凡胎,阴血流失过多,恐会危及生命。”李岷山面色平静,仿佛笃定她会答应,“这场比试无非是给你我双方一个机会。”
邬流儿沉吟片刻:“什么机会。”
“走一条谁都不用死的路的机会。”
“我如何相信你会遵守承诺?”
李岷山笑:“邬姑娘大可一试。”
李岷山说得不无道理,硬闯,只会两败俱伤。
话都说到这份上,邬流儿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她回眸扫一眼身后的温琅玉,这美人此时端坐着,眸子紧阖,潋滟红唇薄薄轻抿,仿佛与周围隔绝。
这一出接一出的,都围绕温琅玉转动,偏偏这位当事人两耳不闻。
邬流儿转过身,微微俯身离温琅玉的面庞近了些。
她放缓语气:“这位……温姐姐,我现在有个架要打,若是赢了,便能带你出去。现在你在旁边等我一会儿,可好?”
温琅玉睁开眼,那双深潭似的黑色眸子落在邬流儿身上。这少女乍一看有些清疏,却有股无拘无束的自在侠气。
未等她说话,邬流儿便直起身,朝她伸出手。
盯着这只白皙的手掌看了会儿,掌纹如叶脉般在她视野里舒展,她抬眼,看着这少女如朝露般清透的目光。
“起不来么?”邬流儿见温琅玉没动作,略微思索。
她索性俯身,单手扶起温琅玉的一侧手肘。一阵绵劲的力道传来,邬流儿掌心的温热也透过长袖衣料,细细密密的渗进,成了整个圣塔里让温琅玉觉得最热的地方。
温琅玉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牵动圣塔里的锁链“当啷啷”地响。红裙裙摆处破了许多残口,拢下来时,腿上仍有一片玉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看到温琅玉在自己面前站定,邬流儿抬眸看着她才意识到——
自己比自己的前世矮了点啊……
“你在五步之外等我就好。”说完,邬流儿松开了手。
手肘上的温热渐渐消失,又重新被一阵凉意迅猛侵占。温琅玉没有多言,那双漆黑不见光亮的眸子只深深看了一眼邬流儿,便轻步退到五步之外。
邬流儿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听话。
“邬姑娘,准备好了吗?”
赵姣儿已经拿出一柄玉箫,静站在石台对面等候。
“嗯。”邬流儿点头,上前几步,“开始吧。”
众弟子已经分散落地,立于石台周围观战。李岷山候在旁侧,抱着拂尘宣告:“一炷香内定胜负,点到即止。”
言外之意,不可伤及性命。
双方应下后,邬流儿从乌皮四合靴内又拿出一柄匕首。两柄匕首交握手中,银色寒光在刀尖上泛起。
赵姣儿原以为她这匕首只是偷袭用的,没成想竟是邬流儿的武器。
方才没瞧清楚,现在细看过去,这两把匕首的把柄处,刻着虬纹,坠了一颗幽蓝的夜明珠流苏。
只是邬流儿将流苏与把柄一块握在手里,不准备显露出来。
在她走神观察之时,邬流儿已经起步动身。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来到赵姣儿身侧,银色寒光倏忽间从侧方呼啸而来。
赵姣儿心头一惊,偏身躲开,鬓发却被割落了一缕。
好险!
赵姣儿不敢再轻敌,一边退开距离,一边持着玉箫横在唇边。
音色起,便有一阵风浪在圣塔底部掀起,给向前突刺的邬流儿添了阻力,迈步时犹如挂着千斤重的巨石。
台下有弟子听出了玄妙,大惊:“这一曲是《山崩》!”
“真的?伶官杜雁年写的那首曲子?”
弟子们七嘴八舌,邬流儿无暇细听。
管它什么山崩什么地裂,总之就是很难缠。偏偏李岷山那老头明说了不能用阴血,否则邬流儿才不会吃瘪地被这阵重力限制好一阵。
她脚步虽受限,却并非完全不能动,可见赵姣儿这一曲也只学到了五六成。
正想着办法时,邬流儿余光瞥见一抹红色。
她朝温琅玉看去。
只见这美人抬手,捋了一缕垂在身侧的发丝到胸前,像她示意。发梢处盈盈摇曳,似是柳条般柔顺,不受限制。
邬流儿只看了一眼,便懂了。
她举止受限,可自己的发丝却随着灵力波动轻扬,丝毫没有受重力的限制。
外物在这曲中,动静自由。
两柄匕首犹如飞刀,疾光掠影中横穿韵律的灵力。银光在半空中划过两道银白弧度,如两道弯月,刹那间划破赵姣儿的衣襟,将她手背划出一道红丝般的伤口。
赵姣儿的曲子被打断,重力限制在瞬息间消失。匕首轮转一圈,邬流儿抽身上前,接住。
不等赵姣儿喘息,邬流儿持刀,纵身在她身前挥刺。那身天师府弟子蓝白衣衫的装束,顿时出现数道破口。
赵姣儿躲避防守,玉箫转而在手中成了武器,来回抵挡邬流儿的刀锋。
但邬流儿的身法诡异,每一步动作看起来都毫无章法,却恰好能抓住每一处破绽,朝赵姣儿袭来。
赵姣儿觉得自己太过轻敌了。
这么多师弟师妹们在场,要是自己一直落于下风,只怕会颜面扫地。
她咬牙,双手拿着玉箫,死死抵住邬流儿的攻击。二人面对面对峙,一偏上,一偏下,电光火石,灵力波动朝四周扩散,掀起一阵阵风浪。
她牙缝间挤出几句话:“早知如此,就不该劝住师父,让他杀了温琅玉才好。”
邬流儿挑眉,看着刀锋与玉箫另一头的赵姣儿:“那一炷香后,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赵姣儿听得这话像在嘲讽,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惹人厌的小鬼,受死!”
二人的打斗越发激烈,风浪一阵接一阵朝外掀来。
温琅玉静立在旁,李岷山不知何时走到了温琅玉身边。
他瞥了眼温琅玉的神色,后者正抬眸看着半空的打斗,面色平淡无波,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他问:“这位来寻你的邬姑娘,你可认识?”
温琅玉依然看着半空,没理他。
李岷山仿佛已经猜到她的反应,一边看向二人的打斗,一边捋着胡须,丝毫没在意她淡漠的态度。
李岷山是个推动剧情的重要角色
如果对他前后矛盾的动机有疑问,请坚持看到第四卷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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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琉璃美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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